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独孤伽罗最新章节!

身难保的老家伙,他态度那样激烈地反对废长立幼,到底是为了什么?

    伽罗的脸上甚至长出了褐黄色的老人斑。她真的衰老了,皱纹湮没了她从前的清秀和刚强,只留下一种至深至远的沉静。

    “阿摩,”伽罗轻轻摩挲着杨广的头顶,叹道,“娘这一年来总是流泪,眼睛也看不大清楚了,娘常想着阿摩,不知道你在扬州好不好,不知道你和萧妃过得快不快乐,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喜欢彻夜不眠地办公事。阿摩,娘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以后,你一切要自己留意……”

    宣华夫人正在城外的仁寿宫里等着他,她刚刚为他生下一个甜净可爱的女儿,睫毛深长,脸上带着两个深深的酒涡,那明媚的模样,不笑都令人心醉。

    也许是恨伽罗对尉迟绿萼下手太毒辣,杨坚这一年来和伽罗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无话不谈,两人之间保留着一种看不见的距离感。

    她这句话,比任何一句问候都更令高颎动情。

    “母后。”被杨坚特旨召来的乐平公主杨丽华,站在伽罗身后,用一种蕴意复杂的眼光打量着母亲,这才走过来,这些天来,她每天都准时进宫来陪母亲,“母后又不听话,坐在这正起西风的走廊里。父皇要我陪母后去般若寺散散心,母后去么?”

    也许是看出了伽罗目光里的和善,杨丽华趁机说道:“听说昨天一天,父皇和母后下了十几道圣谕去责备太子,不知是为什么?”

    侍女们打开门,给他让开一条道。

    伽罗动也没动,她似乎麻木了,这满宫的幢幢黑影,是她最忠实的老友。

    “晋王和晋王妃正在大兴宫的驰道上步行。”

    等杨坚离开,她打算再读上半卷经,这半年里,萧太医不知道进过多少方子了,却没有一种药能够挽救她的衰弱和疲倦,她真是倦了,在这个人来人往的熙攘世间,她经历得太多,得失得太多,已经再也感觉不到悲喜。

    她和他已经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爱过这个相貌堂堂、举止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王爷,可她清楚地知道,他有好几张面孔,而且善于利用独孤皇后的力量,也许他会成功地当上大隋皇帝,可长袖善舞、心思奇诡的他,会是个好皇帝么?

    但就是这样,秦王府旧日的繁华还是留着许多痕迹,不少屋宇的飞檐上都残余着金粉,半旧的廊柱和花窗雕刻精美,整座庭院布局宏大美观,在寝殿的院落前,遍植着高高的杨树。旧时王谢风流已散,秦王府里疯长的野树和杂草,愈发让人感觉出荒凉。

    想不到的是,侍女们将高颎扶起时,才发现他须髯斑白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高颎无言地凝望着独孤伽罗,浑浊的泪水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的视线打断。

    伽罗,千秋万岁之后,我们将同为灰土,我们将互相拥抱着,睡在泰陵的巨石棺椁里,永不分离。然而有你在我身边,我将不会害怕那亘永的寂寞和黑暗。

    悲不可抑的高颎,透过迷蒙泪眼看去,却见杨坚的脸上毫无大恸之色,他仅仅是有些伤感地扭过了脸。

    杨坚每个月都有几天住在仁寿宫里,他刚刚将当年陈国的荣思公主封为宣华夫人,安置在仁寿宫。

    回首这一生的爱恨情痴,回首这一生的功名事业,高颎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他跪在地下,竟然无法起身。

    “唔,”伽罗像抚弄着婴儿一样,轻柔地抚着杨广的脸,问道,“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娘,趁娘还有一口气在,谁也不敢动你。”

    他情不自禁地跪在了地下,膝行而去,抱住了伽罗的双腿,两行热泪沾湿了伽罗深紫色折裥裙的下摆。

    听说,她还是第一次来探视秦王杨俊。

    “怎么?东宫又有什么举动?”伽罗停住了手,她本来有些下垂的双眉,忽然间扬了起来。

    而深得人望、也备受父皇信任的高颎,却一直坚定地站在杨勇身后。以高颎的威名、人望,杨素目前还不是他的对手。

    “是。”萧妃又叩了个头,拾起裙裾,躬身退出。伽罗满意地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帘外,这是个多么温雅知礼的女人,南梁公主出身的萧妃,比来路不明的云昭训,更具备大隋皇后的气度和容仪。

