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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小二说：“客倌，现下是早上，不卖酒菜。到晌午才开张。”我饿火中烧，拿筷子捣桌面：“什么酒菜的！能管饱的统统上来！”小二被我饿狼的眼神震撼到，一应声地下去了。一分种不到，端了一碗稀粥，一盆花卷。幸亏我与符小侯衣衫光鲜，又搭了两碟子咸菜。
裴其宣搁下茶杯：“是这间没走错。”
我挣扎从地上爬起来，叙述事实：“金鱼池的水顶多到我大腿，洗澡都嫌浅。”
符卿书端着酒杯对我含笑道：“仁兄府上，果然济济自有卧龙凤雏。”裴其宣向符小侯举一举酒杯，微微一笑：“公子过奖，在下惶恐。”符卿书放下杯子：“裴公子过谦了，可惜与你相识甚晚。吾不才，府上也不曾得有公子这般妙人，可叹。”
高伯用看长了翅膀的鼻涕虫的眼光看我完全是情理之中理所应当我咎由自取……
第二天，我一脸正经打着商讨工作的旗号去找符卿书磕牙。
这时候就想起水龙头的好了啊……
徽州城的大街与京城的大街风味各自不同。京城的大街比如油锅里的红薯饼，闹腾腾的红火热络，红墙金檐里汪着油水。徽州城的街是现摘的新苇叶裹的糯米粽子，碧青含着清香温软，心子里藏着好材料。
我长叹一口气摸出一张银票，塞进二狗手里。第二天早上，高伯来敲我的房门，开门跪倒把银票摆在我脚边：“王爷恕罪，小人的儿子没有见识。小人一家贱命，当不起王爷的赏赐。”脊背笔直满脸正气浩然。我没说什么，谁让高伯是义仆我是反派，认了。
我扶住苏衍之无比诚恳地道：“苏公子这样说我马小东可当不起。高伯他是一片忠义，情有可原。大家自家人还说什么外话。倒是我觉得对不住苏公子你，只顾着求你帮忙别让我穿帮，忘了徽州是你老家，让你……”
苏公子在马车里一脸水波不兴：“还是到在下家中住来的方便。不过宅子荒废了一年，恐怕下人也不剩下几个，住着要冷清些。”
我说：“天热，挤一起睡热的慌。”
一双眼望着我脸上，忽然一笑：“大家既然自家人，何必说外话。”
一天进了两次水，去了暑气。第二天我神清气爽踱出房门，想跟高伯问个上午好。绕了两圈没见到人，倒是在回廊上碰见了苏公子。
我是这辈子头一回真的人事不醒，既没有梦见香车美女，也没见到奈何桥的大叔。
我说：“这什么事情了？照赶路的常例。挑个象样的客栈定天字号的上房。看着住。”这点小事情还要来请示王爷我，真一天傻似一天。
几天的行程倒也风平浪静。裴其宣偶尔让老子犯点小醋，符小侯也只款派比平时端的更足了些，只有苏公子明显情绪不佳，往南走一程，话就少一句。
符卿书的轻功确实不错。
捧在手里是滚烫的，闻着气味是诱人的，咬在嘴里是感动的。
我摸回苏二爷的卧房，倒头睡到天大亮。一宿无梦。
我伸手握住符卿书的手哈哈一笑：“好兄弟！”
奶奶的那个人还是裴其宣。
老天帮忙……我一句话没有想完，后背重重一响，脊背一闷，眼前一黑，一头正朝着井底下去。
裴其宣在我耳边轻轻一笑，趁着我转身替我拢拢衣襟。指望这两下小手段折腾老子？哥哥就陪你玩玩。
踩着风推开卧房的门，一眼看见裴其宣正坐在桌子旁喝茶。我见他转头，呲牙笑了笑：“走错门了，你歇好，我去困觉。”
符卿书扇子摇的不紧不慢：“实价。”
我摸摸鼻子重新走回去：“裴公子找我有事？”
裴其宣定的客栈也是奉阳最大的客栈。掌柜伙计比在正兴更透着殷勤。进了上房刚安顿好，一杯热茶正好喝完喘过气的工夫。小伙计来报说前楼雅间酒菜已经整治好了。
