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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忽然有人问：“所以就选苏礼吗？”
伴随着强光一同涌入的，是两个男人对立的身形。
苏礼交完一出教室，又在林间小路看到熟悉背影。
有没有骗过她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吗？
“纱质和皮质都通过不同笔触和力度表现得太好了，细节也好到位啊。”
这次她动作够快，刚听到敲门声就迅速跑向门口，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灰色衣角在楼梯口一闪而过。
单笛正坐在椅子上跟姐妹吐槽，看起来已经说了几十分钟了。
底下的人本来都在画自己的，后来却也慢慢被她吸引，一动不动地紧盯屏幕，惊诧地看着她上色：
“又是程懿。”苏礼叹了口气，已经学会抢答了，“程懿堂堂一个总裁，业务遍布全球，在你心里得有多闲啊，成天陪我玩捉迷藏？”
单笛抱臂的手僵了下：“……什么？”
单笛胸膛起伏，竭力摆出好笑的表情：“你真以为没有学校的媒介，你还能进那个节目？你想在节目里和我对打，殊不知也许你根本进不去呢？”
她为什么来？只是为了说自己不需要这个名额么？
“关于上次的事情，你进来下，我有话要说。”
话没说完，后座猛地传来关门声，苏礼抬头：“啊？你说什么？”
程懿：？
她迅速从沙发上站起，对那女生说：“那你过来坐吧，我先走啦。”
因为今天是终选，报名参加这个活动的观众还能加学分，因此除选手之外还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填满了好几层的大礼堂。
“苏礼？我没记错的话不是初选都没过吗？这个是从二选里筛吧？”
从标题就能看出楼主的兴奋：
“那也没关系，”他好像对这一刻付出了无限的耐心，娓娓道来，“不管你在问什么——”
……行。
当然，这话单笛是不会说的，她说完上句就哼了声，没看见角落里的程懿，只是扫过电梯里不少期待吃瓜的眼神，说出那句酝酿了许久，颇有气度又不乏权力压制的句子：
“无视她的表演？”
终于终于，少女在逆光处轻轻浅浅地笑开，对他说：
苏礼失笑，弹弹她脑袋。
果不其然，那个停顿很快带来了礼堂内的骚乱，众人议论纷纷：
苏礼似笑非笑地翻过一页，竟被他们说的愈发燃起斗志，而此刻时间直指六点，熟悉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台下的质疑声才起了个头，幻灯片内开始播放起20倍速的视频，赫然正是苏礼那天在投影仪下的画面。
苏礼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立刻收回了视线。
她的节奏不慌不忙，灵感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思路顺畅明晰，一气呵成到甚至根本没有用上橡皮擦。
路锦挠了挠脖颈，在流程单上看了好几眼，开始按照感觉随意安排最适合的部分：
苏礼打了个寒噤，说：“好了，你回去吧，可以的话以后都不用送了。”
苏礼身后的一对闺蜜也开始窃窃私语了：“我早说让你上了吧，你还说怕毕业就分手，人家压根都不是学校的！”
“看来是了。”陶竹也从床上翻下来，“你回去跟那个人说，要追人、想送东西就好好自己来，像个男人一样，磊落点。”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间，楼下忽然传来喊声，是熟悉的宿管阿姨在叫。
……
感受着再度退回到疏离的距离感，程懿心下思绪复杂，但仍是沉声道：“嗯。”
“卧槽这手！！吃了德芙吗！！！”
没记错的话，这个为单笛出头的姐妹也是服设系的，连初选都没进，在垃圾里都查无此人。
就在她经过某个窗口时，忽然被奔出来的老师喊住：“苏礼！”
“没骗过你。”他忽然说。
苏礼哪有空关注男人的心理活动，一边吃一边和陶竹聊天，好不容易歇了会儿，晃晃杯子里的冰块，听到右侧的男人再度开口：“现在才吃早餐？”
二十五分钟，苏礼画完了。
程懿：“……”
而男人站在楼梯口，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对这样的场景有些招架不来，半晌才玩笑地回：“万一我只是问你的人物角色呢？”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她茅塞顿开，忽地扭头望向程懿：“哦，你是想让我夸你勇猛年轻是吧！”
“不认识，”那男生的目光也带着闪躲，“是第一次见。”
“这也太丝滑了……”
程懿：？
“十楼苏礼，底下有人找——”
但苏礼的笔仿佛拥有自己的想法，三两步就勾出了匀称流畅的形态，甚至没个眨眼的功夫，她连衣服的线稿都已经画好了，拿出勾线笔开始描边。
