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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沅惨叫一声，再度扑倒在楼梯上。
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被一个惶恐的声音压下：“谁把电闸拉了！”
“都干什么！”楼梯上方传来一声断喝。
话音未落，两指挟一张符拍在男人身上，那昏倒的人连人带椅子都遁到了医院。衡南脊背也让他拍了一下，一回头，盛君殊人已凭空消失。
黎浚看着地上的复读机，半是气，半是尴尬，眼圈都都红了：“不好意思，让盛总看了场笑话。”
那辆车东倒西歪，险些撞上路灯杆子，排气管轰出乳白的热气，再次横冲出院落。
黎浚后心发凉，手脚僵硬，喉咙似乎肿大数倍，立刻停步，伸手想够她的肩膀：“小姐！”
餐厅距离客厅的楼梯还有一段距离。失去光明的别墅死气沉沉，像黑洞将微弱的光吞噬，后置电筒的光很快在散开，到了楼梯前，只照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轮廓。
黎江斜靠在门框上，依然捂着左臂，血顺着他的指缝滴下。他一语未发，镜片挡住脸上神情。觉察到弟弟的眼神，他也慢慢回过头来。
……两步。
别墅内信号消失，没有无线网络。众人在手机屏的映衬下脸色惨白，仰头愕然听着这诡异的曲调。
她抓住前面人的裙摆，咬着牙向前爬了一步，就把那人死死压在下面，温热的身体，气喘吁吁，还在颤抖，乱七八糟的头发下，隐约传来了细弱的哭腔。
是盛君殊的手机后置电筒：“扶他一下。”
盛君殊俯身，迅速翻了一下黎向巍眼睑：“赶快送医院。”
“这事是你安排的吧。”黎浚冷笑一声，扔掉皮鞋，皮鞋顺着楼梯咚咚滚落下去，“小丫头片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衡南翻了个身，抱膝坐在楼梯上，冷眼看着爬起身，战战兢兢想要往后退的黎沅。
楼梯上，的确有个东西。
冰凉的红酒飞溅在衡南小腿上，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靠去，有人反手抓住她，黑暗里陡然亮起了一束光。
前面那个窈窕的身影越来越快，若不是高跟鞋在响，简直像在飘一样，黎浚跟着走得越来越快，汗一滴一滴淌在地上，皮鞋答话。
复读机啪嗒摔在地上，打着转游到了脚边。两人动作一停。
这男人已经昏过去，礼帽掉落，头向一边歪去，倒不是摔的，而是吓的，和刚才的黎向巍一样。盛君殊将他扶正：“衡南？”
“贱种，白眼狼，你就跟你妈一样下贱！”
“开灯，开灯啊……”有人像牙疼一样小声哀求。
带着腐臭的血腥萦在鼻畔，虽然极其厌恶，但她想确认一件事。
脚踝旋转，甩掉高跟鞋，高跟鞋“咚”地从楼梯上层层滚落，发出沉重的回响。
盛君殊将复读机夹在肘下，站在了床上，仰头向上看。
黎沅摊在楼梯上，黑豆一样的眼睛看过来，脸上红肿，盖着一道皮鞋印，泪痕斑驳，惊恐失语。
盛君殊低头，地上躺着个老旧的复读机。
“你比我还怕？”衡南的声音轻而冷，又拿电筒恶意地照了他一下，照得黎浚拿手去挡，她便笑了。
盛君殊从楼上下来，目光沉沉地扫过两人，低头扫了黎沅一眼：“起来。”
“哥，你真行。”黎浚掸掸黎沅身上带血的旗袍，弯起嘴角，“你为了扳倒爸，连妈都能拉出来，还让这个贱人生的野种穿妈的衣服，真厉害，还有什么你干不了的事？”
盛君殊正站在阁楼门口，在他的位置，小提琴的声音扩大了数倍，拉琴的声音，就是从眼前这个阁楼传出来的。
盛君殊向上看，目光专注而探究，月光落在他漆黑的瞳孔，半明半暗，勾勒出他的下颌和鬓角。
阁楼顶上是斜坡屋顶对应的墙面，非承重梁层层降低。离他最近的横梁上，有个浅浅的卡槽，刚才的复读机，就是夹放在这个卡槽上。
黎向巍那么大的一具躯体，竟然让姜行咬着牙托着两肋抱起来，颤抖着大喊一声：“姜瑞！”
关节脆响，肌肉吱吱紧绷，二人像磁铁相碰，擦枪走火，立刻“碰”地吸在一处。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央求。衡南拿光照向他的脸，黎浚尴尬地别过头去，额角汗珠细细密密，他控制着喘息，手都在微微发抖。
黎江：“我也不知道。”他捂着胳膊，略低下头，似乎有些失神，“我先去修电闸。”
他两腿微曲，穿着粗气，拖着黎向巍就往门外跑，半路从抱着变成了背着，后面碰柜子、撞椅子，跟着被他叫来的姜瑞，语不成调：“我、我去开车……”
*
“是你？”
姜行在院子里摔了一跟头，不过他很快扶着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拉开车门坐上去。
“嗯？”衡南靠了靠，把手机亮起来，给他加了一束光。不过没凑得很近，她不是很喜欢血味。
“老板，老板！”姜行嘶哑的叫声埋没在嘈杂的脚步声中，盛君殊刚把地上的男人拽起来，靠在自己肩膀，听到喊声，电筒照过去，姜行瘫坐在地上，怀里搂着不住颤抖的黎向巍。
盛君殊冷冷弯唇：“你们现在是让我看更多的笑话？”
兄弟二人，短暂地对视，谁也不知对方心中所想。
衡南黑幽幽的眼睛盯着黎浚，猛然伸脚，一脚蹬在黎浚膝盖，他站立不稳，扶住扶手，向下踉跄地退了好几阶。
盛君殊略微放心，扯起根系蛋糕礼盒的红绸带，麻利地绕了椅子几圈，绸带紧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将那人绑在了椅子上，厉声道：“在这儿坐着，别乱跑，师兄马上回来。”
那悬在楼梯上的、染血的半截旗袍越来越近，旗袍上精心绣出的鸾鸟和和泛着光的濡湿血迹都越来越分明。
“开灯呀！”
到了。
它静止不动，因为“咚咚”的声音已经消失。但天花板上的提琴声还在继续，旋律熟悉，是首走调的、节奏欢快的圣诞歌。
靛蓝色旗袍，浸湿半面黑血。
黎浚气喘吁吁，拉着她不放：“不要乱跑，危险，就待在这里，好吗？”
然后，音乐声戛然而止。
“是大姐！”
黎向巍西装上的金龙仍然张牙舞爪，莹莹闪亮，他本人却面如金纸，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瞪大眼睛看向虚空，嘴一张一合，没人理解他要说什么。他的身体应激性地一抖一抖，左手摊在地上，五指痉挛收缩。
半晌，传来一声叹息，好像演奏结束的喘息，嘶嘶电流声频闪，稍有些失真，倒好像是在听收音机，收音机里女人的声音幽幽：“阿巍，生日快乐。”
苍白的光照着，盛君殊将男人抗到座位上。他背后刺猬似的扎满了破碎的酒瓶碎片，鲜血染了盛君殊一手，看上去相当可怖。
有这一道光亮起，大家似乎才想起有手机可以用，片刻间无数道光亮起，但都照在自己脚下，只有盛君殊手里的光一转，直直照向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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