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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戏馆子里的看客,都是疏建区的男女,虽不免有一部分是发了国难财的暴发户,然而大部分人,还是薪俸阶级。照薪俸阶级说,在当年都是见过世面的,这样的乡下舞台上,几个歌女,又凑上几个下江跑小码头的四五等伶人,来演几出耳熟能详的京戏,实在是往日白送都不要看的。这时花了几块钱来买戏票,实在也是闷极无聊,来消磨两小时的苦闷日子。这时看到有人点一千元的戏,已很奇怪,不想在十分钟之后,还有一个点戏三千元的,尤其奇怪,大家也就猜着不知这个混小子是什么人。及至老高微微坐起,向后面说了一句“叫你认识我”,大家就知道是他所为,于是看戏的人,都在四周纷纷议论着。

    老高回头看人,见有人向他张望,更是得意,两手插在裤袋里,挺起的胸脯格外加高。戏不曾完场,后面的一群西装朋友先走散了。而老高这群捧场的朋友,发现了那些人被比赛下去,像啦啦队替足球队助威一样,在那群人还不曾完全溜出戏场去的时候,又大大地鼓了一阵掌。有几个人得意忘形,却把放在怀里的帽子向空中抛了出去。

    亚杰到底是个中学教员出身,他回转脸来向大成笑道:“抗战年头,有这种现象,实在不像话!”大成是个青年,他虽穷,在学校里所得的那爱国爱身的教育,还没有丧失。这半日之间,看到老高那种行为,早已奇怪,现在看到他们点戏这一幕,心里大不谓然,脸上也就表现出不愉快的样子。亚杰一说,他就皱了眉笑道:“区先生也有这种感想。”亚杰笑道:“回去谈。”说着,伸手拍了一拍他的肩膀。大成知道,四周全是老高的好友,而且又受了人家两番招待,当然也不便跟着说什么了。

    直等演完了戏,老高站起来向亚杰招了两招手。亚杰走过来,他拉着亚杰的手,将嘴对了他的耳朵低声道:“不忙走,回头我们一路到妙仙家里去坐坐。”亚杰笑道:“你忙着去表功吗?明天早上请她吃早饭,也不算晚,我还有客在这里,不送人家安歇了吗?”老高笑道:“要什么紧?我们一路去。”亚杰笑道:“你另请高明吧。”说着,暗下伸过手来,扯了两扯大成的衣襟,一路走。大成会意,就随了他一路走出来。亚杰在大衣袋里取出了精致的小手电筒,照着脚下,向小路上走,回头看看没有人了,才低声向大成道:“老弟台,你看着,这实在不成话了吧?干我们这行的人,就是这样的。一路上开着车子,辛辛苦苦,有时吃两个烧饼,喝一碗白开水,也可以混过去一顿。可是到了站头,身上钱装足了,那就不管一切了,不妨三两天花一个精光。花完了,也不要紧,再辛苦一趟就是了。老高这回他很挣了几个钱,大概有三四万之多,他没有家室,也没有负担,为什么不花?”大成道:“像他这样花,三四万元,也花不了几天吧?”亚杰笑道:“那要什么紧?下个星期一他又要开车子走了。到了我家里,我们不必谈这些话了。家父对这种行为,是不赞成的。明天回去见西门博士,也不必说起。我们算在半师半友之间。他知道了这些事,说我们后生狂妄,不知死活。”大成笑道:“他是我的正式先生,我更不能对他乱说话。”亚杰道:“其实,我也没有干什么不像样的事情,不过和这班同志在一处瞎混,究竟不是战时的生活,我们也不能当司机一辈子,到了战后,也许再回到教育界去。那个时候,人家要知道我们在抗战时代,曾经胡闹一阵,那岂不与自己终身事业有关?”

    大成道:“区先生还有这种见解,那就不错。你不要看我虽当小贩子,我不分昼夜,都在想着恢复念书。现在无非是救穷,那岂能算是永久事业?”亚杰道:“我现在牺牲了身份去挣钱,就为了积蓄几文。我是专科毕业的,预备将来再进大学。”大成不禁拍了两下巴掌道:“那很好!”亚杰又摇了两摇头,笑道:“虽然有这番雄心,可是和这些朋友混在一处,却无法积蓄一文钱。”大成道:“那为什么?”亚杰笑道:“这就是隔行如隔山的事了。譬如人家请了我吃三顿,至少我应当回请人家一顿。他们那种大吃大喝的方法,你是看见过的,回请一顿,这数目就可观。又譬如今天替吴妙仙捧场,我们在义气上,是应当大家帮忙的。我又是坐飞机来的,大家知道我捞了几文,遇到一类的事,我就不能不特别大方,一伸手我就买了二十张票。至于晚上,他借的我一千四百块钱,凑成三千元点戏,那还不算在内。”