“比赛的名额，我会通过官网的途径来参赛。”苏礼说，“到时候真的进了，希望某些人能遵守自己的承诺，有我没她。”
等电梯的人还挺多，大家按顺序进入，等苏礼最后进去时，人已经快要满了。
她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将程懿看个大概，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只有余光绰约描摹出男人的侧颜轮廓。
玩了几局桌游，又吃过晚饭，时间逼近宿舍的门禁时间，苏礼启程回去。
苏礼又问他：“是不是要求你每天六点准时来？”
“你干嘛？”
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悠然抬眼，却道：“我毕业很久了。”
那儿摆着个用作观赏的鱼缸，间或有金鱼欢快地摆动尾巴，荡出层层涟漪，水后透出慵懒寡淡的暖黄色灯光。
“你们不觉得这种意外情况对她也不公平吗？”
“不必了。”
学生公寓的路年岁已久，偶尔会有松动翘起的地砖，苏礼想得入迷，忽然一脚踩歪，地砖蓦地倾斜塌陷，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被温热有力的手掌托住身体。
欣赏着单笛举手投足间透出的优越感，苏礼终于眨了下眼睛，而后启唇，在单笛的等待中徐徐开口：“体重超了。”
话音甫落，身后就插入一道略沙的磁沉嗓音：“女孩子少喝冰的。”
“那就抽卡吧，根据卡上的问题进行回复。”
“我送你。”程懿说。
挣扎半晌，他发现逃脱无果，只能认命。
听不过去的何秘书默默吐槽：“明明是弄错了以为今天拍毕业照，结果来了才知道只是拍证件，准备的花也——”
走出咖啡厅后，苏礼一身轻松，正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儿站着等电梯呢，忽然感觉头顶覆盖下了一道气压。
与此同时，男人似是正好开了口，但路锦声音的覆盖面太广，程懿音色偏低，苏礼没听清他说的那句话，甚至都分辨不出他是否真的有回复。
“毕竟你的设计也没那么不堪入眼。”
“这也太人生赢家了吧？程懿的车还会坐女人吗？”
当然不是，几天前单笛在这里所对她进行的嘲讽，她在这一刻以胜券在握的姿态回击，无需要求任何人，也没有所谓“合作商”的筹码。
男人的手心宽大干燥，单手就能握住她的小臂，力道和随之而来的熟稔气息像极了之前的某次，她也是以类似的姿势差点摔到他怀里——好像还弄掉了耳钉。
“上次大家好像都很好奇，为什么苏礼没有进二选。我特意去了解了这事，还调了监控。”
从二人视线中，不约而同地可以读出三个直白的挑衅字眼——
他点头，说：“但我们还没有。”
对模特来说，这种事无异于当场处刑，单笛顿觉尴尬丢人，猛地收回腿，苏礼像是有准确预判般，在她退出电梯门的那一刻轻巧地按了关门键。
众目睽睽之下，几千人的注目中，她的声音格外有力，传递出清醒而又冷静的蔑视。
“不用了老师，”苏礼在此刻起身，拿起话筒，“的确不公平。”
“哈哈哈哈哈你好毒喔！”
苏礼又用了点力：“你哪位？抬头我看看。”
话还没说完，从Boss眼中读出“开除警告”四个大字，何栋迅速转头，朝苏礼真诚地笑了笑：“对的，来这里谈工作。”
“哎——不好意思！店里灯的开关太多了，当时为了省事都没记下来，累得我找了大半天。”路锦噗通一声推门而入，打破凝固的气氛，“怎么都坐着不动，玩儿啊！”
苏礼莫名其妙：“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在里面聊天吗？我都给你制造机会了！”
有人忍不住爆粗口：“这还是一般人类的大脑吗？”
得到两声重叠的回复：“我。”
老师敲了敲桌子，止住骚乱：“苏礼的初选作品是因为被水打湿，所以完全没被评阅，不是分数不及格，而是还没拥有分数，这点需要辟个谣。”
“为什么给大家看这段，因为我不希望大家觉得我偏心，我只是想要为我的学生还原一个真相而已。”老师说，“有人说好学生不就是四年出一个吗，没必要，但我想说的是，或许每届都有优秀学生，但不是每届都会有苏礼。”
眼神相撞。
面对少女略显狐疑的目光，男人泰然自若地回复：“要去吃饭，你送我的卡还没用完。”
一路无言，霓虹灯穿梭在如织的车流中，在车内投下时明时暗的光影。
她的目光在台上掠过，最终定在某处，说出真正的重点。
苏礼浑然不知程懿没有离开，她以为出电梯后大家就分道扬镳了。
“一小时画两幅？扯什么……”
就连后门处的程懿都略有停顿，被她某刻的从容自如惊艳了一瞬。
终于出了电梯，苏礼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问陶竹：“你知道对付表演型人格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她出乎意料：“……我们认识吗？”
