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记忆之莲最新章节!

bsp;七年前,曼哈顿。

    G先是笑了一下,好像不相信,然后静止在那里。

    “就那个经典问题,Eli那家伙总是会问,‘你为什么想做模特?’你是怎么说的?”

    随之而来的那个深秋,是Ming最初崭露头角的风光日子,也是她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段日子。有时候,她努力朝好的方面去想,她并不讨厌这个跟她上床的男人,虽然他态度很坏。即使在他们有了肉体关系之后,Eli仍然会在她不舒服的时候对她说:“如果你还想吐,找个我看不见也闻不到的地方。”半夜三更把她赶出门外,甚至给她一个耳光。Ming从没有为此伤感过,因为她根本不爱他。而且,他越是冷酷越是混账,她就越能肯定,他也一样得不到自己的所爱,也过着可悲的日子,并不比她好一分一毫,这样的念头总会让她感到一种幸灾乐祸般的安慰。

    “你也是Clef的?”G问,“谁让你来的?”

    她厌烦了,却突然有了一点开玩笑的心情,转身对他说:“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是做生意的,不过,通常选择的客人比你要……”她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说呢,算了,忘了吧。”

    “Eli。”Ming回答,“你呢?”

    “我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Ming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还是不懂,还是不懂,她在心里喊着,一下子站起来,动作大到把桌上餐盘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掀翻在G身上,“我真的是厌了,我不知道你干吗还要来?!”

    无数次,她想问G:你喜欢我吗?

    这句既亲近又疏远的话在Ming的心里生出混杂着爱与恨的酸楚,她带着些恶意的揶揄道:“说实话,我也买不起,不过,你可以叫Eli一起去,他付得起。”

    七年前,Ming刚满十八岁,初到美国,读大学一年级。

    在随后的日子里,Ming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她在美国的一个亲戚受她父母之托来到纽约,带她去看医生,然后为她办了休学。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质量指数比正常值下限低百分之二十,差不多有四个月没来月经,牙齿被呕吐带出来的胃酸严重腐蚀,心电图也有些异样。亲戚不愿把她带回康涅狄格的家里,就送她去了附近的一所疗养院做康复治疗。

    Ming在心里说:对,我知道,他不值得。她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问G:“既然你把他看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电话那头好像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当然。”

    反面: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工作。各种各样的传闻逸事,让她不能确定自己究竟会面对些什么样的人和事,能得到些什么,又将失去什么。

    她半裸着身体,转身看着他的眼睛,同样不认真地回答:“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不是。”

    当天晚上她们投宿在一个小旅馆里,那是个可以睡三个人的房间,结果却挤了五个人。

    “为什么?”G反问,不像是装腔作势,倒像是真的觉得好笑,“他怎么会付钱给我买东西?”

    她把两只手垫在屁股下面,明知这样做有些孩子气,而且显得有点傻,但却很难控制自己。一个穿深色西服的男人走过她身边,停了一下,对她说:“把头发梳起来,你脖子到肩峰的线条很美。”

    凌晨两点,Ming走到酒吧,要了一杯威士忌,她不懂酒,只是看到Eli要过这种酒。她拿出电话,无意识地把里面储存的联系人电话翻了两遍有余,最后停在Eli York上面,按了拨号键。

    “你留在Eli那里的箱子……”Ming颤抖着继续,心里却有一丝得意,知道那只寒酸的旅行箱,淡血色的舞鞋,还有那张全家福在她脑子里一样接一样地变得鲜明而具体,她没办法说下去了。

    就像那年七月,G接到一份工作,在巴黎待了半个月左右。她不会说法语,也不认识路,拿着一张蜘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地铁地图,带着她的影集和高跟鞋,在萨布隆站坐上一号线。刚好遇上了早上上班的人潮,一路上都很挤,她身边一个职员样子的年轻男人看到她手里的地图,用带着法国口音的英语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她皱着眉头说,自己要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乔治五世大街三号。他告诉她,在富兰克林·罗斯福站转九号线,到阿尔玛·马索站下车,从那里出站离她的目的地最近。那个男人在戴高乐星型广场转车,临下车塞给她一张名片。G跟他说再见,笑得很甜,转头就把名片扔进了地铁站的垃圾桶里,甚至连名字都没看清。

    Ming也露出微笑,走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Ming感到一阵莫名的气愤,重又变得冷酷,她对G说:“其实我看到过你妈妈的。”

    “我可以去你那里吗?现在。”

    Ming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正确答案,只记得G蓦地转身,看到身后站的人是Eli York,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食言,吻了他的嘴,开始很潦草,他却没有放手,最后变成了一个舌吻。

    G抿嘴笑了一下,回答:“第五大道对我来说太贵了,你知道的。”

    “因为钱,我想赚些钱付学费。”Ming回忆了一下,回答。

    “你怎么对她的,就请怎么对我。”她说得简略而又坚决。

    “你好。”她回答,继续看她手里的那本书。

    她们的工作和外表注定会招来许多各式各样的男人搭讪,不同年纪,不同肤色,有的很穷,有的装作很富,却都不约而同地把她们当成应|召女郎,或者好骗的傻女孩,对她们说“你真漂亮”,或是许以锦衣玉食,或是以为只凭半瓶波本威士忌、一件干净的浴衣便可以带她们回家去。刚开始时,Ming碰到这样的事情总会觉得心惊胆战,G却好像早已习惯了。偶尔也有各方面都很不错的男人出现,也曾有过一两次像模像样的约会,但到头来都会不了了之,被她们拿来当笑话讲。

