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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贯。”
他说：“你那柴刀，是砍阴间人用的，和寻常柴刀能比吗？做都得做上半个来月。”
她几乎是闯进铁匠铺中去，“铁匠道士，你见到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了吗？”
“刚刚这一刻钟，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道士铁匠粗重地哼了一声，抡起铁锤又去打砧子上头的铁坯，道：“一贯钱那是澂王时候的价，现下是吴王的天下，之前的钱都不是钱了，十贯还是便宜你的哩！”
张翠娥初时不答，通明先生又是厉喝一声：“说！”
通明先生。
一个紫袍的身影在黑暗中闪现出来。
李柔风皱起眉来看了一眼抱鸡娘娘，她身上的焰比道士铁匠融化铁水的火焰还要骄艳。
“什么声音都没有。”
冰冷的夜风中，抱鸡娘娘的鬓边渗出冷汗，她道：“不过是师父教我的一个祓魔咒。”
抱鸡娘娘大声喊：“李柔风！”“李柔风！”她嗓子是哑的，稍一大声，声音便破了，嘶嘶的像一个破锣。喊两声，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眼泪，却无人应。
“孽畜！”通明先生一声厉喝，“我阳隐一门，正大光明，自然清静，哪来什么符咒之法！你偷了我那孽徒法遵所书写的诀谱，私下修炼这等邪术，还拒不悔改，那休怪老夫无情了！”
原来爱一个人，便只能爱，恨不得、憎不得、怨不得，无可奈何，令人绝望。
出了铁匠铺，抱鸡娘娘拿了灯笼，对李柔风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找一个人，马上就回。”
“事成之后，百金重谢。”
道士铁匠嘿嘿笑了两声，问：“娘娘今夜来，要打什么东西？”
抱鸡娘娘细长的眉子挑出冷飕飕的气息，道：“你当真是漫天要价。”
狂风呼啸，镇魂铃振响三千里地，阳魃的火焰一路焚烧，将这阴阳路烧出一条烟熏火燎鬼哭狼嚎的大道。
抱鸡娘娘焦急起来：“真的没有？”
“昨夜在醽醁酒坊，你用的什么诀，祛除了李柔风身上的厉鬼？”
抱鸡娘娘扁着声音道：“你上次给我打的那把，没砍过几个便豁了口子，十贯钱，太贵。”
说罢，快步行来，大袍骤张，手掌高高扬起，便要废了张翠娥的神庭。
通明先生目光锐利，像千万根针一样要刺穿她。忽的冽光一收，他宽大袍袖一扬，那是一招“袖里乾坤”的幻术，竟从袍袖中飞出一个人来，重重地坠落张翠娥面前。
铁匠道士专心致志地打着铁：“不是和你一同走了么？”
铁匠道士看到李柔风，嘎嘎发笑，指着李柔风对抱鸡娘娘说：“把他淬进火里，娘娘，我能给你炼出三界中最利的刀。”
“我想要一个青铜鼎。”
她惶惶惑惑，她慌慌张张，她失魂落魄，她目生戾光。
“我爱他。”张翠娥跌坐在地上，双目空泛，神不守舍，卑如尘埃，她喃喃道，“我不许他被夺了舍去，谁也不许，我只爱他一个，换了别人的魂，都不行……绝不可以……”
张翠娥定睛一看，那个人不是李柔风又是谁？只是他浑身冰冷，双目紧闭，张翠娥发慌地把他扒拉到怀里，伸指去他鼻下，浑无气息，再摸他腕脉，亦是毫无搏动。
抱鸡娘娘枯瘪的声音道：“好哇，哪天我对他腻烦了，就把他给送过来。”
张翠娥单薄身子被震得晃了一晃，眼中酸涩，终是开口道：“我有私心。”
“什么私心？”
她张了张口，声带疼得她发不出声音，她嘶哑地说：“还我。”
“我给你一百贯，照我说的做，不得走漏风声。”
抱鸡娘娘深深地多看了他一眼，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她欲言又止，只是道：“你不要乱走，万一有什么事，就喊铁匠道士。”
通明先生冷冷道：“张翠娥，休得逼我清理门户。”
抱鸡娘娘的目光扫过铁匠铺，他这房子甚简单，外面是打铁的地方，里头一个房间，堆着破烂被褥，旁边支一口锅，神龛放三清像，无处可以藏人。
只怕是被人掠走了。他一个阴间人，身上又无火焰可以追寻，她要从何处寻起？她恨自己的侥幸之心，她恨自己为何要走一趟采芝斋，她难道以为这鬼市好比西市吗？丢下的李柔风还能在石桥上找回来？
目送那团火焰消失在街道尽头，李柔风转身又进了铁匠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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