程懿的车技不错，苏礼也很少享受这种待遇，躺着躺着就有点犯困，稍稍眯了会，再睁眼时，正好看到车子驶入学校，不偏不倚停在礼堂门口。
她在前排的成员席落座，没一会儿就等来了相关的老师。
虽然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在乎那个问题，但冥冥中他能感觉到，假如没有正面回复，也许往后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这话说得挺重，礼堂内鸦雀无声。
何秘书再度确认道：“还要我们着手解决吗？”
刚走进咖啡厅，现烤华夫饼的香气钻入鼻腔，她点了个套餐，并补充道：“我的柠乐要多加冰块。”
还没来得及完成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忽然听到他喊：“苏礼。”
她回头，脚步没停：“怎么了？”
她眉心微拢：“那不然呢？”
程懿：“回学校？上车，我载你。”
前排的讨论传入耳朵里：“我刚刚看到苏礼坐程懿的车来了，上次走好像也是坐的这一辆，程懿给她当司机诶！”
回到寝室后，苏礼发现学校论坛里的某个帖子，楼已经很高了。
苏礼起先并没意识到，半晌才领悟他的意图。
她点了点头：“我爸每天就是这么说我的。”
苏礼耸了耸肩，回路锦：“你不在都不知道怎么走进度了。”
程懿：“早上的最佳饮食时间是八点前，长时间不吃容易胃结石。”
“是，老师，我知——”单笛半个身子都挤了进来，抬头看到苏礼时怔了怔，这才捂住听筒朝那边道，“不说了老师，我碰到苏礼了。”
血液猛地上涌，单笛机械地打开外部听觉，这才发现有“滴、滴、滴”的刺耳声响一直回荡在上空，甚至连走廊都听得见。
本来有幸入围初选的学生就不多，大家画完之后统一填上报名表，直接邮寄到了主办方那里，大批量快递自然会分到不同的快递员，也会有不同的配送时间，只能说苏礼那个是快递员疏忽，天公又不作美。
单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直到电梯下了一层，苏礼才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尖叫，像能穿透墙壁：“苏礼你有病吧！！你才体重超标你全家都超标！！”
“可乐不能加冰，早餐要八点前吃，”她细数，“是不是最好来个晨跑，晚餐后要散步？”
程懿站在车边，一手插兜一手半抬，正垂眸看表，额间发丝被风抚动。
男人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是那意思吗？”
她能干脆地放掉，是因为有资本，是因为捧上来的无数选择中，这不过是其中一个。
她叫得太像当场杀鸡，为主动挑衅的剧情画上了一个圆满的问号，电梯里有人捂嘴憋笑，声音从鼻腔里一抖一抖地漏出。
当天下午，苏礼果然又雷打不动地收到了一捧玫瑰，加一瓶牛奶。
那人局促不安：“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是不是就能走了？”
单笛看她这幅满不在意的样子就火大，磨了磨牙，但也只能忍下：“说实话，后来好几个老师找过我。”
又继续道：“后来给了她一小时的补考机会，她画完了初选和二选两幅作品。”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暗示他天天吃饱了饭没事干。
放空状态下的思维活泛，她想着想着就回忆起了桌游店，某些片段着了魔似的来回闪现，她想，如果金鱼的记忆真的只有七秒，而人的大脑也一样，或许能算得上好事？
无所谓，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她脑中冒出个名字，难以置信又震撼地回头，果真看到了程懿。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多废话，老师拍了两下话筒，幻灯片开始播放，很快就进入了正题：“终选一共三幅作品，一幅七班陈贝的，一幅是三班戴芬的，最后一幅……苏礼的。”
楼中还放了苏礼手绘的视频，跟帖的大家也活跃在吃瓜和畅想的一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苏礼撑着脑袋，看角落一隅处唯一的光亮。
一切尽在不言中，苏礼撇了撇唇，正想说点什么，外面却骤然伸进来一只手，挡住了电梯门。
不回复。
苏礼一想是有这么回事，而且学校那边的东西确实挺好吃，于是也没再追问，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之前一直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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