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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良生松开缰绳，在二人对面拱手还礼，随即摊手朝凉亭一伸。
指尖轻点，思虑片刻，目光这才抬起来。
京城天治之外。
也比如偶遇的李随安，传授他驭剑之术，说不定，就不再是乡间客栈的伙计，他能走出一条更加宽阔的道来……”
“……君王不仁，必有人代之，重施仁政于民，天道循环，从未疏漏，北周皇帝在下虽未见过，可这一路过来，我观百姓安居乐业，可见丞相能力显著。”
“兄长，这可未必。”
铅青的雨幕里，陆良生松开绳子，让麟兽自个儿路边跟着。
“……或许弟子的感悟还不够深，但道之一途，有千条万条，选择了其中一条，就要将走完，可师父你曾说过，石匠醉心雕刻有朝一日也能悟道，儒者心无旁骛，专研圣贤学，蕴出浩然气，那是他们只有一条不用选择的路在走。
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无数的生命在这里繁衍生息，一座座城池里，雨过天晴的百姓走出房屋来到街上，妇人打开窗户，挂起受潮的被褥，农人们揭下草帽，坐在田埂，看着田中积水缓缓流出，露出笑容；徘徊古音的铜钟声里，雕琢的石匠手中，一尊佛像露出了轮廓，笑着接过万佛寺僧人递来的凉水，开怀畅饮。
南方。
……娘的，才过多久？就金丹了。
赞誉之言人人爱听，可杨坚并没听到想听到的那句，紧抿双唇，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顿。
拱手还去一揖，那边雨中慢走的麟兽像是知道主人要离开，撒开蹄子小跑过来，跟在身后朝前方另一条通往南面江河的道路过去。
说到这里，杨坚抬手一躬，在雨中作揖拜下。
“哦？”
可我既是读书人，也擅画道，今日又结出金丹，那么我又该走哪条道来？”
“……朕又梦见叔骅公来找朕了……”
牵着缰绳走在前面的陆良生，转过斗笠微微侧脸，口中轻‘嗯’了一声。
草叶湿漉，滴着雨水，被在鞋底，道人跟在麟兽后面转出林子，望了一眼那边凉亭。
“在下自然信得丞相，但那条路，未必好走，我还有要事赶回南陈，实在不易再停留，就此告辞！”
“那边亭子里就是你要见的人？”
“二位远道过来，一起入亭坐下说话。”
周围俱是信得过之人，杨坚自然不会拐弯抹角，但也需组织话语，有些事说出来，怕有些唐突面前高人。
毕竟天谴与渡劫又是不一样的了。
天地间水汽弥漫，窄长而泥泞的乡间道路，麟兽一浅一深才过稀泥，蛤蟆道人趴在徒弟肩膀，躲在斗笠下，感受这片天地带来的湿冷。
观气望相之术可不会看出过去未来，只不过一人之面相往后运势，能窥得一斑，陆良生双手压在膝上，话语似乎没有声线起伏。
‘难道，未来那位少年也会当皇帝？若是告诉这位大丞相，怕是会害了那少年的命，甚至连累其族人一同身死，若不告诉，将来说不定又是一场谋乱，也会有很多的人为此丧命。’
书香、墨香，透着君子之美。
‘哈哈……这种身边有瑞兽相随，道法高深、又饱读典籍之才不用，必是上天留予我杨坚成就帝王业！’
陆良生眯起眼睛，盯着杨坚面容一动不动。
杨素走上前来，他听到陆良生与族兄的对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心里大抵猜出一些大概，一段时间以来，也多方打听过南陈的事情，眼下可能得到佐证了。
“陆先生，稍慢一步，坚有话说。”
“下午有一支商队要去南陈，给老娘滚吧，一天到晚不是练剑就是出神发呆，客人都被你霉走了。”
“师父，我恩师那封信，让我悟了一些事，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他要走的路，好比刚才的杨坚，他有帝王之相，途中可能会坎坷，可将来就是龙吟惊天。
“这种人家大老远跑来找你，所求必大，你去聊，我去旁边搜刮下野味补补身子，这一两月光赶路，人都瘦了，得补补。”
身姿威严的麟兽温顺跟在书生身后，荧黄虎目不时瞟去凉亭，令人心悸，与一身蓑衣斗笠的陆良生，走在铅青的雨幕，仿如一幅水墨古画充满神秘。
“陛下又做噩梦了？”
“快滚快滚，里面有些碎银，还几天的干粮！”
天色黄昏，王家村里，村长提着一瓶黄酒，带着一盘蒸鱼，走到河滩渡口盘腿坐下，看去的河面上，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艄公撑着撸竿，划船而来。
“长安杨坚，见过陆先生！”
杨坚偏头看来：“可是那南陈名士叔骅公？”
麟兽鼻口喷出粗气，通灵的点下龙首，这让杨坚兄弟二人又是惊叹，毕竟谁也未见过传说中的瑞兽，亭外紧挨麟兽的几名侍卫被狮鬃抖开甩来的雨渍打在脸上，也是忍着一动不敢动。
“自个儿在附近玩吧。”
一道身影在周围教众的目光挥袍打碎巨岩，浑身冒起烈焰。
思绪一闪而过，在族兄拱手时，也在一侧拱手施礼：“素见过陆道友。”
凉亭内，一众侍卫咽下口水，盯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兽，握着刀柄的手捏的出汗，杨素挥手让他们散开退下时，几乎能听到一串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杨坚初见麟兽的惊骇，渐渐平复，朝中位极人臣，自有他的豪迈、气魄，挥手让众侍卫退到凉亭外。
“此人就是陆良生？”
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天道使然，若是他将少年的事讲出，算不算泄露天机？遭到天谴？
手一招，落在亭里的斗笠飞来，戴去头顶，转身又走出两步，后方的杨坚冒雨追了出来。
一旁的杨素，补充一句：“陆道友，我族兄施政宽和，精简严苛的法令，躬行节俭。”
“灵物都不见了，要尔等何用——”
声音里，一颗被积水包围的草叶上，一只小虫趴在上面，陆良生指尖将它挑起，放去一块石头上，看着它飞快的躲进石缝里。
前方，雨中的身影微微颤了一下。
妇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他赶出，转去后厨，悄然抹去眼角的一点泪渍。
陆良生点点头，侧身在麟兽嘴侧拍拍。
此时，他已经清醒过来，凉亭中的对话，也都全听了进去。
……不过被这等瑞兽抖来的雨水，会不会带来福泽？那几个侍卫眼睛动了动，上身悄悄朝前更出了些许。
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阳光照射下来，四人背着书架，怀揣理想踏上返程。
“为弟看得出，陆良生有些犹豫，但还要离开，可能与他授业恩师有关。”
杨坚吸了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水渍，声音清朗，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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