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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渠主干长七百二十二里，缩至此纸上，应是一尺九厘。这一段，准确。”他讲尺子放到谢长晏画的那段渭河头上一量，那截河流果是一尺九厘。
公输蛙走到矮几前，先是拿出块抹布将几面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这才示意谢长晏坐下。待谢长晏坐下后，他却又不满意，瞪着她的鞋。
那个之前说“你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学画多久？”
“而且在此之前我也不缺人手。直到……”公输蛙咬了咬牙，伤疤就歪了几分，“要是让我知道哪个家伙背地里这么阴我，我就架着云梯去烧了他全家！”
谢长晏挑了挑眉毛。
老燕子……谢长晏默然，忽生出套话之心：“那现在为何改变主意？”
谢长晏定了定心，开始细看。
国家都这么穷了，世家却大多富得流油。任凭酒肉臭掉，也不肯拿出一点来接济百姓。
“还能是谁？杨朱那老毒物的徒子徒孙们呗。”
谢长晏抿唇笑：“是因为……发现了我的才华了？”
大家都似乎很怕公输蛙。可大概是因为初见公输蛙时的荒诞记忆太过深刻，她实在不觉得这个会像孩子一样跟风小雅大吵大闹的老师有什么可怕的，反而还蛮有趣的。
但很快地，她就不觉得此人有趣了。
谢长晏的心“咯噔”了一下。她默默地数了一个“一”。
公输蛙瞪了她一眼，取出一把刻花尺来。
公输蛙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谢长晏摊了摊手：“班门若不弄斧，岂非可惜？小女子受教了。”
木间离想跟上，被他一脚踹到一旁：“没叫你。滚！”
其他弟子噤若寒蝉，表情畏惧。
木间离的图虽快要完成，但因为原物残缺的缘故，也只不过是缺头缺尾的半幅。渭河起与南山终两端都空着。
“你昨夜遇刺了不是吗？”
“什么事呢？”
“你来？”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句。
他脸上那道闪电似的伤疤因为他在皱眉而显得有点歪，不如初见时那般惊艳。而他的眼睛在白天充足的光线下看，竟带着些许蓝色。
谢长晏专注地看着木间离作画，突然扬了扬眉毛，伸手过去指着一处道：“画错了。”
“玉滨运河全长两千三百六十六里，征用民夫十六万，每月耗粮三千石，预计需要十万金。粮从何来？金从何来？”公输蛙气愤得伤疤歪来斜去，美貌荡然无存，“老燕子把窝都搬空了，那帮世家却连根汗毛都不肯拔。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尽捣乱！要不是我命大遇到你们，抠门鬼凿洞给了口气喘，今天就是我的百日祭。”
因为受到屋震的波及，游廊的两头都倒了，只剩下中间一段，像被砍去首尾的大蛇，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而它身上的花纹——那幅玉滨运河图，自然也不再完整。
谢长晏想了想：“先生将我当作来此地游玩的闲人，打心眼里看不起呗。”
第一幅画法最为简单，通体白描，只画山跟河流，大小基本一致；第二幅则是彩绘，山川浅黄，河流浅绿，山顶翠绿，河大山小，突出了主要州县；第三幅则跟游廊墙上的玉滨运河图很像，以粗细不同的线条区分干、支流和上下游。
一时间，四下寂静。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不敢出声，生怕打搅到她。木间离更是拿了把伞过来给她撑着，为她挡去飘落的雪花。
“不止，连我派往河道负责汇报情况更新舆图的七个弟子也全部折亡了。”公输蛙说到这个就火冒三丈，“有人不想开运河，也不想让你当皇后！”
谢长晏画了大概半炷香工夫，才收笔，搓了搓冻僵的手道：“大体如此，再细节的却是记不住了。”
只见公输蛙就站在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背负双手，神色专注，也不知看了多久。
“你来求鲁馆多次，我未曾见你，可知何故？”
谢长晏抬眸，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公输蛙冷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你那点微末伎俩，根本不够看。”停一停，又道，“之前不见，是因为不想称那老燕子的心，他眼巴巴地把你送到我这儿，打的一手好算盘……”
公输蛙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三幅卷轴来——谢长晏还注意到，架子上那些整整齐齐的卷轴甚至是按照轴木的颜色由浅至深排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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