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记忆之莲最新章节!

    G回头看着她,显得有点意外。

    那个吻之后,Ming记得自己从床上起来,推开窗,爬到外面的露台上。那时是早晨六点多,有些冷,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远处赌场的招牌和熄灭的霓虹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落寞。从那个早晨开始,她对自己看得更清楚了,或许她只是在自欺,她并不想要时光停留,一切原封不动,她想要更近更多。

    G只不过比她早出道几个月,却已经很有经验,教她用消过毒的针将水泡刺破,用清水冲洗伤口,再涂上安息香酊使患部的皮肤硬化,最后在四周抹上一圈凡士林,就像芭蕾舞演员一样驾轻就熟。

    Ming有些不好意思,又多问了一句:“能跟你一起走吗?”

    正面:二十块一小时的收入,做其他的兼职工作几乎不可能拿得到。如果做得好,她就可以不用再问家里要钱,自己负担学费和日常开销。

    G则笑着问:“你怎么回答他那个问题的?”

    G伸出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又像从前一样避开那个话题,说起最近的天气,说她在医院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开学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校园里被人捉住,为一本少女杂志拍了几张照片,事后拿到一百块钱的报酬和一家模特经纪公司的电话号码。

    “噢,你还是个小孩!”边上其他的女孩子们笑着感叹,她们说话的样子并不像最初的印象里那样冰冷,有人还伸手过来拍了拍Ming的肩膀。

    G低下头,过了很久才开口,说的话却不是Ming想听的:“我跟Eli,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原来不知道那会伤到你,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对自己好一些,他并不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

    “我在这里看见过你几次了……”

    “我没事。”Ming记得自己这么对G说,没等到回答就低着头逃出了Clef,坐上一辆出租车。她听到司机在反反复复地问:“小姐,嗨小姐,你要上哪儿?”却没办法开口说出一句话,心里充斥着最荒唐的想象——她如何絮絮地把所有的事情讲给G听。她会对G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她既没有业余爱好,也没有固定住所,有时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几乎不吃东西,有时整天整夜地躺在沙发上面,毫无节制地吃任何看到抓到的食物,然后再到厕所里抠喉咙吐掉,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也会告诉G,她的男朋友喜欢舔她的身体,却不愿和她接吻,甚至不会靠近她的嘴巴,听她说话,因为她嘴里满是呕吐的味道;她还要让G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影响到她的工作,她的经纪人刚刚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就不会再给她任何新的工作……而这都是因为你啊,我的爱,都是因为你。

    还没来得及搞明白那是份什么样的工作,Ming便被送去面试。她什么都不懂,也毫无准备,连模特卡也只是一张写着身高三围的宝丽来相片,结果却被雇用了。她欣喜若狂,觉得自己既美丽又幸运,一定会在这个行当里有一番作为的。

    电梯门开了,两个女职员从里面出来,她们手上拿的蓝莓玛芬散发出甜腻的气味,让Ming觉得一阵恶心,她弯下腰剧烈地呕吐,酸涩的胃液从喉咙里涌出来。G试图过来扶她,绾起她的头发,被她推开了。她支撑着站起来,去洗手间冲掉嘴边残留的呕吐物,也洗掉了脸上的妆。她知道G就跟在身后看着她,却一直都没回头,甚至不敢抬起头看镜子。她害怕看到G脸上的表情,怜悯?厌恶?或是冷漠?不管是哪一种,只要她们眼神相交,那么只需要短短的一瞬,她所有的面具和伪装都将一一碎裂。

    她告诉Ming,Eli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说想要赚很多很多钱,拥有世界上所有美丽的东西,过公主一样的生活。说着她就笑起来,向着天花板张开手臂,好像真的有金币和绿色的美钞从天上落下来似的。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对他说:“不是你。”动作和语气显出一种超过她年龄的老练,冷峻、嘲讽,同时又带着些挑逗。

