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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的家世，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都绝不可能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随后他遇到了一个来自北平的女学生。
他穿了双尖头皮鞋。
他蹲了下去，开始解捆住袋子口的那根绳子，抽掉绳子，提起口袋抖了抖，只见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满破布的年轻男人就从口袋里滚了出来。
放在包厢角落的那只大袋子，刚才原本已经停止了蠕动。但此刻，里头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忽然又动了起来，重新发出奇怪的含含糊糊的沉闷声音。
“你们不是要包厢吗？进来吧。我不但可以把包厢让给你和你哥哥，我还要送你一件礼物。”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半年之后，两人交往的传言渐渐开始在社交圈传播。有一天，萧德音神情激动地跑了过来找他，说自己已经向夫家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萧梦鸿忍不住再次回头。骇然看见萧成麟拿过摆在包厢桌面果盘里的一把锋利小刀，将丁白秋的右手拉过来踩住，对着拇指竟然就要切下去了。
他对她的世界从不过问，也不大关心，总是忙碌于自己的事。即便婚后第二年她怀了孕，后来不慎摔了一跤落了胎，他回来也只是安慰了下她而已，并没有过多的柔情表现。
……
顾长钧并不像他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真正的绅士。
……
画廊出入的客人，非富则贵。
他应该一向就是如此，而非仅仅是因为此刻，遇到了自己这个他显然十分厌恶的妻子。
他没想到的是，萧德音竟然来真的。
那个顾家四公子，他虽然没见过面，但刚才他听到了对话。
萧梦鸿闭了闭眼。
里头这个身穿军部制服的男人，应该就是萧德音的丈夫了。
萧德音本身也工于绘画，但只学传统国画。接触画室后，渐渐对西方油画起了兴趣。
萧德音虽然堕入了他织就的情网，但在正统教育下长大的她，从本质上说，依然很保守。
为了谋生，他只能重新给画室捉刀，又兼职了一个给大学生教授西方美术的课程。
萧梦鸿抬眼迅速瞟了他一下。
他是三年前来北平的。原本雄心万丈，想要在北平一鸣惊人扬名立万。屡屡受挫之后，无奈受雇于一间著名的画廊，画给人捉刀的署名画。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但对于丁白秋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耻辱和失败。
这是发生在半年前的事了。
萧梦鸿还戴着帽，以遮掩包裹伤处的纱布。但还是有一截纱布露在帽檐外。
顾长钧看了眼露出来的纱布。
萧梦鸿一呆。
与自己从前经由梦境的惊鸿一瞥而留下的印象一样，面前的这个男人面容英俊，身条笔直，身上带着他所从事职业的特有的挺拔与英伟气质。
后来，夫妻经常连着三两个月不得见面也是司空见惯。结婚几年之后，有时候面对突然归家的丈夫，萧德音甚至会感到对方如同只是个熟悉了彼此身体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起先他也没在意。
但是萧成麟并没有罢手，当着顾长钧的面，继续往死里的踢踹着他。
……
和北平富贵圈里不少表面看似风光，实则手头并不宽裕的大家族少妇不同，萧德音不缺钱。
“贱种！我妹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你的！”
丁白秋惶恐如同丧家之犬，第二天就离开了北平逃到上海暂时落脚了下来。
萧成麟此时也没心情计较来自这个比自己小的妹夫的无礼和傲慢，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心里迅速转动着念头，想着如何迅速圆场才能解释自己妹妹这会儿会出现在火车上的事实。
虽然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在外人面前，举手投足也充满绅士风度，被社交圈戏称为穿军装的绅士。但萧德音很快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
他幻想着自己能抚慰她的闺中寂寞，而这个美丽的高贵少妇也能成为自己的红颜知己。
他很快暗中迷恋上了这个高贵的少妇。在两人渐渐熟悉，得知萧德音的丈夫时常不在北平，夫妻聚少离多，而萧德音显然闺中寂寞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得到这个原本他只能仰望的女子。