裴其宣也赌定了老子要演全套，半枕在床头：“今儿王爷被高伯用棍子打下井，凉水汲出了寒气，其宣恐怕落下寒症，方才妄自用了这个法子。王爷莫怪。”裴其宣的嗓子眼里含着桃花，半酥半懒，一席冠冕堂皇的话怎么听怎么奸|情，更何况裴公子说的时候面孔与老子的脸不过寸把的距离，吐气吹动发丝扫着我的耳根颈窝。我向帐子顶打个哈欠，老子经过风见过雨耐得住浪打。符小侯我都搂着啃过，不就是光了身子睡一起了么？睡都睡了，还说个鬼。反正小王爷的这个壳子，不知道同裴公子睡过多少回，不怕多这一次两次的。
掌柜的咂嘴，叹气，点头：“三十两，可不能再少了。”
苏衍之道：“马兄这样说倒叫衍之不好开口了。这次能得回来一趟足矣，变故也不是今日，该淡的早淡了。”
苏家的老管家高伯把古装戏里旧别重逢故仆逢主的煽情大戏演了个全套，方才开门放我们进去。跨进门槛的一刹那，高伯从苏公子身上移开泪眼，一眼瞧到我脸上，又五雷轰顶似的僵在那里，呼吸急促脸色发青，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手指：“你，你，你……”
“累着”上加了滑音，我的脸往前挪了几分。别说，裴公子皮肤光滑细腻，手感不错。
掌柜的眼定格在我身上，肃然起敬：“成。”
符卿书没多大兴趣的离了饭桌，在我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了：“岁贡又不是官府衙门杀人放火的案子，只消到知府衙门找了帐本与上缴的帐册采买清单一一核对，一天就能查出究竟来。”暗指皇帝给我们徽州十天的日程纯粹浪费，更暗示我打着微服的旗号逛街是实。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半夜，透着窗户纸能看见月光。我没明伤没暗伤也没落下后遗症。没什么了不得的。
符卿书在我旁边摇扇子，今天大晴天，日头精神。扇子是出行居家必备道具。符卿书说：“马兄，我说过了你每天同我一处吃。粽子还好，红薯饼油腻腻的恐怕放不到隔天。”
我说：“谁说他没给我？一天三顿，人参燕窝，海鲜鲍鱼，哪顿都比别人精致。不过燕窝粥里掺了涮水，人参汤里放了马尿。”
裴其宣一双眼珠子润了水似的瞅着我，目光沾了湿气直飘过来。我镇定心神，刚要再说话，裴其宣忽然抬起手往我脸上招呼，手指碰上我的左眼：“也忒不小心了。”
我怒吼：“王爷我内急，茅房！”
我一位号称阅尽天下A片的哥们，在看过了各种各样不|穿衣服的女人后，品评回味，思索研究，发现女人最诱惑的姿态还是最老套的一张被单掩在胸前，半遮半露中欲拒还迎方是极致。
苏公子果然在床上睡的沉。进了客栈我就先吩咐店家准备热水让苏公子洗澡自去歇着。苏公子也确实到极限了，洗了澡倒头在床上就睡了。
我伸出一根指头，掌柜的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含着颤抖：“公子～十两银子，也忒过了罢，小人我一家老小三十多口……”
苏家的金鱼池应该在第二层园子中央。
我深呼吸，绕过小顺，刚开跑五六步小顺在我身后一叠声地嚷：“王爷王爷你哪去。”
掌柜的门口截住我，脸上尽是哀怨：“公子，说话要地道。我这个价都尽折了十两进去，还要怎么个实价？不然您给说一个，我听听看。”
世家子弟都是玩家。符小侯虽跟我一样头回来徽州，徽州叫得响的去处知道的比他家茅厕有几个坑还详细。路上先跟我细细说了几样特产，然后遛进一家茶叶铺，点名要五两特品黄山毛峰。黄山毛峰做贡茶进京身价八十两银子一两。据说当年现任皇帝的叔叔兼后爹小王爷的亲爸爸老皇帝在世的时候，贡茶是云尖，一百两纹银一两。小皇帝登基，节约开支，做天下表率，改喝八十两银子一两的黄山毛峰。满朝上下感动的痛哭流涕，有史官专门录一本《圣隆睿德帝贡茶俭记》流芳百世。
小顺小全无影无踪，估计是摸空也去逛街了。大桌上倒有现成的凉茶，我灌了两口定定心神。走到盆架跟前，脸盆里空空如也。我跨出房门直奔水井。X的，当初老子磕错药了才答应来古代还魂，大夏天穿长袍长袖子迟早把老子变成红焖大虾。