    Ming也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答案,可能她俩真是一对失散的双胞胎吧。

    最初入院的时候,Ming整日穿着睡衣和绒布拖鞋,蓬头垢面,时而绝望时而易怒。G几乎每个礼拜都来看她,有时会带些自己煮的东西过来,做得最多的是从唐人街买原料回来炖的当归鸡汤。Ming不愿意让G看见自己的样子,却又做不到那么决绝,只好经常利用病人的特权耍耍脾气,心里却是有一些内疚的,毕竟所有的决定都是她自己做的,G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又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地见面,在一起讲讲话,但对某些事情则是绝口不提的。

    不记得是第几次,Eli终于带她去他的公寓。之前可能是怕她嘴巴不紧,或者是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吧,她暗自猜想,脸上露出一个狡黠自嘲的笑,Eli的第一感觉是对的,她就是一个神经病。

    “我猜你是模特?”

    “我跟你不一样。”G的回答很冷也很坚决。

    “那你应该试试这一行,你看起来就像个模特。”

    再比如,某个下午,G走累了,在五十七街四季酒店的大堂里歇脚,一个小个子的亚洲男人在她身边踟蹰了很久,终于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用带着些古怪口音的英语向她问好:“你好。”

    比如她们在宿舍里打枕头仗的那次,漫天飞舞的雪花慢慢落下,变回一床一地的白羽绒,细细软软的,光是看着就叫人鼻子发痒,一切突然由疯狂归为沉寂;或者是那个傍晚,她们坐在港口的防波堤上吃一支冰激凌,夕阳西下,潮湿的风将她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有时候,Ming绞尽脑汁,想要说一些特别的话给G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喋喋不休地唠叨一些琐碎的事情,说家里养的猫怎么可爱,她怎么喜欢它,她爸爸怎么好。这些话题,G从来就不会附和,就好像她既没有家也没有过去,任由Ming在话音落下之后的沉默里觉得自己蠢得要命。

    G似乎犹豫了一下,Ming以为她会拒绝,但她最后还是笑了笑回答:“当然,走吧。”

    G过来跟她打招呼,看见那件皮草,捧起袖子贴在脸上,感觉那些细密柔软的针毛,欣喜地说漂亮极了。

    那天上午十点,Ming来到东二十三街上那间华美的白色办公室,填了一页纸的申请表,然后就跟另外几个女孩子一样,坐在门厅正中央的沙色卵形沙发上,等着别人叫到她的名字。

    “日本人?”

    但在许多其他人眼里,G不过就是一个怪胎罢了。传闻中,她是个诡异的悲观分子,喜欢存钱,会仔细去读那些银行的合同和保险条款,而不像其他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抱怨每年的保险费不如去买双鞋来得实惠。还有人告诉Ming,G这个人小气得很,说她本来租住在Clef的模特公寓里,有一次,一个同住的女孩子从她箱子里拿了一条旧裙子穿着玩儿,她看到了大发脾气,把那条白色纱裙点上火扔进抽水马桶里烧尽,然后就带着自己的箱子走了。

    或者就像那天中午,Ming在曼哈顿下城办公楼林立的街区过马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追上她,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给她看一个掌上电脑之类的东西,上面用英文写着一句话:你真漂亮。而她就好像拒绝站在街边发小广告的卡通人一样,随口回答:“谢谢,我不需要。”

    十二月的一天,Eli半躺在床上,看着她穿衣,脸上带着那种不太认真的浅笑,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直到今天,Ming都会时不时地回忆起那时的自己,那么稚嫩而不羁,喜欢化妆却懒得卸,穿不惯高跟鞋,满脑子疯狂的不切实际的想法,碰到摄影记者却只会摆中规中矩的姿势,被镁光灯一照就会失明外加失忆。而现在,她征服了许多人,同时却也被这冷酷的世界驯服。如今的她懂得如何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如何应对恭维和诱惑,即使穿上十二厘米高的鞋子也能在任何地面上走路,有时候又会脱掉鞋子,光着脚在大庭广众之下悠闲地散步,被记者拍下来称作“特立独行的天使”。她知道哪些理想是可能的,哪些荒诞不经,却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怀念那段日子,那时的她除了有些傻有些土气之外,什么都没有,但一切都各得其所,不多不少不远不近不疏不亲。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时光停留在那时,永不逝去。

