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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这声音，栾巧倾扭过头，才注意到树荫下还有一个人。
栾巧倾自认打架一个顶五个，丝毫不怵，“能有什么来头？”
栾巧倾拿着白颂给她的钱，跑到游乐场门口打了一辆车，直奔她爸爸的新住址。
白衬衫的少年，晃着修长的腿，坐在那个三四米高的台子上。听见声音时他放下手里的书本，抬了抬眼。被树荫下的光影描摹过的五官俊美极了，薄唇的流线，鼻梁白皙挺直，还有一双墨色的眼。
但是……
那位干哥哥看清栾巧倾自己来的，气笑了，扭头问几个小太妹，“不是说她也带人吗？就一个女生还忽悠着我把楼哥叫来，溜我们玩呢？”
然而她眼里好像谁都看不见，只专注地望着这边的方向。
至于恨……
“我听见有声音，忍不住嘛。”
栾巧倾：“……”
这一声喊得动静有点大，引得那边台子上下几个人都看过来。
还好……没有啊。
二中是排名很靠前的省重点高中，在全国都小有名气，尖子生满地走，而栾巧倾的成绩……不提也罢。
“谁呀？”
“嗯？”栾巧倾没跟上这个急转弯，满眼茫然。
爱来源于栾巧倾从来没体会过的姐姐的关怀和安抚，尽管那人没什么表情。
男生讪笑着接住，“不是，楼哥，下次绝对不敢耽误您时间，您继续背，继续背。”
“巧巧。”
话声在嗓子眼一卡，噎回去了。
她抬头看过去，然后僵在了雨里。
“那你们在家里玩吧。妈妈还要去公司，有事情给妈妈打电话，好吗？”
所以当栾巧倾进入初中部，发现几次学校表彰的优秀学生代表里都有宋书的名字时，她总是又会想起初遇那个下午，被那个格子多到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的魔方支配的恐惧。
这个秘密被她捂得很严实。
栾巧倾回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已经要上高二了的姐姐坐在高凳上还能晃起腿来，这得有多矮？
“巧巧，这是你的姐姐宋书。书书，这是电话里妈妈跟你提过的表妹，她叫栾巧倾，你叫她巧巧就好。”
那个满脸笑容地抱住扑进怀里的宋茹玉的父亲，那个亲昵地哄着他的孩子的父亲，那个唯独把厌恶和最伤人的冰冷留给她的父亲……
目送白颂离开，想到自己即将和这个奇奇怪怪的表姐独处不知道多久，栾巧倾第一次对这个过于温柔的姨妈产生深刻的不舍之情。
她跑出去很远以后，回头看身后，那个比她还矮了两公分的女生仍旧站在人群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方向。
栾巧倾一噎，“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姐姐你在这儿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声音渐远。
“秦楼，谁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
那些辜负了我们的，我们都舍弃吧。
然后栾巧倾就在二中遭遇了她人生里第一次滑铁卢。
宋书安静也平静得多，所以她注意到了。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声气。
不一会儿，里面台阶上的门打开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露出来。
其他的小楼，房间，灯光一盏又一盏，书里说的万家灯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栾巧倾吓得扭头就跑。
“……”
“不行，这边台阶这么多，万一伤着你或者宝宝，那我得多心疼？”
“楼哥，对不起啊，我这帮学妹瞎胡闹……”
“巧巧真乖。”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妈妈，爸爸他有别的孩子了！他不要我了！哇——”
“你看，很简单吧？”
她蹲得腿和脚都麻掉没有知觉，蹲得外面的天也一点点黑下来，蹲得噼里啪啦的大雨滴砸到她面前的地砖上，画下一块又一块形状不同的水斑。
宋书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孩子。
最后“砰”的一声，那些一家三口的思言蜜语没了，只有寂静被关在门外。
那条恨不得翘到脑袋顶上去的二郎腿都局促地放下来了。
宋书沉默几秒，又看向栾巧倾。
那是她的新妈妈，她知道，对方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对方；但是回来之前她想过了，她可以为了爸爸忍下来。
互相放狠话，约个“决斗”时间和地点——这是她们的一贯流程。
说完栾巧倾就要跑路，却被一把拉住。
不知道是不是血缘和基因的奇妙，宋书的长相性格都和栾巧倾的妈妈白歌有点像。尤其是栾巧倾每次一对上这个比自己还矮了两公分的姐姐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回到拥有一个严厉妈妈的童年。
“不是说我来开吗？你还大着肚子呢，小心点。”
但是转头她就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本来就知道爸爸的新住址，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和钱用来帮她去那里，现在似乎两件东西都有了。
栾巧倾想。
栾巧倾只能盲目的晃着，一直晃到这片高档社区外面。
巧巧心里泪流满面。
从那天起，栾巧倾对宋书有了更复杂的情绪，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爱恨交织。
不过说到最后，同桌又郑重地嘱咐：“楼哥要是真去了，你就乖乖道个歉认个错。我虽然没见，但听人说过，他疯起来可不是正常人的，学校里的老师都怵他。”
这个姐姐是变态，她想回家。
——她以为全世界都把她抛弃了。
“《长恨歌》再背不过我今天又见不到小蚌壳，你特意来害我的？”
——栾巧倾也是这样想的。
“哎呀好了你别闹了，我刚刚看见好像有人在外面的。”
她和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成功手拉手的第二天，就被一帮小太妹堵在了教室门口。
宋书那时候十五六岁，已经长出小美人的雏形，周围好多路过的男生都在或明或暗地打量着她。
那是无法压抑的渴求。
巧……巧巧就巧巧吧。
栾巧倾在心里翻白眼，想说巧巧巧巧的难听死了，她才不要叫这么肉麻的名字。
“妈妈之后会安排巧巧转进二中的初中部读初三。作为姐姐，以后在学校里你要好好照顾巧巧啊。”
像个傻子是从便利店玻璃的反光里看出来的。
他望着栾巧倾身旁安静皱眉的女孩儿，那一瞬间眼底腾起的情绪近乎狂热。
空气突然安静。
因为一定要形容这个眼神和表情的话……
女生也看见她了。
栾巧倾突然有点心虚。
但她还是想回家。她想如果以后有机会，那她还是愿意陪这个表姐来游乐场里玩一玩的。
“这个。”
栾巧倾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学的不良少年，就是不知道他说的“小蚌壳”是……
但少年不怎么和善。
到了游乐场以后，栾巧倾发现人很多，非常适合她跑路。她眼睛转了转，拉住宋书，“姐姐，我肚子疼，我要去洗手间。”一边说话，栾巧倾还把手放在了肚子上假装在揉。
……
看了大概三分钟，眼花缭乱到已经快要分不出那六种颜色的时候，耳边“咔哒”一声。
然后宋书淡定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把雨伞，在淋成落汤鸡的她身旁缓缓撑开——
意外让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没有来得及压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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