    “听说出兵突厥前,独孤公就大力反对,但父皇仍坚持派兵出塞,独孤公既然心存不战之志,这无功而返……”杨广故意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自己富有煽惑力的说辞。

    他天生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尽管这些年来,为了谋求太子之位,杨广费了不少心机来取悦伽罗,但他对母后的感情,却也大半出自真心。

    但杨勇的亲家高颎,却是朝中德高望重、手握重权的老宰相,听说,这一年来,高颎几次在杨坚、伽罗面前苦谏,要他们撤走大兴宫和东宫之间的卫戍队伍,重新给杨勇一个机会,。

    萧妃的视线转向杨广,在装饰在表面的悲哀和痛楚下,萧妃清晰地看见,杨广有一种大事已成的愉悦。

    他无法将自己的用心说出来,也无法再以一个戴罪之身为杨勇进言。

    跟随在他身后的萧妃犹豫片刻,也走过去,跪了下来,她从眼角瞥着伽罗老泪纵横的脸,心下起了阵秋风涟漪般的悲凉。

    “太子深恨孩儿,常在人前人后责骂孩儿,孩儿想,太子是大哥,自然有资格教训兄弟,是以每次都垂首听命。可太子却一直不能释怀,曾当着东宫的几个属官说,父皇既然能赐给同母兄弟滕王杨瓒一杯毒酒,他将来即位,早晚也要赐给阿摩一杯鸩酒……”

    武官出身的杨坚,看起来不像是六十岁,倒像四十来岁的模样,也许是因为青春洋溢的宣华夫人常常陪伴在他身边,才会让杨坚变得如此年轻。

    半年没见到高颎,杨坚偶然也有些怀念他,但免他的官是伽罗的意思:谁叫他竟将大兴宫里的事情都一一转告给杨勇,平时又以司马懿自居呢?

    而母亲显然还对父亲缱绻有情,以母亲刚厉的个性,她竟然忍得住让父亲和一个南朝公主这样卿卿我我!

    可不是,他们都老了,老得白发萧然、筋骨衰竭。六十岁,老百姓们大多还活不到这个岁数呢。

    可看了伽罗此刻静静离去的瘦削背影,看着那背影上的苍老气息,杨坚又不禁有些感伤,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他默默离开了大兴宫。

    这是母亲么?是从前那个刚强自信的母亲么?是那个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风神秀朗的母亲么?是那个始终爱他怜他宠他的母亲么?此刻,那颤巍巍站起的老妇,清瘦伛偻,发髻半白,看起来哪有半点皇后的威仪?

    雨色又深了,伽罗站起身来,扶着廊柱,尽量挺直了腰,她的视线在满庭梨树间穿行,人世这样美好宁静,令伽罗无限眷恋:“丽华,你不懂得你父皇,他这一生从未曾像今天这样令我倾慕,直到今天他才做回了自己……从前,从前他只是个泥雕木偶,任由我的思想和语言通过他的躯壳发布出去。”

    天下人都知道,独孤伽罗是个了不起的铁腕女人,可又有谁知道,她连普通老妇那种儿孙绕膝的欢乐都无法享受?

    当初,在杨坚没有登基为帝之前,随国公府里父子情深、夫妻恩爱、手足笃爱,融融泄泄的温情,令任何外人看了都要羡慕,而这一切已不复再有,九五至尊的皇位,让杨家的父子兄弟,全都密怀阴谋、反目成仇。

    “这只是传闻,做不得准……母后,勇弟性情仁厚,断不会说这种话。”杨丽华有些无力地帮杨勇辩解着。

    “老臣高颎求见。”他不敢推门,站在门外高声禀报。

    杨广是你的爱子,杨勇也是你的儿子呵,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将杨勇指给我看的情景么?从那一天起,我就暗下决心,不但要为你,而且要为你的儿子效忠一辈子……而你却以为,我做这一切,都是由于贪图富贵荣华。