    Ming对这些指控不以为然,认为她们之所以那样觉得,只不过因为G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她从不喝酒,不吸烟,不沾药品,没有男朋友,也不想要男朋友。所有这些,Ming都很能理解,尤其是男朋友那部分,因为她自己也没有,也不想要。

    那天之后,Eli找了个机会把Ming介绍给了另一个经纪人,从此对她不闻不问。她和G也在面试的地方遇见过几次,但几乎没说什么话。在旁观者看起来一切都没什么异样,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之间终究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路演之后的派对上,许多美丽的男女,身份不明,口音各异,一些默默无名的小模特被拉去酒吧和舞池里充场面,Ming也在其中。午夜之后,G是所有人感官的焦点,她把几种香水点在鼻尖上,让别人去闻,说那是中世纪时普罗旺斯调香师品香的方式,谁能猜对是什么香,她便和那个人亲吻。所有人都想吻她,却没人猜对。她走过Ming身边,微凉的鼻尖贴着Ming的脸颊,唇齿之间吐出氤氲温暖的气息。那种感觉,难以名状,却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很快,她就有了更好的金主,或者说“男朋友”,送她珠宝,带她去旅行。但她却还是跟Eli维持着一周一次的“约会”。

    “对,你知道。”她几乎没办法说出这几个字,喉咙深处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努力集中精神,好把话说下去,但背景里那首钢琴曲总叫她分神,她没听过那曲子,其中有一个短句不断地回旋反复,异常伤感而深情。她猜那是双黑人的手,所以琴声里才带着格外性感的音韵。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唯独G在这冷酷的背景中凸显。Ming总是盼望看到她,但在这个特别的行当里,两个相似的人注定很少会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大多数日子里,她们搭乘地铁穿梭在城市各处,面试、试穿、摆姿势、走步,偶尔在地铁站、快餐店、经纪公司或是某个面试的地方遇到,花上几分钟聊天。

    Ming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她们俩坐在她宿舍的单人床上,G手里捏着她左脚的样子。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里奇怪的依恋,只可惜她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答:因为我对时尚产业很有兴趣,而且我觉得做模特会是一段宝贵的经验,能学到很多东西,等等。

    “一本旧书。”G合上书,让她看封面。

    那天的工作一直到凌晨才散,拿到工资单之后,Ming叫住G,问:“你住在哪儿?”

    慢慢地,她对G有了更多一些的认识——G喜欢去格林尼治村的古董书店淘旧书,或者在宠物商店把所有体重三十磅以下的小狗抱个遍。没有工作的时候,总是梳一个随便的马尾,或者干脆披着头发,弄丢了隐形眼镜(经常丢),就在鼻梁上架一副黑玳瑁色的角质框眼镜,一手拿一个黑色手提包,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本卷了角的旧书,低着头,走路脚下生风,看上去就像一个居于尘世却又不染尘嚣的书生。这一切都让Ming为之着迷,她知道G并不比她更聪明或者美丽,却似乎更有魅力。

    Ming和G,还有另一个姑娘睡在一张四尺半的小双人床上,三个人盖一条毯子。Ming不是个睡得很沉的人,第二天早晨,她第一个醒,睁开眼睛,G就靠在她的肩头,嘴唇随着呼吸的节奏翕动,左手小指上涂着一点珊瑚色的指甲油。

    Ming记得当时还曾拿Lily来取笑,而现在,恐怕是她自己更可笑吧。她知道Eli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把她当做又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又一次免费一|夜|情,但如果将来她真的能出名,倒也不妨跟别人吹嘘一下这段艳遇。这种感觉很坏,但她却没办法让自己停止,就像是一种瘾头,一开始她极力抑制,最后就跟吃零食一样,她允许自己每个礼拜放纵一次。

    一刻钟之后,Ming在两条街之外的那个路口和Eli碰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情的女人,感觉不好,却让她兴奋。

    有时候,Ming觉得日子永远都会这样继续,她和G,是徜徉在纽约城里的魅力猫,美丽、自由、无忧无虑。或许再加上Eli吧,因为少了他,她们难免会周期性地失业。Ming把这荒唐的念头讲给G听,叫她欣慰的是,G没有嘲笑她们俩“友谊地久天长”的部分,只是调侃她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居然还想要Eli永远跟她们在一起。

    Ming挂断电话,将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离开酒吧,看到G站在不远的地方正在跟几个打扮别致的男女讲话。G回头看到她,对她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那是个友善的表情,而且G笑的时候,左边脸颊上总会现出一个可爱的笑靥,Ming也回了一个微笑,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她站在原地看着G,就好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分之一秒的静默之后,她转身穿过灯光闪烁的大厅,径直走出去。门口身穿烟绿色紧身连衣裙的金发女招待对她露出宁静、热辣,却又是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她。

    Eli例行公事地问了她几个极其寻常的问题,给她看一份固定格式的合同,又避重就轻地解释了其中的几项约定。

    “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问她,“千万别说你真的爱我。”

    问:为什么想做模特?