    Eli没有说话,只露出一个嘲弄的笑,让她无从知道他是不是答应了。他没带她回家,而是把她带去了Clef的办公室,没有开灯,也没合上落地窗上悬挂的百叶帘,径直走到她面前,解开她连衣裙前襟的三粒纽扣,把裙子拉到大腿上面。她心里有些畏缩,却没有拒绝,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落地窗玻璃里自己的影子,很漂亮,略显忧郁。

    随着时间推移,Ming开始变得有些怨艾,她发觉绝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乐于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孩儿,粗鲁、随便、敢作敢当,只有面对G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会突然变得脆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为了一点点小事情落泪。她知道她们已经很近了,但可能永远都到不了她希冀的那一步。她搞不懂G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在一张床上睡过,见过彼此的裸体,一起笑过一起哭过,互相叫对方“名模”,但G却从未说起过自己的过去,也不让Ming去她住的地方,仿佛在自己周围画了一条线,并不断地把越线的人推出去。

    这个十足孩子气的举动让Ming记起许多混乱的片段,亲吻、伤痕、痛与快乐,只不过是几个月,却又像有一生之久。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收回那只袖子,说衣服是在巴尼百货商店或者波道夫·古德曼百货公司买的,她记不太清了,假装自若地发出邀请,“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买东西。”

    “这是你第一次说你小时候的事情。”Ming回答,突然觉得很委屈,几乎落下泪来。

    铃声之后,他的声音混杂着琴声响起来:“什么事?”

    “你从哪里学来的?”Ming问她。

    相比之下,她或许还算是幸运的,至少从这段关系里捞到了一些好处,虽然她心底里宁愿不要那些好处,甚至痛恨Eli把她介绍给那些大人物时的措辞,虚假地赞美她是多么“值得眷顾的一张新面孔”。这种深度的矛盾和工作带来的压力开始抽丝剥茧般地毁坏了她的身体,她几乎准备退学,有时候一整天只吃六颗杏仁,喝一点苏打水,表面上却变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光艳照人。

    那天之后,Ming又接连做过几份模特工作,许多同样初入行的姑娘都羡慕死了她这么快就能崭露头角,但对于她来说,这最初的模特生涯在她记忆中留下的印象却只是浑身酸痛和无尽的困倦。长时间工作带来的疲惫和紧张,让她头昏脑涨,觉得恶心,从肩膀后背到腰屁股大腿小腿无一不酸痛。而且,她又是初来乍到,英文程度尚不够跟人深谈,也没来得及在此地交到新朋友,学校里的同学都不过是一些浮泛的交情,只有打招呼和讨论功课的时候说几句话。工作上遇到的人更是不跟她讲什么多余的话,只除了Eli偶尔会打电话过来交代一些琐碎的事情,关照她不要迟到,记得修面,不要晒得太黑,不要吃得太多,两份工作之间务必把妆卸干净……

    那时的Ming常常对G抱怨她脚痛,在做模特之前,她几乎没穿过后跟一寸以上的鞋子,穿高跟鞋走路让她脚上水泡不断,每走一步都像是踏上陆地的小美人鱼。看别人都穿得好好的,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脚长得有些畸形。

    那个时候的Ming,既不了解这座城市,也不太懂时尚,这两样东西都使她仰慕,同时也叫她害怕。她以为这份工作会是开启这两样东西唯一的钥匙,她没办法对这个机会说“不”,第二天就去参加了那家经纪公司的公开选拔。

    Ming抬起头,眼前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栗色短发,棕绿色眼睛,个子很高,穿着时髦洗练。她从来没有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人也没有为她停下脚步,只回头瞟了一眼就继续朝前走,推开门厅尽头一扇乳白色的磨砂玻璃门,很快消失在门后面。他脸上那种不太认真的表情给她带来的挫败感让她几乎落荒而逃,直到听见秘书叫她的名字,才放弃了逃跑的企图。她被带进门后的那间办公室,发现刚才跟她说话的那个男人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他正是她此行要见的人,Eli York。

