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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纳雇员八千四百人;大小印刷所亦有一千零廿六家,容纳职工三万四千人。但据周君说近年来生意都很萧条,此业中人叫苦连天。其实书业恐慌随着经济恐慌而俱来,这也是很自然的趋势;因为饿着肚子看书,谁也难于坚持到底的!

    欧洲各名城中——至少是记者所曾经过的若干名城——都不免有“野鸡”点缀着,莱城既是名城之一,当然也不能例外;但是有一个特色,那便是不但有“鸡”,而且有“老鸡”!这些“老鸡”因为无他法苟延残喘,虽到了四五十岁以上的“鸡”,还须涂脂抹粉,在门口寻生意,只须数十分尼(几毛钱),就得“老风一度”(此处实在加不上一个“春”字了)。周君偶然谈起这件事,也在晚间带我到那几条类乎伦敦的“东伦敦”的街上去“巡礼”一下,只得说一句不忍卒视。我问周君这样的“老风”谁要?他说得不到“春风”的可怜虫,“老风”也要!

    有一夜我独自一人回旅馆,途中经过这类街道的附近,有一只“老鸡”向我低声呼唤,我加速度向前直趋,还听见她——也许只好说是它——狠声用德语骂我一声“猪猡”(Schwein)!

    四月八日,记者于下午乘着一点十四分的火车离开了“老鸡”的名城,于未到门兴(München)以前,顺途先弯到一个小城名叫爱郎根(Erlangen)的,去看看同船同舱出国而又同游意大利的朋友周洪熙君。当日下午六点十一分到爱郎根。这仅是居民不过三四万人的大县城,中国人来的很少,本地人所看见的中国人当然也极有限,觉得中国不是姓陈的,便是姓张的,要末便是姓周的,所以有时街上儿童们遇见了中国人,便叫你做“陈张周”!(“Chen-Chang-Chow”)这也算是就他们所见识到的范围下的判断。

    到爱郎根后,曾和周君及另一位对中国特别有好感的德国朋友梅雪尔君,同乘着一两小时的火车,到附近一个小名城Nürnberg去游览了一天。该城约有三十万人口,是中世纪留下来的未经改变的古城,古的城池,古的城堡,古的教堂,古的房屋,古的街道,可谓尽古色古香的能事,在德国各城中确有其特具的气象。我们到了一个五百年前留下的,据说差不多是原样子的菜馆,吃了一顿饭。这菜馆就只有两个小房间,每间大概只有十尺左右宽,二十尺左右深的小地方,每间摆着两三张小桌子,挤做一团,而却是游客必到之地,尤其是因为有各国不少的名人到过。备有两大厚本的来宾题词的簿子,里面各国文字都有,独缺中国字,所以我虽非名人,也写上几句中国字以留纪念。周君也随着写了几句中国字;梅雪尔君正在学中国文,也叫我替他拟几句话,他照抄在上面。该馆以腊肠为最脍炙人口(味道的确特别的好,系中国菜的好味道,不像外国大菜里的东西),但很小,还不及中国式的腊肠一半大,而且一盘只有两根放在一堆萝卜丝上面。这本题词的簿子里,有人题着英德法等国文字的诗,多同声称赞腊肠的美味,但也都嫌小而且少。我们望着盘上两根“短小精悍”的腊肠,看看簿上的题诗,念着吃着,都不禁失笑。也许他们有意叫人吃得少,觉得味道更美,横直他们的生意实在好,不在乎。

    四月十三日上午乘九点廿八分车,十二点五十分到门兴。到后承蒙从前同游意大利的朋友李汝照汝亮昆仲和新到德国学习电学的王辅世君同来陪伴同游,很不寂寞。到门兴后,第一印象是所见的男男女女,都和在北德所见的不同——都不及北德的男女生得美,老实的样子和有些土头土脑的样子,随处活跃着。门兴是巴伐利亚邦(Bavaria)的首都,纳粹的发源地,有该党总部称“褐色屋”,现在也是实行“褐色恐怖”的一个大本营。该处的德国博物馆(Deutsches

    Museum)是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博物馆,里面绕走着观览的行人道有一万五千米达长(约等三十里路)。据说仅仅快走一遍要三小时。其中尤其宏伟的是关于开矿(煤矿)工作的部分,在大地窖里布置着大规模的煤矿内部及工作的种种情形,和真的一样,工作的工人就用和人一样大的模型;仅仅许多大整块的煤,当时如何运来布置,就须很大的工程了。

    四月十五日上午乘八点十八分车离门兴,下午三点十分到德国西部之佛城(Frankfurt a

    Main),承丁文渊君照拂,偕同参观了两个报馆,一个是国际闻名的老资格的《佛城日报》(Frankfurter Zeitung),素以经济消息及评论擅长,现在“一鼻孔出气”之下,也已奄奄无生气了;一个是纳粹的本地党报,是没收了从前社会民主党的报馆办的,所以馆址及设备都颇完备。此外还看了歌德的故居,他原出身有钱的人家,所以房屋和设备都讲究,现在是空着专备人游览(要买门票)。这位文学家并兼恋爱家,他的房间里壁上,还挂有他的姘头和女朋友的像。

    丁君是佛城中国学院的副院长兼讲师,惨淡经营,任劳任怨,现已颇具规模。承他介绍一位该院的女高足德国李格尔女士晤谈(她的中国别号为木兰)。她的德文原名为Mariaune

    Rieger,将姓译成中国文李格尔,将名译成中国文的别号木兰,都颇具匠心,对中国女子特钦慕木兰,也很有意思。她大概有二十三四岁,学习中国文三年,中国国语已能朗朗上口,和记者晤谈时,便是全用中国国语,婉转柔和,她的声气语调,维妙维肖一个中国北平来的好女子,谈话时间虽短,已很使人叹服她的聪明。我笑语丁君说,这是贵院成绩的活标本。

    四月十七日晚乘十二点十五分车离佛城,十八日下午四点四十二分到伦敦,由暖热而阴凉,使人感觉到是截然两地了。

    一九三四,六,八,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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