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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南走到妆台前坐下。
黎浚则揣着口袋站在门口,灯光落在他嘴角挑起的意味不明的笑,别墅门口过圣诞一样的彩灯闪烁。
衡南试图金鸡独立抬了下脚,放弃;又弯腰,按住臀后翘起的短短裙摆,让盛君殊喝止:“别蹲了,站好。”
“越来越严重,就只好住院,八年前,病情好转,就把她接回家来,回到家没两天……”他指指胸口,“心脏病,去世。”
“这阁楼是我太太在住。”黎向巍苦笑,“我们楼下有房间,但她爱住这里。她出嫁前就住在阁楼,喜欢阁楼的天窗,说聂耳住阁楼把身子探出去拉琴,她也预备把身子探出去拉琴,结果个子太矮,够不上,哈哈。”
挟着雨的风吹来,将他雨衣帽子向后掀开,打了发蜡的头发不一会儿沾满雨水,塌陷下去。
“……”盛君殊不习惯,想了半天,没想出话来接,推着她的背出门,“快出去吧。”
“嗯?”她抬起头,熟悉的黑眸同他对上,那种古怪的心慌才迅速消弭。衡南轻轻把他推开,郁闷地拎着一只鞋开始单脚蹦:“快,鞋找不到了。”
盛君殊:“……”
难道他们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心口宛如有人用重锤猛敲一下,衡南一凛,再看镜中,坐在床上的是穿着鸦青制服裙的黎沅,小姑娘双脚叉开伸长,还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黎向巍新奇地看了黎江一眼,与身旁的姜行对视,再啧啧称奇与远方的客人交换眼神,眼里带着笑,似乎在无声地与众人惊叹“这孩子还能有这份心意”。
黎向巍笑呵呵地转过头:“这个,关灯看吧?”
说得半是含糊,半是胆怯,后半句腔儿坠下去成了气声,弄得盛君殊身上也痒得打了个哆嗦。
盛君殊摆手。心里思忖,官方报道中金耀兰因病过世,想到病死前还有精神问题。
黎向巍仓促看了他一眼,眼珠在走廊暗处闪亮。
小提琴手侧枕琴托,欢快的柴可夫斯基D大调结束,嗡然一声收稍。掌声哨声顿起,热情的气氛达到高点。
“是姜秘书。”黎沅不知何时走到了衡南身边,抱臂,没什么表情地往下看,“他真的很喜欢那几棵树。”
“正常,你踩十厘米的高跷都够不上。”
黎浚正拥着两个穿长裙、披皮草的女人进来,皮草毛尖儿根根挟着门外的冷气。两人一路和黎浚说话,捏紧手袋,回头热络道:“也就带了块表,没什么新东西给你爸爸。”
衡南选了一条,开始给他打领带。盛君殊觉得她可能不太会,两手捏着领带迟疑半天。
盛君殊没系过这种搭扣,低头研究了半天。手指摩挲过脚踝,痒意顺着衡南的尾椎骨爬上去,衡南条件反射地向后一抽脚,绊住,慌乱之下猛扶住盛君殊的脑袋,好在他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定住了她。
盛君殊理解不了她这爱好,迅速地整理领口、袖口,打好领带,衡南又踩回到眼前,扬起下巴:“师兄,你这个领带像卖保险的。”
在这之前,黎江看着女佣将客厅和餐厅的每个角落打扫干净。他有点强迫症,完全废弃的壁炉和水晶堆砌的灯座,也必须擦拭一遍。
凳子刮擦地板的刺耳声音,瓷盘破碎的炸响,刀叉坠落的脆响,登时炸开,似乎什么笨重的东西“扑通”倒地。
“黎某在这里许愿……”
蛋糕上插了细细的蜡烛,烛泪已经流淌,小小烛火被风吹得摇曳,在灯下不显。
“从这穿过去,对,再从这绕过来,很好。”他不动声色提醒。
衡南默了半天,俯身把他被按掉的那一绺头发小心翼翼地搭回发胶的造型上,弱弱地解释,“……是你弄得我太痒了嘛。”
衡南哼了一声,撂下他走了,开始在屋里踩高跷。边走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侧开叉下露出的大腿。
客房里,盛君殊拨起衡南的头发,将裙子背后的拉链拉到了顶:“好了。”
黎江端着烛台过来,烛火的两朵火焰跳动在他的玻璃镜片上,见了盛君殊挽着衡南艰难下楼,淡淡笑了一笑,将他们让到席上,俯身安静地将蜡烛摆上桌。
黎沅:“……”
远远能看见蛋糕上的几点抖动的烛光,宛如飞越森林的萤火虫。
衡南扭头看着黎沅稚气未脱的脸。
黎江在倒酒的清脆响声中征询了黎向巍的意见,拍了拍手,餐车上推出了一大块老人最喜欢的八仙寿桃蛋糕,单是一颗艳红的仙桃就有碗大,看上去喜气,蛋糕上还写了“福如东海”四字。
“姐夫。”
“可是你打领带很好看。”
那边热闹,这边冷清,衡南开始无趣地吃花生,纤长食指捻破皮,一颗一颗往艳红的嘴里送,睫下眼珠闪烁。
“特别爽。”衡南揣着口袋下楼:“你努力嫁个有钱男人,也不用念书。”
黎向巍身形矫健,头发染得漆黑,唯独笑的时候,眼角纹柔软细碎,显出几分老态。
姜瑞看见了盛君殊,后知后觉认出这两人是谁,意识到盯的是别人的太太,涨红脸别过头:“是黎沅。”
高跟鞋跟撞在楼梯上,从上往下,声音钝而笨重,不像是走路,倒像是跳,像是拿刀一下一下、毫无感情地剁碎案上的大骨。
黎江规矩地站着,头稍低,面上谦虚,不露喜色。
黎浚把她们手袋接过,让在座位上:“酒不喝,还可以送人嘛。都是一家人,要什么礼物,能来就是最好。”
“那不一定。”盛君殊给他宽心,“人不平,气凝而生鬼,忧怨之气一团,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拍了拍他肩膀,“黎总不要有什么包袱,你都大老远请我来了,不是吗?应该有过自己的考虑吧。”
一阵荒腔走板、断断续续的衰弱提琴声,隐隐从天花板的方向传来。
厨师开始忙碌地开胃小点上桌。黎浚托着修长的红酒瓶,毫无架子地穿梭在桌侧,挨桌加酒,贴头笑语。
盛君殊仰头,松了松领结,她弄得太紧了:“太勒了,老感觉被人掐着脖子。”
盛君殊蓦然笑了,垂眼看她:“你多高。”
鞋子拿在手里,让盛君殊惊了一下,跟很细,差不多七八厘米,跟踩高跷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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