    大成道:“难道他不还区先生的钱吗?”亚杰道:“钱是会还的,但是他说明天早上还我的钱,那是一句不可靠的话。假如他今天晚上又继续赌一场,赢个万八千的,那么,不成问题,明天早上他就会连利带本儿还我。反过来一说,假如他今天输一场呢?”他说着打了一个哈哈,接着道:“也许两三个月,也许周年半载,也许就算完了吧?”说到这里,他又接着哈哈一笑。

    大成也不便再说什么,默然地跟着走了一阵。到了区家,也不知道哪里的狗在黑暗的地方叫了两三声,接着呀的一声闪出灯光来,大门开了。听到大小姐的声音在那里问道:“三哥,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都看完了一本书了。”亚杰笑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等着我的。”说着引了大成进来,见她在灯光下,衣服还是整齐的,手里拿了一册卷着书页的书。

    亚杰关上了大门,回身见亚男带着微笑,靠了屋子中间的桌子站定,只管向他身上看着,便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亚男笑道:“你猜我会有什么话对你说吧?”亚杰笑道:“那我就代你说了,荒淫无耻,有愧抗战,对不住前方浴血抗战的士兵。”亚男道:“我怎敢这样说你呢?不过父亲说你从回来以后,还没有和他畅谈一回,不分日夜,只是和你那班朋友应酬。他本想等你回来,和你谈几句话的,等你两三小时,你还不回来,他只好去睡了。可是他留下了一个字条给你,你自己拿去看吧。”说着她在衣袋里摸出了一个信封给他。

    亚杰心里了解了六七分,笑着将信揣在衣袋里,先把大成送到客房里安歇了,然后自走到外面堂屋里来,在灯下将信封拆开了。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草草写了几行字:

    尔改业司机,意在救穷,情犹可原。今则本性尽失,一跃而为眩富,变本加厉,与原意不符矣。昔日穷,尚不至饥寒而死,今日有几文浮财,并非真富,放荡如此,灵魂已失!行尸走肉,前途纵无危险,已全无人气,二十年来之教育尽付东流。况多行不义必自毙,迷途未远,应速归来,否则尔自脱离家庭,不必以我为父矣!

    亚杰将纸条反复看了两遍,倒没有想到父亲会生着这样大的气。站着出了一会神,听听父亲屋子里,一点声音没有,想必是业已睡熟,只好忍耐着睡觉。次日一大早起来,见母亲在堂屋里扫地,便伸手来接扫帚,笑道:“还要你老人家做这样的粗事,我来吧!”老太太将扫帚放到身后,笑道:“你穿了几千元一套的西装,要来扫地,也有点不相称吧?人老了,也不应当坐着吃,多少要做点事,才对得住这三顿饭。”亚杰道:“我们家现在也不至于雇不起一个女佣人。”

    老太太放下了扫帚,走近一步,拉了他的衣襟道:“你没有看到你父亲给你的那张字条?”亚杰周围看了一看,皱着眉笑道:“我就为了这事,一夜没有睡着。他老人家何故生这样大的气?”老太太道:“你觉得他不应该生这样大的气吗?你应当想想,你回来这两天,所作的事,是不是狂得不像个样子?慢说是你父亲,就是那虞老太爷,他说你预先在茶馆里付一百元茶帐,也太肯用钱。你想你在家里,至多住个三五天,怎么会喝得了一百块钱的茶呢?”亚杰道:“那是因茶馆子里当时没有钱找,暂存在那里的,而况父亲又是天天到那里去喝茶的。”老太太道:“你不用和我辩,反正我也不管你这些事,还是回到你问我的一句话,我为什么不雇个女佣人呢?你父亲说,我们要记得前几个月,无米下锅,教你扛一斗米回来的时候。你现在不过是个司机,老二还在鱼洞溪作小贩子,你大哥是个穷公务员,你们都是没有根基的职业,说不定哪一天大家再回到没有米下锅的那一天。”亚杰笑道:“那大概还不至于。我这回再跑一趟仰光,总可以在老板手上分个五七万元,就算从此休手……”

    老太太把手上的扫帚,向地面上一扔,瞪了眼道:“你还说这一套呢!你父亲说这些发国难财的人,挣钱来得容易,花钱自也痛快。将来战事结束,没有了发横财的机会,可是花大了手的人,必定是继续地花,还有那染着不良嗜好的,一时又改不过来。那可以断定,现在这班暴发户,将来必定有一班人会讨饭终身,就是讨饭,也不会得着人家的同情。人家会说是活该,你呀!将来就有那么一天。至于你那好朋友老高,恐怕等不了战事结束,他就会讨饭的。”