    见高颎低头不语,似乎有后悔之意,伽罗这才拭了眼泪,庄容道:“太子无德无行,请了巫婆到东宫去算皇上的寿数,又密地操练兵马,似有不臣之意,下个月,皇上就要集合大臣,当众废除太子。”

    发髻半白的伽罗,和肌肤如雪的宣华夫人,轮流在杨坚的脑海里出现,最后,杨坚终于闭上了眼睛,他看见了一个穿着深紫色袴褶服的少女,神情沉静地站在龙首原的暮色中,颇为留意地看着他。

    今天是晋王杨广一年一度来朝的日子,伽罗这几个月来虽觉得身体沉重、疲弱不堪,也还勉强梳洗了一番。

    高颎哽咽难言,半晌才道:“太子不是那样的人……”

    “像一个刚刚长大的孩童那样,他只是想试一试自己的力量,想试一试自己能走多远。那不是感情,丽华,他永远都无法再喜欢上别的女人,因为,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像独孤伽罗这样真诚地爱他敬他守护他……他早晚会重新回到我身边,你放心。”伽罗微笑着,她昏花的眼睛望出去,似乎又看见了当年般若寺门前刚刚下马的杨坚,他几乎是看了第一眼就被她深深地吸引。

    杨广是她最疼的儿子,也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安慰,在这茫茫世间,还有谁是她可以依畀的呢?除了阿摩,也许再没有一个人愿意关心她的生死忧喜。

    高颎不明白,她怎么能对亲生的儿子们这样狠心?

    “譬如虚空不过去不当来亦不现在。过去世非世空,当来世非世空,现在世非世空,三世等等者空,摩诃衍衍自空,菩萨菩萨自空。须菩提,空者亦非数亦非多亦非少。有常无常及与吾我亦不可见,苦乐我非我亦不可见。三界亦不可见,度三界亦不可见。何以故?其形事不可见故。过去色以过去色自空,当来色以当来色自空,今现在色以现在色自空,痛想行识亦尔。过去色空不可见,过去空空不可见……”

    她的儿子即将离开人世,即将带着痛悔和一生的失意、对母亲的眷恋离开这熙攘而令人烦恼的世间,可这给予他生命的女人,却仍然毫不留情地数说着他多年前的过错。

    作为杨勇和杨广的同母姐姐,她并不偏向任何一个弟弟,但杨勇那惶惶不可终日的紧张模样,看了真让她心疼。

    其他两个女儿所嫁的丈夫,虽不是什么王公,却都是才貌兼备的少年,夫妻恩爱。

    “痴儿!”伽罗痛苦地捉住杨俊的手,伏身大恸,泪水倾泻在他的枕边,“你父皇今天来秦王府之前,已经亲自草诏,要重加给你上柱国之位,只等你身体好起来,就再去并州或扬州上任……”

    南下平陈、治理并州扬州、曲意迎合父皇母后,这些事做来容易么?五个兄弟中,就数自己最辛苦也功劳最大。

    因此杨广沉默片刻后,又开口说道:“说起来,独孤公的这份才干也还是难得。母后,去年父皇离宫出走,独孤公和杨素同时追上了父皇,父皇落泪不止,说他在宫中行止不得自由,不管杨素如何劝,父皇都不肯回宫,倒还是独孤公最懂父皇的心,只说了一句话,便令父皇回心转意。”

    “孩儿知道。”杨广就着伽罗的抚摸,将脸偎依在母亲的掌心,道,“娘在五个儿子当中,待孩儿最深情,因此有人对孩儿心生嫉恨……”

    呵,什么誓不生异姓之子,当年春夜深庭发下的誓言,杨坚早就置之度外。但现在看起来,杨坚对宣华夫人,似乎没有对尉迟绿萼那样的深恩眷爱,说不定,这匆匆来去的尉迟绿萼,倒还是杨坚一生中最喜欢的女人。

    “母后……”杨俊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地说着,“儿臣死后,请将儿臣葬在般若寺后,让儿臣死后得遂出家为僧之念。若母后念及当年生我养我之时,曾心存一丝怜爱之情,就将若眉的头颅,放到儿臣的棺木中,放在儿臣的怀里……”

