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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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上，半天还没缓过神来。
“记得往家打个电话，等过两天有空了，我再带你去见见老家的人，”祁连说，“嗯，到了。”
“我是来还钱的。”江晓媛数出一百三十元整，放在茶几上，“上礼拜谢谢你。”
墙角有个小小的工作台，竖着台灯、笔筒、一打凌乱的稿纸，还有一台旧电脑。
老板所谓的“包住”，就是在厕所旁边的储物小黑屋里给了她一张简易的床铺，同居室友是几台歪脖子坏电脑，四仰八叉的显示器们每天都用黑洞洞的四方大脸凝视着她的起居。
换洗衣服是她从隔壁三无小超市里扒拉出来的，买的时候根本没敢睁眼看，反正这一身从里到外的衣服，包括一套牙具与一条毛巾，总共要价二十三。江晓媛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人砍了价，她把章甜在医院里试图砍价的那一套说辞照抄过来，并成功地让老板免了她三块钱零头。
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里，江晓媛平均每分钟三次想辞职，最后奇迹般地全都忍下来了——因为她把自己所有不能忍的事情按照程度深浅排了个序，“欠钱不还”战胜了所有竞争者荣获第一，江晓媛为了实现她一周之内还钱的承诺，必须要拿到这一百五的工资。
江晓媛：“我……”
这回真不是紧张造成的错觉，他就是像个大流氓。
江晓媛掀了掀眼皮,见那小崽子身材瘦小,肩膀只有两个巴掌宽,下巴比姑娘还光滑,明显就是个没发育的未成年。
祁连一皱眉：“怎么去那么乱的地方？”
洗澡间的门锁是坏的，她每次进去都要找根绳，小心翼翼地把门拴好，并洗一个十分惊心动魄的战斗澡——假如她耗时超过十分钟，愤怒的老板就会直接关水闸。
后来，她觉得可怕的车祸，可怕的灯塔，可怕的章大姐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
祁连：“怎么，有事找我？”
江晓媛十分惊讶，心想：“也许是我那天太紧张了，人家真是个文化工作者呢。”
“干净卫生”“管吃管住”“环境安全”这三个词，无一例外都戳中了她的死穴，是远离祁连这个人，苦哈哈地到小饭馆端盘子，还是铤而走险地搏一把？
祁连愣了一下，含含糊糊地笑了一声：“你可真是……”
曾经，江晓媛以为她爸把她送到一个人人说鸟语的鬼地方，去跟洋鬼子学烧陶罐是她的人生低谷，认为每天要去办公室报道打卡是对她个人自由的极大侵害，觉得冯瑞雪撬她墙敲的背叛是她做人最大的失败。
这真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个礼拜。
江晓媛差点让他一句话吓出心脏病来。
这家网吧经营得非常不正规，里面要多乌烟瘴气有多乌烟瘴气,老板只管赚钱和玩电脑,什么牛鬼蛇神都往里放。
江晓媛：“……去。”
江晓媛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没出息地选择了后者。
祁连截口打断她：“饭店端盘子有什么好干的，油乎乎的没几个钱，我带你去个干净卫生的地方，管吃管住，客人基本都是女的，工作环境安全。”
江晓媛：“……”
“不会慢慢学，”祁连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忽然，他动作一顿，挑眉看了江晓媛一眼，“对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我什么时候、在哪见过你？”
江晓媛忽然落寞下来，默默地想：“你们找的人已经死了。”
江晓媛：“……”
“走着过去吧，”他说，“不远。”
她现在第一怕别人问她要钱，第二怕别人问她记得什么——她中途加塞，做贼心虚。
祁连回过头来：“去不去？”
江晓媛忐忑极了，万万不愿意再靠近这个人，连忙小心翼翼地说：“不用了，其实我来的路上看见一家饭店正在招服务员，已经个人家说好了……”
这真是无法反驳的会心一击。
离开网吧，江晓媛站在路边，贪婪地吸了几口汽车尾气，感觉自己算是活过来了，她给祁连打了个电话，要了个地址，弄清大体|位置后，本想坐公交车前往，后来心里一算计，感觉为这三五公里花两块钱不值得，于是环保绿色无污染地走了过去。
江晓媛收好钱，不客气地对他摊开手：“现在就还给我。”
想做点个人清洁，江晓媛只能恳求老板让她去二楼的洗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