    外面即将破晓,Ming走出那栋大楼,坐上一辆过路的出租车。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她认识的一个名字叫Lily的女孩子。Lily是艾奥瓦人,年纪很小,还不到十六岁,却已经跟许多男人上过床。她曾经得意扬扬地对Ming说,某人赞她的外形很好,大有前途,某人答应把她推荐给Steven Meisel(史蒂文·迈泽尔,世界顶级时尚摄影师),或是许诺要拿她的照片给欧莱雅的人看。

    尽管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同样颀长羸弱,有几个仍旧是一张娃娃脸,乍一看还像是容易受到惊吓的孩子,这些女孩子都比Ming成熟许多,她们似乎已经老于此道,习惯了独来独往,自己找乐子。没人招呼她,Ming想要退出去,幸好终于有人抬起头,对她笑了一下,说了声“嗨”,那表情和声音平实自然,让她不由得喜欢——那人正是她的“双胞胎”,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门后的角落里。

    “是我。”Ming说。

    “怎么了你?”G问道。

    “同一个奴隶主。”G笑道。

    她就像CSI(犯罪现场调查)里的探员,在他身上,在他的公寓里,寻找微弱的痕迹,G的痕迹——盥洗台上的一片假睫毛是G卸妆留下的,厨房里一整排青涩的绿苹果是G喜欢吃的,每次少了一个就代表她来过了,漱口杯上留着她细小的唇印,地毯的角落里一丝栗黑色的长发,还有她胡乱塞着几件内衣的抽屉……Ming抓住每一个机会,掘着这座宝藏般的坟墓,或者说,宛若坟墓的宝藏。

    Ming开始一相情愿地猜想,这个游戏在女人堆里的男人也在心里藏了许多东西,不愿意被别人看见,哪怕被人猜到一丝一毫,也会让他难过得要死。她在心里祝愿,如果她猜的是对的,G能有个比她好一些的结果,虽然Eli是个浑蛋,虽然他不愿意放弃和别的女人睡觉的机会,但他却也有他的深情。在那个短暂的秋天,她不知道自己和Eli究竟谁爱得更深一些,却肯定同样热烈。

    在她挣扎着试图看明白那些条款的时候,他靠在椅背上长时间地打量着她,然后开口说:“我手头上有个工作,你应该去试一下。”

    “你爱的人是谁?”他贴着她的嘴,低声问。

    Ming在华盛顿广场附近下车,有些依依不舍,希望很快能再见到G,却又隐约察觉到人家并不像她那样热络,可能这种好感只是单方面的吧,她不得而知,也拉不下面子去问。

    Ming盘腿在她身边坐下,感觉终于找到一小块地方容纳自己。她告诉G,她是刚刚开始做这行,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她第一份像模像样的工作。

    “不是。”

    不久,圣诞节来了,Ming和她的新男友从阿斯彭度假回来,臂弯里搭着一件银蓝十字水貂短大衣,在经纪公司的电梯厅里遇到G。

    短暂的一瞬,Ming突然明白,Eli是唯一一个越线的人。那天夜里,她不止一次地想要抓住G问,你跟他睡觉了是不是?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发难的理由。

    排练的间隙,Ming想在盘杂交错的消防通道里找个地方偷闲,她推开一扇浅绿色的玻璃门,却发现好几个一起工作的女模特都躲在那里面,有人打牌,有人聊天,还有一个只穿着条牛仔裤,光着上身,头发垂下来刚刚可以遮住胸部,正对着光亮的不锈钢墙面摆各种姿势,并用一架小照相机拍下来。

    她们上了一辆出租车,Ming报了大学宿舍的地址,又问G:“你住在哪儿?”

    最后又总是自问自答:你不喜欢。我知道的。

    当天晚上,她仰面躺在宿舍的床上,试图以一个经济学专业的学生应当具备的分析能力,列出自己在这一行混迹的正反两面。

    “你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和缓了一点。

    “什么问题?”Ming不明白。

    一个男人突然切进来,伸手扶住G的双肩,贴在她脸颊边上轻声耳语:“乳香和迦南香。”

    七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