    杨俊凝视着她,半晌,才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儿臣……永不愿再当什么王爷、总管……”

    秦王杨俊被崔妃在瓜果中下毒后,一直卧床不起,就住在离大兴宫不远的秦王京邸里,但伽罗除了偶尔打发医生去看,自己一次也没有探视过中毒垂危的杨俊。

    这样强大的女人也会衰老,这样豪迈多才的女人也会痛苦,比起独孤皇后来,自己的人生至少还算是平静和温暖的罢?杨广虽算不上是个忠诚正直的丈夫,可至少,他独立多才,不需要自己为他操心打点前途的一切。

    头上一顶紫纱帽、身穿平民服色的高颎,没想到秦王京邸的门边竟会长出蜘蛛网,他用手拂了一拂沾在肩头的蛛丝。

    李圆通有些吃惊地勒住了坐骑,刹那间,他明白了一件事:皇上这一辈子,永远无法真的离开独孤皇后,尉迟绿萼、宣华夫人,她们只是花朵一样徒具姿仪的女人,她们永远无法走近皇上的灵魂。

    她将手中的佛经放下,想了想,又塞到那堆奏章的最下面,走到内室的妆镜前,仔细地察看了自己的脸色。

    孝顺的杨广,还为这出生不久的小公主送来了黄金打制的骆驼、马羊等物,今天,杨坚打算去和这幼小的女儿好好亲热亲热,再精心给她起个名字,宣华夫人曾温柔地说,她一切都听杨坚的,不管起什么名字都好。

    “丽华,来。”伽罗拉过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她的身体是这样虚弱,每天上朝都需要两个侍女用力扶持,而她曾发誓同生共死的丈夫,却在前方大步流星。

    杨坚望着高颎那张悲伤过度的脸,沉重而坚决地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又在杨坚的脸上逗留片刻,便遥遥投向了暮云流动的殿窗外,长风吹过白杨树头,树声汹涌而入,而杨俊的眼神便在这一刻涣散得无法收束。

    高颎没有在乎李圆通的态度,被削职半年来,他受过的冷言冷语太多了。

    她想起那“一妇人”的轻藐说法,不禁难过。

    “娘,”杨广趁机仰起脸,泣道,“孩儿的心事,一直不敢尽情告诉娘,今天,孩儿只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伽罗眼不见为净,再不愿也不想去管他了,上个月萧太医去看过,说宣华夫人已经怀了身孕。

    “晋王来了么?”她不知道是问第几次了,天已经大亮,殿外却寂静得像是子夜,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伽罗,你在用一颗母亲的心做着无法挽回的错误决断,为什么你在大兴殿的凝思阁里当了这么多年隔帘听政的“二圣”,却无法真的摆脱寻常妇人的心胸?无法理智地看待皇嗣废立?

    伽罗常常草草处理完奏章和诏书,便持着灵藏大师新译的佛经,终日埋头苦读。陪着她的,永远是那尊寂寂吐着檀香的博山炉。

    在私心里,高颎以为,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情谊交缠了几十年,已经说不清是恩是怨,但,倘不是因为这份人人觊觎的皇权,他们应该相处得非常和睦。

    伽罗淡淡地哼了一声,道:“蜀王不成,你父皇常说:老四将来恐怕不能善终。老四锋芒外露、咄咄逼人,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连在蜀地独当一面,本宫还怕他专横失道,何况将天下交给他?汉王也不成,他自小娇生惯养,驾驭不了全局,去年和独孤公一起出兵突厥,不但无功而返,还到本宫面前哭了鼻子,说是独孤公欺负他,险些就在长城外将他杀了……你听听,这成什么话?当年你和独孤公南下平陈时,只得二十一岁,要管束的军队更多,却不但建了功劳,而且将军机大事都办得井井有条。”

    长风从殿窗外吹过,撩来一阵似近还远的花香,几片羽毛般的白色花瓣落在伽罗的肩上,杨广伸出手去,轻轻地将它们拾了下来。

    “痴儿!”伽罗不禁泣道,“你父皇戮力关塞,你母后多少年枕席难安,才创下了这片江山基业,你不说为父皇母后分忧,好好管辖并州军民,却奢靡无度,败坏我大隋国体。你,你,你……本宫真不知该怎么责备你!”