    亚杰见母亲说着话,面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这才想到父亲所给的那封信,并不仅是一种教训之辞。因道:“父亲说的话,自然是对的,我有时也觉得自己这样挥霍,有些反常。可是落在这个司机集团里面,这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要不然,将这班朋友得罪了,就没有帮助。举一个例,有一个司机,他很谨慎,少结交朋友,他的车子,在路上抛了锚,他向同行借一把钳子,都借不到。”老太太道:“唯其是这样,所以你父亲不许你再向下干了。”亚杰道:“就是不许我干,这一趟车子,我是要开的。一来我承当了老板一笔生意,当然我要和人家作完。二来这一笔生意,很可以挣几文钱,就是休手不干了,有了这笔本钱在手,也……”老太太摇摇头道:“你不要和我啰里啰唆,有话和你父亲说吧!我只知道他不教他儿子再作司机,若是你去拉黄包车,也许他还会赞成的。”

    亚杰踌躇了一会子,不免在身上取出纸烟与火柴来。看到母亲向自己望着,他又把两样东西揣回到袋里去,因为他原来是不吸纸烟的。老太太也没理他,又去扫地。

    那位青年客人李大成,也起来了。他走出堂屋,先“哟”了一声道:“老太太还自己扫地?”老太太笑道:“倒不是没人扫地,我想年老的人,也应该帮点轻松的事,劳动劳动,要不然,不就是成了个废物了吗?”亚杰见了这种情形,也就只好拿了脸盆漱口盂向厨房里去替客人舀水。只见大奶奶身上系了一块蓝布围巾,头上又包了一块青布,正坐在土灶门前向灶口里添着柴火。小侄子手上拿了一块冷的煮红苕,站在母亲身边吃。她笑道:“三爷,你穿了这一套好西装,跑到厨房里舀水,你叫一声,我和你送去就是。”亚杰将脸盆放在灶头上,先伸了一伸舌头,然后低声笑道:“你不要和我开玩笑。老太爷嫌我这样子不对劲,都不认我做儿子了。在战前,你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太太,你看,现在你又烧火,又带孩子。我们一个司机,还摆什么架子?”大奶奶道:“司机怎么样?坏吗?你大哥说一张开车子的执照,凭他一年的薪水,也开不到手。”亚杰道:可是父亲就不许我干下去了。”大奶奶站起来,在锅里舀着热水,向脸盆里倒下,笑道:“老太爷昨晚是真生了气。可是我要说一句没出息的话,我们老太爷,究竟是过于固执,这个年头,钱越多越好。三爷和二爷,改向挣钱的一条路,那本是对的。慢说我们家很穷,正要找钱用,就是我们家有钱,再……”

    她的话只说到这里,却听到老太爷在外面笑道:“与其乱花,不如少挣。”大奶奶立刻把话停止,摇了摇头。亚杰又是伸了伸舌头。她低声笑道:“三爷,你忍耐着一点吧,有客人在家,老太爷说你两句,也不会过于严重的。”亚杰已是端了面盆,走出厨房门,听了这话,把头又缩了回来,向大奶奶笑了一笑,再伸了一伸舌头。大奶奶泡了一壶茶,就自己送了出去。

    亚杰将脸盆放在灶头上,漱洗过了,透着无聊,看到砧板上放着一把白菜,就拿了刀一段一段的切着,将一把白菜完全都切成一段一段的丁,他第二次,又把它切成段的,再一一的加上两刀或三刀。这部工作做完了,他又来个第三次。因为不能再切成段了,将刀在菜上一阵乱剁。正剁个得意,大奶奶回到厨房里来,“哦哟”了一声,走上前去,将亚杰手上的刀夺了过去。笑问道:“三爷,你这是干什么?和我这棵白菜过不去吗?”亚杰仔细一看,砧板上的一棵白菜成了一堆菜酱,也“哦哟”了一声道:“我这是干什么?”大奶奶道:“我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忙了这一阵,你还没有把你那脑子放在上面吗?不用害怕,老太爷是和客人谈心,并没有说到你,而且他和客人谈话,脸上笑嘻嘻的,并没有什么怒容,倒是来的那位年轻的客人,和老人家说话,端端正正地坐着,有点受拘束,你去和人家解解围吧。”

    亚杰站着想了一想,点着头笑道:“此话不错,有客在坐,纵然老太爷要骂,‘尊客之前不叱狗’,也许骂得和缓一点。”于是带了笑容走进堂屋。看见李大成和老太爷对面坐着,挺了胸脯,一句一个是。老太爷道:“这里一天有好几班车子进城,不忙起来,何不多睡一会?”大成也站起来,笑道:作小生意的人,赶早市贩货,向来就要起早。起早惯了,睡在床上,倒反是不舒服。”老太爷口里衔了土制雪茄,喷出一口烟来,两个指头夹了烟枝,点着亚杰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你听听他这话,颇含有至理。孟子道性善,荀子道性恶,都不是中庸之道。只有孔子说的,性相近,习相远,合乎人情。一个人肯吃苦耐劳,会练成一种习惯;骄奢淫逸,也会染成一种习惯。吃惯了苦的人,他不以为苦,也正如花惯了钱的人一样,他不晓得心痛。”