一句话兜上我心头。老子听见巡查昏了头，居然从头到尾没注意，查访的重点地区正是苏衍之的老家！
最后二狗搽着眼睛说：“府里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爹一个。爹说人手不够，愣从乡下把我跟我媳妇还有我兄弟三柱子叫过来。地里没人管，今年坐吃山空，三柱子乡下定的一门亲事也吹了。”
裴其宣的舌头从我嘴里转移到耳后逐渐向下，我忽然意识到一个被我长久忽略的可悲事实——虽然老子不喜欢男人，小王爷的壳子喜欢。
高伯倒抽一口冷气将要痰厥的当儿，我另一只脚跨过苏府的大门，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符卿书对我的态度很是满意，笑容里都泛着红光：“大家自己人，别说客气话。”恐怕符小侯平生第一回跟人家称兄道弟说这种话，声音还有些不顺畅。
吃完了饭，我喊过小顺：“让厨房给苏公子熬的热粥送到房里去了？”
符卿书手心里敲着扇子在旁边冷眼站着：“三步外就是馆子，何必。”瞧不上地摊的穷酸相。
小顺从后面的大车上爬下来，扒着窗户鬼鬼祟祟向我低声道：“少爷，小的有件事情要同你说下。”
符卿书点头：“这话倒也是，果然马公子想的周详。只是，”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不吃些东西再去？”
符卿书晃着扇子微笑：“八十两银子是给皇上喝的，天下人哪个敢跟皇上比？开个实价。”
裴其宣弯起眼角：“其宣越发惶恐。”
我说：“既然你我是皇命在身，那就要抓紧时间查访案情。不如今天就微服出巡，徽州城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帮助查案。”
裴其宣既然说话了，我也总要说点什么应景。按照常规进程，我应该是先清醒，再大惊，大惊后大吼，大吼中大惑。然后拎住裴其宣要个解释。譬如英文字母的排列，ABCD，环环相扣。
我肚子里咂舌苏衍之家当年真是阔绰。一条街全是住宅的院墙。我的王爷府，也只得这个样子。
我悬崖口上刹车一把推开裴其宣，胡乱抓件衣服一套，一头撞出房门，走廊上先狠甩了自己两嘴巴。
反派有反派的苦楚。高伯碍着苏公子的面子，只放暗枪不动明剑。譬如住处安置。苏公子自然住他在家的老地方。东厢贵客房安顿了符小侯，书房安排下裴其宣。我被从临时打扫的客房挪进苏二爷的老卧室，高伯说，全府只这间屋子最气派，当得起王爷我的身份。
我冷眼站在旁边，同其他人一道默不做声。三年前苏公子被亲哥哥送给小王爷至今，第一次回家。苏家败了也近一年。
我一口花卷含在嘴里：“苏公子那样儿，我好意思开口么。本来是想着查案子我不认得字跟帐本，让他帮忙。早知道还不如不让他同来。裴公子还要悠着他别看出我是假的，开口都要琢磨。没办法，大家自己人，老弟你多担待。”
我傻了零点一秒后反应过来。可不我正是拐走苏公子搞垮苏家无恶不做十恶不赦的苏家天敌变态小王爷柴容么？！
事后我痛定思痛的结论是当时在凉水里泡傻了脑子。把裴其宣当成符卿书称为犯傻，用对付符小侯的法子对付裴其宣叫做找死。
废话，老子当然醒了。我若不醒，必然不动，我若不动，你也不会醒。
掌柜的眼直了脸色变了：“公子，价谈的好好的怎么就不买了？”
红薯饼与粽子，我哪个都喜欢。
小王爷的壳子不受老子控制兴奋而热烈地反应了。
悲剧发生在我清醒以后。
小顺点头：“刚送过去，苏公子正睡着，小的先把粥放在桌上凉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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