既然妻子背叛已经是社交圈公开的秘密，他故意让自己带着妹妹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或许就是为了给萧家带去更大的难堪。
她是一个感情敏感而丰富的女子——许多文学艺术方面的才女大抵都是如此。
真正的他生性冷漠，沉默寡言。娶了萧德音这么一个美丽的妻子，新婚那段蜜月时间过后，他就冷淡了下来，再没表现出更多的热情。即便是夫妻同床肌肤相接的亲密时刻里，她也很难感觉的到他对自己的爱意。
绅士大约只是他的习惯表象而已。
丁白秋当时以为她活不成了，惊惧万分，和女学生收拾了简单行装就仓皇逃跑。在上火车打算先去女学生的老家广州先躲躲风头时，在车站里，他被人从后一棍子打晕，随后人事不知，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塞到了一条漆黑的袋子里，不知道被带去哪里。
但遵照父母之命结婚后，丈夫顾长钧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已经消失了半年之久的萧德音竟然突然来了上海。经过打听，找到了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
丁白秋现在已经翻着白眼，似乎失去了意识，四肢也开始抽搐。
她从没见过这么惨烈而可怕的打人场面。
萧家书香门第，祖父及曾祖都是前清有名的官员。到了现在，萧家家主萧德音的父亲也依然崇尚儒学，反对西化。
她说了一声，抬脚要走。
但怀才而不遇，自古以来就是许多才子的悲哀。
或许，就是因为丈夫身上的这种冷淡和凉薄，才会令萧德音无法在婚姻里得到想要的，继而做出原本不该做的那些事吧？
萧梦鸿听到萧成麟的说话声，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时，人已经被那个随从押了过来。
“丁白秋你这个贱种！叫你装死！你不是画家吗？我这就废了你的手，看你以后还怎么画画！”
丁白秋认得萧德音的哥哥萧成麟。
空军从陆军部独立出来正式建制还没几年，航校更是如此。顾长钧是经过层层选拔后首批赴美留学的飞行员之一，当时他十八岁，两年后以优秀成绩毕业回国，不久就奉父母之命和有婚约的萧德音结婚。婚后他也没经常留在北平，时常外出执行任务。尤其是三年前中央航校成立后，他一年里至少有一半时间都不在家。
丁白秋本身确实有点才气，现在有了门路，名气很快就响亮了。他的事业开始起色。
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她遇到了丁白秋。很快发现，自己和这个年轻的画家竟然如此谈得来。
丁白秋惨叫一声，血从额头破了的口子里涌了出来。
但除了英伟，这个男人的气质里，还散发出了显而易见的冷淡和凉薄。
……
两人相识于一年之前。
丁白秋当场就惊呆了，好不容易才劝走情绪激动万分，哭泣着表示自己一定要抗争到底的萧德音，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个。
萧德音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
顾长钧收回扫向妻子的目光，改而看向还若无其事和自己寒暄的大舅子，依然坐在座椅里，纹丝不动，只略微扯了扯嘴角，算是对大舅子方才那一番热情寒暄的回应。
北平高官陆家的儿媳妇，年轻、貌美、北平文化圈里著名的才女。
……
这男子正是丁白秋。
地上到处是从他破裂了的皮肤里喷溅而出的血滴。
她没法再在这个包厢里待下去了。
第二天，丁白秋的画室就被北平警局给封了，他人也被抓了进去，和流氓地痞关在一个监室里，天天挨打，半个月后，才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她说自己爱他，想和他共度一生，所以现在更不能轻易就和他发|生|关|系。
她停在包厢门口，被动地对上对面男人扫向自己的目光，心里也随之也明白了。
这事是顾家还是萧家干的，丁白秋不大清楚。但他心里雪亮，这不过是他们给自己的一个小小警告而已。
堵在嘴里的那块布被踢的掉了出来，丁白秋呻|吟着，将绝望目光投向僵立在一边的萧梦鸿身上。
刚才突然听到萧德音的名字，袋子里的他意识到不妙，下意识挣扎，突然就被人放了出来。
他正望着她，唇角微微上翘。那双狭长凤目里也含着浅浅笑意。
他对上顾长钧那双此刻看不透半点情绪的眼睛，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所以虽然知道这是在玩火，但丁白秋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那种热烈蓬勃的渴盼和倾慕，开始想方设法暗中追求她。
在他的设想里，灵与肉的结合才是艺术家和贵妇人的相处模式。
“德音，”他忽然叫妻子的名，声音竟异常柔和。
“刚前几天回的。”
脚上皮靴后跟在包厢地板上发出清晰的落地之声。
……
她的公公顾彦宗是司法部总长，据说很快有望升任国务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