    那一刻,龙首原土脊上的夕阳,照亮了杨坚沉闷的毫无情趣的生命……这一生,他得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帝位,而是这个了不起的女人。

    杨广所不知道的是,此刻,倚在殿窗前的伽罗,心底感受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巨大无边的悲凉。

    “娘。”杨广仍然亲切地呼唤着,他小心地窥伺着母后的神色,他必须迫使母后在这个春天里痛下决心,废了杨勇的太子之位。

    年久失修的走廊上,到处可见折断的木条,廊砖都翻了起来,如果不留心脚下,难免会一脚踏空。

    “萧王妃,”伽罗渐渐怒气平息,又恢复了从前那种精明强干的神气,冲萧妃摆了一摆手道,“你出宫去看乐平公主,本宫有事要和晋王商议。”

    可她的儿女、孙儿们,没有一个不怕她。

    还是他害怕和她单独相处?

    他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她是不是爱他,但在今天早晨她无言离开的背影中,杨坚终于看到了他等候已久的答案。

    中毒病废多年的杨俊,自知大限将临,在枕上咬指写了一篇血书给伽罗,伽罗读之泪下,这才和杨坚一起来看儿子。

    读经声倏然中断,半晌,伽罗才隔门吩咐道:“独孤公,快进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庭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伽罗静坐在漆色微显斑驳的走廊下,凝视着庭中白雾一般的雨色。

    “阿摩!”伽罗失控地呼唤了起来,这是她的儿子阿摩,是她最可依赖的人阿摩,是世上唯一爱她的人阿摩。向来端庄自许的伽罗,已经管不了自己是否失态。

    伽罗靠在杨广的臂弯中,扶着头,重新坐了下来。

    伽罗急忙掩住他的嘴,勉强收住眼泪,有些啧怪地说道:“阿摩,不许胡说,你也是快有孙子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痴?娘老了,就像大兴宫里的那些梨树,老得连花都开不动了……你风华正茂,大隋的国运,还要指望你。”

    他放开了伽罗的手,颤巍巍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鬓发,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父皇老了,母后也老了,儿臣这就要去了,儿臣这一生都过得不快乐,儿臣的心底,永远都在为若眉流血……死后,那些侈丽用具、珠宝,请母后都布施给大兴善寺,儿臣的墓前,不立碑,不留字,就让儿臣与草木同朽……”

    他知道,母后这样表过态之后,废立也不过是指顾之间的事情,父皇虽然最近一直与宣华夫人在一起,但他在朝事上还是最尊重母后的意见。也许,多年来在朝议和国事起决定作用的人,并不是大兴殿上端坐着的父皇,而是殿后“凝思阁”里隔屏倾听的母后。

    当年平陈时,杨广身为三军统帅,仅仅想留下张丽华一条性命,也被高颎无情地拒绝了,他竟然杀了那个世间少有的绝色女子,让杨广足足心痛郁闷了几个月。

    “阿摩,本宫心意已定,必在今年内将杨勇废为庶人……本宫就是不为江山社稷想,也得为你们兄弟着想,将来你父皇身后,杨勇登上皇位,定会将阿云这贱人册封为皇后,将杨俨立为太子,难道我独孤伽罗的儿子,要向一个贱婢的儿子俯首称臣?”伽罗有些迷乱地说着,杨广觉得母亲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本宫耗尽一生心血,所为何来?难道就是为了让阿云这贱人安享我和乐平公主牺牲一生情爱换来的尊荣?难道就是为了让阿云那卑贱的血统玷污我们杨家和独孤家的高贵?呵,她休想!本宫已经给过勇儿机会了,本宫给他娶了最高贵的鲜卑世家的女儿,而他却如此辜负母亲的苦心……”

    当年,他也曾眷恋过晋王府的两个侍婢,并与她们生下了两个儿子,可就为了让母后放心,杨广将这两个庶生子连同他们的母亲都送往了偏僻乡间,至今下落不明。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