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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市？”他不禁转过来了。
衡南敛目：“自耀宗以来，惠州贪官污吏频出，苛捐杂税不断，那次水患处理不及时，死伤无数，百姓如惊弓之鸟，说句实话，郡首已失民心。”
他越谦逊温润，她越要显得直白锋利，跟他做南北两极。
“为什么？”盛君殊果然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因为……”盛君殊一手拉住她，顺手给她搬了把椅子，缓声道，“来，坐这儿说。”
衡玉熟视无睹，抬手，把木棍似的立在身边的丫鬟一推：“去把南南叫来，换身能看的衣裳。”
薛雪荣把她一个人塞进来时，她整个人紧张得毛都炸起来了，浑身充满抗拒，薛氏抽了半天，才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骂了一句。可是后头的事情，倒很意外。
他总算确定此前没见过这个面孔：“你——是不是新来的丫鬟？”
印三娘笑着笑着，笑不出了，慌张看向横玉。
捏了点心，油渍会弄到书上，所以通常他念书时不吃东西，出了书房洗手再吃。
“你要真为这孩子好, 该叫她往高处走，怎忍心她在这销金窟里蹉跎一辈子？”
没看一会儿，身旁的人动了。她噌噌出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又噌噌地回来。
盛君殊觉察风动，右手边多了点心，没碰。
“…………”盛君殊用力翻了一页书。
“不是急。”薛氏讪讪，“此事没同君殊商量，先让他们熟悉熟悉也好，也能顺带试试这丫头的本事。”
他智力拔群，但只对知识。生活中的事情，他一向糊涂，记不住屋里丫鬟的脸和名字是常有的事。
盛君殊登时让她逗笑了。
这办法极其激进，一看就不是他这个贵公子——这个皮肤白皙，眉目矜贵，瞳仁如冰雪擦洗过一样干净的贵公子的路数。
但不加称呼，未免有些傲慢。
薛雪荣训起人来，声色俱厉, 自有一番威严。可衡玉动也不动, 仍然屈腿倚着蹋，抽着烟，眼里含笑：
得快点想个办法。
她后悔刚才没把点心直接吃了，就是她全吃了，他也根本发现不了。现在好了，摆在他手边上，反倒不好拿了。
……幸而她记性好，学舌也能学一两句。
“要悬贴告示？”
屋子里，衡南让三两人抓着、按着，也像那贵妇一样，套上里三层、外三层，头发沾了水，让一双手搓着，用力往后梳，她挣扎，落了发丝，妓子们心急，重重拍了她一下：“扭个什么！”
薛雪荣一人出门，回来的时候盛家少爷就多了一门妾室。
薛雪荣只觉得不可思议, 话已让到这一步, 对方竟然还如此傲慢, 便竖眉冷笑：
薛雪荣低声下气道：“叫她先住哥儿房里。”
“衡玉姑娘也是为人母亲的, 天下父母，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好的？俗话说，‘宁要大家奴，不娶小家女’, 何况这座连小家都算不上的勾栏养出来的女儿？”
薛雪荣怒道，“盛家在金陵是何等地位，随便拉出个伙夫，胳膊上都缠着三两圈足金。人人挤破头往里进，你竟说来我家是受罪！”
印三娘捏皱帕子，阴狠道：“好姑娘，好，真好，这些年，把我都骗过去，你煞费苦心，她未必领了你的情！”
但桌子上实在很硬，眯了一会儿，衡南揉起手腕和手肘。她饿了，解开提来的食盒，捻起一块点心，但多年的训练之下，她毕竟没有在主子眼皮下吃独食的胆量。
“因为……”她拿手背擦了一下嘴，“就算你发遍告示，说物资充裕无需哄抢，城中人也不相信，宁愿听信传遍城中的谣言，越是抢，越是缺，越是缺，越是抢得厉害。”
衡南将点心和茶放下，竖起托盘站在一旁，盯着看。
他看了眼茶，索性屏了屏息，凑合着一口气咽干净了，继续看书。
他吃一口，她就能吃了。
衡玉淡淡抽着烟，一句不应，只看向窗外桃枝。
衡玉道：“夫人，你一辈子也就嫁着一个男人吧，出嫁从夫，抬不起头？我南南日后是让男人哄着捧着，拿她的鞋子做酒盅的。且不止一个，是很多个。至于抬不起头，这座房子里抬得起头就行了，要那直直的脊梁骨何用，出门扛天下，轮得上个瘦马？”
印三死死娘盯着衡玉，眼睛变得血红，好半天回过味来，喉咙里发出沉沉一声冷笑。
衡玉懒懒抽烟，面上没有一丝讶异，垂着眼皮道：“好，就这么说定。”
衡南道：“可是识字的人没有多少。”
“南南，南南！”几个人一块儿来拦她，没捉住，她推门闯进去，满头的珠翠直晃。
雕花的门是闭着的，这多年来，总是这样生疏地闭着的。
“闭市。”
“不急什么不急？”盛琨呵斥道，“瞧你这事做的，也不同人商量，就是现在准备也得明天才妥当，今天晚上你叫她住在哪里？在哪吃饭？”
“闭市，将物资集中起来，由郡县给各户分配。”
她非得将这局扳回来，又想，如今自个儿地盘上跳得欢，等到她女儿进了别人的门，还不是任人拿捏？
盛小公爷屋子里居然有十二个丫鬟，门一开，就像捅开蝙蝠窝一样，无数人呼啦啦涌出来，接住了她手中盒子，脱掉外套，安顿在这个椅子上，手按在水盆里，然后她们得了令，全都出去了。
“好，规规矩矩进了世家门是受罪，让你女儿给那么多男人当奴家，一辈子给人戳着脊梁骨抬不起头就好了？”
算了。
盛君殊顿了一下，他才写了一行，觉得不妥，还没揉，有人问出来，顺着思路似的，他没多想，顺着接下去：“不是，我还在想。”
可她又想，这样也不赖。男人们，穿着衣服人模人样，脱了衣服都很丑陋，那还是不要脱的好。
想走，又觉得平白给两个妓子讥笑一通，回去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再看印三娘忍笑的眼睛，疑心这两人一唱一和，故意给她难堪。
对着十二个年轻的丫鬟都硬不起来，衡南讥诮地想，真是完全不行。就是因为完全不行，薛雪荣才发了疯，跑到勾栏去搬救兵。
盛君殊以后总归要有妾室，早纳晚纳不都一样？立妾文书还没写，只要把衡南藏在家里，不使之见人，时间大可篡改在婚后。
衡南提起裙子，咬牙转身就走，可大门有封印似的，迈出这步，一股陌生的惧意从脚底往身上涌，把蚕蛹拉出蚕茧，大概是这种感觉。
门缝里挤出来点残余的幽香，飘过即散。
妾室一路上让人拉着袖子，低头疾步，避着人，穿过一重院落又一重院落，塞进房间，闭上门。薛雪荣自个儿出来，急着找家主商量。
衡南冷笑：“什么玩意儿就把我卖了，也没问问我乐不乐意。”
衡南极快地蹙了一下眉，抬起无辜而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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