    在下一次眨眼之前,Ming在Eli脸上看到一个难于解释的短暂的表情。当天晚上,她收到一条他发来的短信:“本来充满乐趣的,但是开始变得无聊了。”含含糊糊的并没有明白的意思,但她却很清楚,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了。

    直到两天之后,Ming在一个场面大到骇人的路演现场见到G,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要她来做这份工作——那天在场所有的人都说,她和这个叫G的女孩子是如何如何的相似,种族、国籍、年纪、三围、鞋码,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正是因为这些相似的地方,她们被雇来扮演一个人和她在镜子里的影子。两人穿上硬纱刺绣的连衣裙,所有露出的皮肤上都扑着珍珠色的香粉,站在一个镏金黄杨木画框的两边,看起来就像一对并蒂双生的白木莲。可能只有Ming自己觉得她们并不是很像,她装作不经意地观察G,暗自指出那些不同的地方,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分不清她们谁是谁,甚至还会叫错名字。

    细薄的眼帘,蜷着身体的样子和剪得短短的指甲,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Ming低头在她脸上亲一下,又亲了亲她的嘴唇,她还是没有醒。那只是个单纯的孩子般的吻,她嘴唇的触感在Ming记忆的表层留下浅浅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深,下沉,直到抵达心之深处。多年以后,Ming已无法确切地描述那种感觉,却很明白地知道,它就在那里。

    Ming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对,她撇撇嘴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中城。”G只说了个大致的地方,“先送你吧。”

    某个凌晨,Ming在衣橱最上一层找到一个旅行箱,硬壳的箱体上尽是刮痕,轮子坏了,看起来寒酸得和这飘浮在曼哈顿上空的华美公寓毫无干系。箱子手柄上航空公司的标签还没有撕干净,依稀看得出印的是中文字。她坐在地上,像一个野人粗蛮地撬开那只箱子,里面很空,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浅棕色镜框装着一张旧彩照和一双整齐地裹在一起的肉粉色舞鞋。Ming解开鞋子上的缎带,穿在自己的赤脚上,微蓝的月光下,那缎子的颜色像是染了血又洗掉之后的淡红色。她仰面躺在地板上,举起那只镜框来看,照片上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一个穿芭蕾舞衣的女孩子两边,三个人笑得那么开心。Ming也跟着露出微笑,对着那个女孩子说:“这就是你的秘密?”想象着自己化身成她,永不分离。

    “没兴趣。”

    Eli又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我知道是你,什么事?”

    半个小时之后,她重新穿好衣服离开办公室,Eli坐在靠窗的一张躺椅上面,点燃一支香烟,看着窗外,没跟她说再见。

    有人笑起来,不等G开口,就有个女孩子插|进来告诉Ming,这个问题其实是有标准答案的——

    就这样一直到了四月份,一个星期三,G又过来看她。那天中午,她们坐在餐厅里,G照例把调羹塞到她手里,没有商量余地地要她把保温杯里的炖品统统吃完,一边看她吃一边说,自己小时候身体不好,妈妈几乎每天都有一炖盅的东西逼着她吃下去,她吃不惯那个味道,清蒸就又改成了红烧,再多放些姜片。一定要吃,当药吃,妈妈总是这么说的。

    餐厅里的人都看着她们,两个男护士朝这里走过来。Ming低下头,转身就跑,一直到很远的地方才蹲下来大哭,护士们追上她,没人听得懂她在哭喊些什么,二十五毫克氯丙嗪让一切归于平静。

    她却避而不答,只是得意地说:“要是模特做不成,或许我还可以去唐人街做个专门看脚的江湖医生。”

    每当那些时刻,Ming总会看着G,在心里默念:你喜欢我吗?

    就这样一直到了那年的秋末,G得到一个工作,雇主是一家售卖沙龙香水的公司。路演当天,她代表东方,身着白色烟罗纱的裙子,看起来似乎被一束神秘的星光笼罩,身后的条案上数不清的香水瓶排成微妙的弧形,浅金色的液体与灯光辉映,宛若一架声势浩大的管风琴,奏着与东方香调匹配的梵音。

    G安慰她,说:“放心吧,那只是个没用的套路罢了,他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的,他那个人对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无所谓。而且,我的答案可能比你的更差。”

    许多年过去,那本书的名字Ming早已经忘了,只记得书很旧,付梓的年代可能还没有轻图纸,姜黄色的书页很软很重,散发着图书馆特有的味道。

    Ming放下调羹,看着G不动。

    她推开他,笑了笑,摇头说:“今天不行。”

    那年初秋,大学里的一个女同学想找人一起去大西洋城看演唱会。Ming根本不喜欢那个过气的电音乐队,却立刻就报了名,还央求G跟她们一起去。让她高兴的是,G答应了,说自己发了一笔小财,那次演唱会的门票、路费,还有住旅馆的钱都是G请的客。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