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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
他把车停好，笑容温和，“昭昭妹妹好。”
昭昭抬起头，“啊？”
盛夏夜，星群成路。
昭昭坐父亲身边，却是看着老程，用嘴型说：“怕老婆。”
昭昭连忙解释：“对不起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程实话实说，“没注意，我就挑最贵的买的。”
老程无意问了句，“杭州哪儿买的？”
老程坐在黑色大车里，眼亮如星，拍了拍心脏位置，“对不住啊，这张脸又给你添堵了。”
周五晚上和朋友聚完餐往家回，从建国门那块一路堵着过来。老程喝了酒，友人开车，他一路瞎指挥，七拐八拐地往小路窜。别说，还真被他挑中了路，顺顺畅畅的，一点儿都不堵。
十九岁的姑娘穿着格子半裙，刚刚露出纤细的小腿和漂亮的脚踝。她今天扎了丸子头，歪着脑袋看向他时，眼里像有透过树荫投在石子路上的细碎阳光。
姑娘声音大，正好被老程听到那句，“搬家公司放我鸽子，呜呜呜，我好不容易找了辆三轮车。就这么五百米，收我两百块。两百块可以喝十天奶茶了！”
他在北京的古玩圈有点名气，这几年不怎么亲力亲为跑山下海，按既定目标，提前完成了三十岁以前退休的人生计划。彼时的老程，年轻多金，古董王老五，活得恣意潇洒，知足常乐。
“我那不是，得瞒着你妈吗。千万别打小报告啊。”老昭同志再三嘱托。然后愁眉苦脸，“打水漂了，杭州买的，找人也找不着了。”
昭昭惊呆了，“您不是说只花了三千吗？”
“你开慢点儿。”老程下意识地说。
老程被这称呼逗乐了。
上午的阳光恰恰好，让这个世界去繁从简，连空气都变得温润酣甜。很多很多年后，老程都记得这一天，风很轻，天很蓝。
老程大名程吉，但跟周启深他们厮混久了，就一直老程老程的叫他。说起来，他比周启深还小半岁，活生生的被叫老了。老程长得也不显老，归类而论，应当是成熟俊逸。
老程说：“好。”
昭昭眼珠一转，“附加项目这么多？”
一顿晚餐吃到九点，之后索性连宵夜一块儿吃了。
他个儿高，穿着纯色polo短衫，俊朗干净，鬓角清爽。转身的时候带起一抹风，昭昭闻见了淡淡的香。老程坐回车，方向盘转到一半又停下，隔着车窗冲她笑，“微信给个备注，叫我老程就行。”
老程没说什么，只从后视镜里看到三轮车上的姑娘仍然举着纸箱，挺像那个卡通人物叫什么张小盒。
得了，还记着她那晚拿纸箱挡脸呢。
老程有所察觉，看过来，“嗯？”
昭昭走近车边，微微弯腰，笑着问：“今天还去喝奶茶？”
昭昭又发：“我爸谢谢你，想请你到家里来吃个饭。”
老程对她笑了笑，指了下左边桌上的快递盒，“这个你可以用。”
昭昭愣住啦。
老程松了一大口气，“我昨晚的护肤保养没白做。”
前边五米远左右，一辆三轮车踉踉跄跄地在路上骑，拉了满满一车行李，三个大箱子，还有锅碗瓢盆之类的。一堆杂物中间坐着一姑娘，十八|九岁模样，长发吹得胡乱遮脸，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老程送客几步，离她距离不远。
下回见面，老程车还没停稳，昭昭站在台阶上，边笑边大声，“奶茶哥哥好！”
老程和气道：“想听委婉点儿的，还是扎心点儿的？”
而身边的姑娘，是宿命的指引。
老程滑下窗过风，夏夜微热，吹散酒气。他笑着应声，“成啊，酒钱你报销。”
老程当时没回，估计是忙着。昭昭下课后再看手机，一下子弯了唇角。
她给老程发微信，“谢谢你啊，奶茶叔叔。”
老程望着她，连语气都变得温柔，“先吃饭，再看电影，最后再去喝奶茶。”
老程大学考的军校，念的是国际关系专业，挺有前景的一行当。他也是个奇葩，读到半路，又觉得没兴趣了，包袱一卷，便北上当兵。转业之后，也没听家里的，倒腾起了古董生意，专卖紫砂壶，在西藏沟沟壑壑里跑了两年，练就一副慧眼识珠，靠着倒卖宝贝，积累了丰厚身家。
那是老程第一次看清昭昭的脸，清秀漂亮，合了眼缘。
昭昭咧嘴，白牙如贝。咬着吸管啜奶茶，开心道：“呀，蓝莓味儿的。”
第二天，昭昭在宿舍接到外卖电话，足足四大杯，外卖小哥转述：“点单的客人说，请你宿舍的同学喝奶茶。这杯蓝莓味的是单独给你的。”
朋友听出他这声尾音吊得不正常，睨他一眼，“干吗？有想法？”
友人说：“不行，妨碍交通了。”
昭昭眨眨眼，然后举起一个大纸箱，挡住了自己的脸。
一阵风恰好扑面，吹开遮住她脸的乱发。
昭昭发现不对劲，转头看着车里的老程。老程单手撑着车沿，对她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