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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然而南怀明听她唱过之后，皱眉摇头，说：“不适合。”
她焦灼、烦恼、狂躁、低落、沮丧，眼看着南怀明说的一年之期已经过去三分之一，她几乎都要发疯。
四月初清明节，余飞回到Y市，给母亲扫墓。
她想白翡丽并不曾经历过一无所有，她现在对《鼎盛春秋》的狂热，这种目中无它的孤注一掷，他又如何能理解呢？
“贵人相助，高人指点，自身努力。”
但她怎么可能退出。何其有幸，她能得拜老生行的名家为师。她一个曾经一无所有的人，又怎么可能退出。
余飞是体会过一无所有的感觉的。
她要离开鸠白工作室，他只给她两个字：滚吧。
接下来的四个月，她几乎毫无进展。
更重要的是，她心底最深处，一线深刻压抑的逆反之心不死。
厉少言知道余飞恐高，带她去游乐园坐云霄飞车，想故意刺|激刺|激她，说不定能吓得抱紧他。
从在老师面前第一次开嗓，余飞就看得出，这个厉少言的声腔沉浑刚劲，在表现男性角色的阳刚之气时，大开大合，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是她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厉少言说，这个不矛盾。
余飞坐在言佩珊的墓边，身边“砰”地又砸下一朵木棉花。火红的木棉花铺了一地，但和小时候一样，仍没有一朵木棉花砸到她头上。
厉少言说，好好好，让给你演。
厉少言拿她没辙，苦笑，好好好，不放水，不管你抢得过抢不过，咱们能在一块儿不？
余飞说：“妈，你是在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吗？现在那个叫厉少言的是在追我，但我一点想法都没有。我好像练老生练太多，现在都不分泌雌性激素了。我性冷淡，我对谁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她对《鼎盛春秋》就是这样。
厉少言笑着瞅她，余飞身材好，但并不瘦。他说，你得一百多斤吧，一只手哪里抱得起来？
于是这半年，厉少言和余飞朝夕相对。
偏偏余飞这种姑娘，对着她看久了，真是不喜欢她都难，更何况他这个年纪的男人？
团队回答：cosplay。
她毕竟资历还浅，又没什么家传或者师从的浑厚背景，倪派虽然知名，到底是以旦行光大于梨园，并没有什么老生的代表作品。所以一开始工作人员让她试戏，只是让她试了一个配角姬光。
不疯魔，不成活。
南怀明说：
她过去虽然学戏很刻苦，却将生活与戏分得很开。但现在，她的生活里只有戏，或者说，她没有了生活。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师父说她把自己逼得太紧，太过功利，让她自己先放松下来，多做点别的事情，或许能换换脑子。
另外那个家学之人，进来本就是为了和于派的老师搭上关系，学了没多久，觉得不是一个路数，就退出了。
她记得有一次和导师吃饭，导师喝多了，和她直言道：“人一辈子，要成功，无非三点。”他掰着指头数给她看：
知道的。我们先将您的简介发给他看，他看过之后才做决定的。
因为一起学习的还有另外两个年轻男老生。一个是京剧院的优秀演员，还有一个家中几代人都是京剧人，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余飞察言观色，看得出无论是南怀明，还是整个团队，都比较看好京剧院的那位名叫厉少言的人。
余飞静了一会，问：那这位嘉宾知道和他对战的是我吗？
余飞直勾勾盯着他说，我想抢你的角色，伍子胥。
导师慎重考虑之后，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便向导演组推荐了余飞。
这种时候她会想起白翡丽。
导演很坦诚地告诉她，备选演员都算不上。南怀明觉得她还压不住伍子胥这个角色，但是她身上有些特质又让他觉得弃之可惜，所以让她先跟着练，以后看要不要做别的安排；要是她觉得一边学戏，一边应对戏曲学院的学业很苦，她也可以选择退出。
余飞瞪他一眼，挥了一把胡子，走了。
“让她试试伍子胥。”
她开始进入一个漫长的瓶颈期。
联络人问：余飞老师，您看您对这位嘉宾还有什么问题吗？
余飞想，“高人指点”，说的是于派的师父，这个没有疑问。“贵人相助”，这个“贵人”指的是谁？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楼先生。那么自身努力呢？她已经努力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但似乎还是不够，她应该怎样去做呢？
《不二大会》这名字看着俗，背后却是一个有着文化深度的优质资深综艺团队在做。这个综艺名为“不二”，基本的模式就是选取非常具有争议的一些话题，选择占有不同立场的两个人进行辩论，最终决出赢家。邀请的辩论嘉宾中有业界名人，也有网络红人，还有各行各业能说会道具有话题性的素人。这个网综已经做了有两三年，在网络上，尤其是年轻人中间，影响力非常大。
如果是根稻草，她就会死死地抓着稻草，小心翼翼地呵护千万别让它断了。
这条路于她而言，现在来看，或许是最好的一条。因为就算她一穷二白，就算她一无所有，仍能凭着这身本事，横冲直撞，硬是把这条路闯出来。
然而南怀明接下来说的话，却像炸雷一样炸在了她耳边。
余飞说，我想演伍子胥。
但余飞这块顽石，不是一般的顽石，她是茅房里的顽石，又臭又硬。
厉少言问，为什么又不行啦？
厉少言问她为什么。
她当时宛如当头一桶凉水泼下来。
你可以想象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对机会的渴望吗？
她觉得自己开始有些明白《金刚经》中那句偈的意思：
看新的墓地上春草丛生，一片郁郁葱葱，余飞说：“妈，看来你在那边过得挺好的，我现在过得也比以前好多了，有奖学金，跟着导师做项目，偶尔还有一些外快可以赚。对了，还有《鼎盛春秋》，老师们都对我很好。”
又或者，她只想对《不二大会》的团队说两句话：
余飞陷入了沉默。
后面那半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人们总说时光如白驹过隙，她觉得她那头白驹可能是个树懒托生。
余飞想，她只有一个问题，一个带脏字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