    亚杰不想李大成随便一句话,又兜引上了老太爷一肚皮墨水,虽然有客在前,也不能不听,只好垂手站着。老太爷把脸色正了一正,问道:“我给你的那张字条,你看到了?”亚杰道:“看到了,正要请父亲指示。”老太爷将雪茄取了下来,放在茶几沿上,慢慢地敲着灰,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带了两分笑意,向亚杰道:“我并不矫情,见了钱会怕咬手。我之那样写信给你,我是想挽救你出孽海,否则你就再挣个二十万三十万,你自己会从此陷溺愈深。钱多有什么用?所以我的意思,最好是从此不干。吃过午饭,你可以送这位李家兄弟到城里去,顺便向五金行老板辞职,把这事情告一段落。”

    亚杰看了父亲说话,越说面孔越正经起来,料着不能有所表示,只好答应了一声“是”。老太爷将雪茄夹着在嘴角上吸了两口,然后正了颜色道:“你不是随便答应了我一个‘是’字就可以了事,你简直就要这样办。你听见了没有?”亚杰静静地站立有了五分钟之久,才笑道:“父亲叮嘱了我的话,一定紧记在心里。”老太爷“哼”了一声,点了两点头。

    李大成在一边看到,自未便在旁插什么嘴。老太爷倒见着他们的窘状,因站起来,将袖子头拍了一拍身上的烟灰,向亚杰笑道:“我出去散散步,你陪着客人谈谈吧。”他一面说着,一面已走出门去。

    李大成等他走远了,站起来笑道:“昨天在这里过一晚,已经是延误了西门老师的限期了。若再等到下午回去,恐怕他更要疑心。区先生既是要走,我们一路去吧。”亚杰笑道:“家父刚才留你吃午饭,你为什么不说话?”大成笑道:“他老人家那严肃的样子,我觉得比我老师还更当尊敬些。”亚杰望了他咯咯地笑了,因点头道:“回复博士的信,大概已交给你了,我也急于要见他,我陪你一路去和他谈谈吧。”他交代了这句话,便进去了。十来分钟出来之后,手里已提了大皮包,笑道:“家父嘱咐,我已答应了和你同路进城。”大成笑道:“老高不是约你今天早上去会……”亚杰摇了两摇头,伸手扶了他的肩膀,低声笑道:“走,走,走!我们走吧!”他比大成要走的性子还急,带拉带推的,就把大成拖出了大门。

    三小时后,他们已经同到了西门德的公馆里。西门德正背了两手,口衔雪茄,站在楼上走廊边,向楼门外望着。看到亚杰随在大成后面来了,他大为心动,一面想着,这必是区老先生有了大计划,要不然,有李大成回来,也不必再由他陪着送回来。于是高抬一只手,在楼上招了几招,等到他们进来,他就高声笑道:“三先生,久违久违,一向都好!”他奔下楼来,迎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摇撼了一阵。

    亚杰道:“博士好?越发的发福了。”西门德摇摇头道:“不像话,越来越胖,不成其为抗战时代的国民了。请楼上坐,请楼上坐。”他一阵周旋之后,看到大成恭敬地站在一边,便道:“有劳你跑这一趟了,上楼来吧。”

    西门太太在屋子里,听到楼下这一阵欢笑,料着博士有极高兴的事,早就迎了出来。看到亚杰一身漂亮西装,她便笑嘻嘻地偏着头望望他道:“哟!三先生,这一身富贵,发了财了!”亚杰道:“可是我听说博士也发了财了。”西门德一手握了他的手,一手拍了他的肩膀,笑道:“不要提,不要提,一言难尽!”

    大家走进屋子,西门太太一阵忙乱着,招待茶水,摆糖果碟子,又打开书橱子,从抽屉里取出一听大前门烟来,放在茶几上。博士摇摇手笑道:“人家平常吸的是三炮台和三五,你倒把这下一级的纸烟敬客!”亚杰望了大成道:“怪不得家父要把我救出孽海,无论生熟朋友,都以为我奢侈的了不得了。”

    西门德已经拿起区老先生的信,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看,却没有理会到亚杰的话。看完之后,向他一点头道:“多蒙老太爷替我留神,信上说可以托虞先生和我介绍,只是没有说到详细情形。三世兄特意前来,一定有所指教。”亚杰道:“恰正相反,我是来请教的。”因把自己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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