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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
“你可能觉得这只是我胡说八道，或者事后随便猜的，”丁艾仍旧心平气和，有理有据，“我只能告诉你，不是的。车祸之后，警方调查期间，曾颖联系过他的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查阅了他出事所有的病历。他向医生咨询过备孕的事情，做过全套的检查。医生明确告诉他男性服精神类药物不会有生育致畸的风险，只是可能提高流产的几率。他问多大几率，医生说不确定，倒是有个跟他情况差不多的病人，太太流产过两次，最后还是有了健康的孩子。但是他……”
随清看他的神色也知道不可能，只得又说：“那你在车上等我吧，我聊几句就下去找你，很快的。”
余下的时间，她与各种不同的人碰杯、交谈、合影，目光却总是飘到某一处丁艾的身上，只等着即将到来的那一场谈话。
脑中是多年前在H市的那一天，她去探望病中的曾晨，也是这样将手探进他的掌心。
一个天才，为了保护一个庸人，因为这样一个最凡俗的理由。
他这才点头，转身去搭另一处直达地库的电梯。
宴会结束得不算晚，夜里九点多，罗理已在Foyer送客，看见随清，又叫她过去拍照，从头夸了一遍，大力握手道别。
抑郁？双向情感障碍？怎么可能？
他是为你死的，你知不知道？
随清说了谢谢，又谦虚了几句，心里却在想，罗理这人讲话大概一向就是这么夸张，早听说她是人才？听谁说的？她在这一行里口碑一向就只是曾晨的女朋友和助手而已。
曾晨是她所认识的人当中脾气最好的，也是最坚韧的。在他们相处的十年里，那些通宵达旦的工作，一改再改的方案，繁琐的深化会审，各方面奇葩的纰漏，她目睹过其他人发火，丧气，各种推诿责任。只有他是个例外，始终大气而严谨，平衡着各方，一切运筹帷幄。
魏大雷不语，跟着她走到电梯厅，按了下行的按钮。
罗理又说了一句什么，随清没有听到，所幸还有魏大雷接下去，对话才没有冷场。
“为什么会复发？”随清喃喃，但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却又觉得答案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好像没有热度。”她记得自己说。
回到此时此地，她清醒地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却还是纵着自己耽于病态的想象。许多年以前，她也曾对曾晨做过同样的举动。
于是，她们约好宴会之后在大堂层的酒吧见面。说完这些，丁艾就又走开了。
他的手又如方才一样探进她的掌心，她握住了，但那感觉却与之前完全两样。
“随清，你多可怜啊，整整十年，让一个病人在你面前扮演强者，也是为了不伤害你，哪怕只是可能，他把命都搭上了。”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眼前宾客走动，空出一个间隙。她抬头便看见丁艾就在不远处，正侧身跟别人讲话。
话说得还是很温和，声音轻柔，对随清来说，却似利刃。
随清大恸。仅仅热爱是不够的，还必须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的痛苦。时隔十年，她才真的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已经。无所谓。
“随清，我骂过你，我向你道歉。但今天看见你这样，显然是已经走出来了。事业起飞，情场得意，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都一年过去了，也是该看开了，大概也只有我还做不到。”
“有些话你早该问我了吧，”丁艾又道，一双眼睛看着她，目光还是温和的，言语却不一样，“但你从来没问过，是早就给他定了罪？还是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随清突然想，自己方才在台上的时候，丁艾在下面坐着，是怎么看她的呢？是不是特别可笑，好似得意忘形？
随清挺配合，一切功夫都做到了，告辞之后便对魏大雷说：“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你怎么了？”等到罗先生走开，大雷才寻了机会轻声问她。
就这样，直至罗理被别的客人叫走，丁艾也结束那边的对话，朝她走过来。
随清一个人到了大堂层，走进酒吧。里面顾客很少，她一眼便看见丁艾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卡座上，面前放着一杯马天尼。她走过去坐下，服务员马上跟过来，她随便要了一杯果汁，就等着丁艾开口。
仪式结束，宴会开始。
“早听说随工是个人才，没想到口才、风度一样都不差，”罗先生笑道，“现在的建筑师也是有明星效应的，从今天起，随工你就是我们G南登山基地项目的招牌了，你可千万别推辞，要配合我们的宣传工作。”
“就我们两个，方便吗？”丁艾看看她，又看一眼魏大雷，有些抱歉的意思。
“他也没告诉我，”丁艾听得冷笑，继而反问，“但爱他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对面却还是静默，随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她要的饮料送上来，服务员转身离开，那个角落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丁艾才对她笑了笑，说：“那天夜里，他是在去我家的路上。”
永远不可能。
她开口，也是尽了全力地心平气和：“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只要是关于他的，我不可能无所谓。”
她许久没有反应，丁艾也不需要她的反应，只是继续说下去：“前两次复发，我都在他身边。这是第三次，他身边的人不帮他，他没能挺过来。”
“没什么。”随清摇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