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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师父牵过老驴的身形渐渐模糊,径直走进城门,李随安将手中十来枚铜子一抛,哗的又是一捏,半空抓过手心。
泥尘在驴蹄下激起弥漫,一袭青衣内底白袍的书生牵着老驴,不时与旁边负着木匣的虬须汉子说笑,指去前方城池的轮廓。
二人身后,宇文拓淡蓝衣袍,干净整洁,似乎对于头顶上空的烈日并不在意,一柄红蓝相间,龙首金柄的长剑悬挂腰间,随着走动轻轻摇摆,他一侧,李随安过富水县后,出门的精神头焉了下去,一路无精打采。
陆良生安慰他一句,转头看向身后三个徒弟,给予一些铜钱。
跟在两人后面的屈元凤背着大包行囊,他身材高大,两三个包袱挂在双臂,丝毫不影响走路,百余里的路程对他脚力来说,不算什么。
夕阳照过来,映着一行人的影子斜斜拖在地面,迎着彤红的霞光,走去渡口,不日,渡船去往北面,朝着金州商雍过去,宇文拓渐渐摆脱之前的哀伤,一路上才有了点笑容,五人一蛤蟆,算上老驴,热闹的紧。
“这倒没有,来的途中只顾赶路,哪里有此刻这般心情。”燕赤霞放下水袋,抹去胡须上的水渍,烈阳下,只感口干舌燥,说起话来,也多有无力感。
褐漆木椅上,周瑱笑着摆了摆手:“国灭朝亡,老夫也是担心新朝对我旧朝百姓不仁,故此常写文章,呼吁读书之人,多奔走,为百姓报不平,谁想到身子骨经不住折腾。”
这书生与他也算有师生情谊,邀了对方坐下,取了茶壶,斟上茶水:“有好些年,没见着良生了,如今过得可好。”
门内的老头微微张开嘴,拖出一声“哦”的长音,一经提醒,顿时想起这位曾经差点成为府里姑爷的书生了。
系着绳子,推开隔间小门,就那么坐在边沿,悬着两条小短腿轻轻晃动,哼着曲儿,‘牵着老毛驴……后面跟着仨徒弟,一个冷来,一个傻,还有一个最聪明……’
这是之前师父给的铜钱买的,难怪李随安买了零嘴,屈元凤分文未动攒着,只有他使了出去,却不让人看,一直到现在众人才知晓他买了什么。
陆良生敲了敲房门,里面传出一声熟悉的话语:“进来。”
“那边就是河谷郡,燕道友来时可有去过?”
吱……的轻声里,门扇移开一条小缝,老迈的门房探出视线在门外的书生身上打量几眼,觉得有些眼熟。
那边,陆良生点点头,牵过缰绳,拉着老驴继续上路。
令得周瑱手指虚点几下,笑着接过杯盏,抿了一口。
陆良生摇摇头,将他扶起来。
吱嘎。
“这位公子,你找我家老爷?”
老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种凡间红尘事,有时候往往比修道还要来的复杂艰难,陆良生笑了笑,也就没有继续与周瑱谈论下去。
站在门口,伸手敲响漆红大门上的铜扣。
“那叫什么?”“不知道,别说话,陆公子过来了。”
周瑱摇了摇头,“这里面盘根错节不好说,加上陈皇帝还未死,到处游说,免不了会让一些大族跟着动摇。”
“那边,不用担心。”
“这种迂腐之礼,就不要再说了,快坐下,别站着说话。”
“带上你们出来,就是让你们历练一番,兰若寺后,就去吧。”
陆良生对这件事,也有过看法,眼下讲给徒弟听,也不是不行,如今宇文拓也非当初十二三岁的年纪,说出来,也好过师徒间产生隔阂。
一老一少齐齐落座,陆良生坐在老人对面,细细端详,自恩师死后,这几年,面前这位老人已是老了许多,眼神也没当初有时不时透有威严。
“怕是不能叫公子了……”
“问候之话,该是由晚辈来问才好。”
快至城池,陆良生邀了燕赤霞一起进去:“城中有位学业前辈,好些年没拜会过了,燕道友不妨一起过去吧?”
“可拓当日听出有南陈口音。”宇文拓捏紧拳头,虽然这三年读书明了心智,可父母之仇让他眉宇间多了许多戾气。
城中,陆良生牵着老驴走过繁华长街,叮叮当当的铜铃声里响在青砖院墙外,几颗苍松繁密树枝透着斑驳落在街道,走去前方高高的府邸大门,将缰绳松开,穿过两侧爬有青苔的石狮子。
“为师进去片刻,你们四处买些零碎吃食。”
“在下陆良生,老丈可还记得?”
说着,鼓动宇文拓、屈元凤朝不远的城外路边小摊过去,燕赤霞压着膝盖,大马金刀的坐在木匣上,不时抬头去看天色,摇头叹出一口气。
清茶余温,热气飘去门外,风里摇曳的树梢,叼着蝉虫的鸟儿,飞去树顶,城池中,牵着老驴的身影走过熙熙攘攘的长街,走出城门,在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啄的燕赤霞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周师这些时日怕是劳累过度,肝火上来,加上人老体弱,熬夜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