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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心灵的焦灼最新章节!

……什么东西不对头啊?”

    康多尔大夫挠挠脑袋。“是啊,要是我知道就好了!您无论如何不要着急!我们现在谈的全是正经话,不开任何玩笑,我宁可再说一遍,说得清清楚楚:我觉得病状并没有变样,而是在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变了样。她今天心里有事,什么事,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晓得怎么搞的,她从我手里溜掉了。”————他又吸了一口他的雪茄,然后用他锋利的小眼睛,很快地瞟了开克斯法尔伐一眼,“您知道吗?最好我们立刻开诚布公地谈谈这件事情。我们相互之间总用不着不好意思。我们完全可以把牌亮出来。好吧……亲爱的朋友,请您告诉我,请您现在老老实实清楚明了地告诉我:你们在这段时间内由于焦急得沉不住气,是不是请了另外一位医生?有没有另外一个人在我不在的时候给艾迪特检查或者治疗过?”

    开克斯法尔伐霍地跳了起来,仿佛人家指控他犯了滔天大罪似的。“看在天主分上,大夫先生,我凭我孩子的生命发誓……”

    “行了……行了……千万别发誓赌咒!”康多尔很快打断他的话头,“您就是不发誓我也相信您。我这问题,就算了结了!Peccavi[4]!我这下可是打偏了————诊断错误,归根结底就是宫廷御医和教授们也在所难免。这么件蠢事……我简直要发誓……要是这样,一定发生了另外什么事情……可是奇怪,非常奇怪……您允许我……”————说着他给自己斟了第三杯黑咖啡。

    “是啊,可是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呢?什么东西变样了呢?……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老人嘴唇发干,嗫嚅着说。

    “亲爱的朋友,您可真叫我为难了。任何担忧都是多余的,我再一次向您保证,人格担保。倘若真发生什么严重情况,我总不会当着一个外人……对不起,少尉先生,我说这话不是不客气,我的意思只是……要真是那样,那我总不能坐在圈椅里随便说说,一面这么舒舒服服地喝着您的上等甜酒————这可真是味道奇佳的美酒啊。”

    他又把身子往后一靠,把眼睛闭上片刻。

    “是的,要我这样凭空解释,她身上什么东西变样了,这很困难,因为这事已经处于可以解释的上限或者下限。我起先估计,有个陌生的医生干涉了我们的治疗————说实在的,这一点我已经不相信了,封·开克斯法尔伐先生。这我可以向您起誓————不过,我起先之所以这么估计,因为在艾迪特和我之间有一点东西不怎么起作用了————正常的联系不复存在……您等等……也许我能够表达得更清楚一些。我的意思是……经过比较长时期的治疗,在医生和病人之间,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某种特定的联系……也许把这种关系称为一种联系,甚至有些过于粗鲁,因为说到头来,联系指的是‘接触’,也就是肉体方面的东西。在这种关系里信任很奇怪的是和不信任掺杂在一起的,一物克一物,又吸引又排斥,不言而喻,这种交错的关系这一次和下一次各不相同————我们对此是习以为常的。有时候大夫觉得病人变了,有时候病人觉得大夫变了,有时候两人只消四目对视,便心领神会,有时候两人各谈各的,合不到一块……是的,两人之间的这种感情交流是极端奇怪,极端微妙的,不能捉摸,更难以测量。也许打个譬喻解释起来最为方便,不过得冒这样的危险,那就是这是个非常粗俗的譬喻。这么说吧————和病人的关系就像您出门好几天,回到家里,取过您的打字机,表面上这台打字机似乎运转如故,丝毫未变,打起字来还跟平素一样灵便轻巧;尽管如此,您从一个小地方,您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地方感觉到,在这段时间里另外有个人用它打过字了。或者就说您吧,少尉先生,要是有人把您的马借去骑了两天,您毫无疑问会感觉出来。不是马的步态就是神气,总有点什么不对头,不晓得怎么搞的,这匹马脱出了您手心的掌握,您大概也同样讲不清楚,到底从什么上面可以看出变化来,因为这些变化都小得微乎其微,我知道,我刚才举的都是一些非常粗俗的譬喻,因为一个大夫和他病人之间的关系不消说要细微得多。我刚才已经跟您说了,如果现在要我跟您解释清楚,自从上次到现在,艾迪特身上有什么东西变样了,那我的确————狼狈不堪。但是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她身上确实有东西变样了————使我恼火的是,我没有把这东西找出来。”

    “可是这……这变化是怎么表现出来的?”开克斯法尔伐气喘吁吁地问道。我发现,康多尔再三请求也没能使他平静下来,他的额头亮晶晶的布满了汗水。

    “怎么表现出来的?当然是从一些小地方,从一些把握不住的小事情上表现出来的。在做伸屈练习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在反抗我;我还没有能够开始好好检查她就已经造反了:‘用不着检查,还是跟原来一样。’而平时她是急不可耐地等待我的检查结果的。等我建议做一些运动练习的时候,她又说了不少傻话,什么:‘唉,这也不会有什么用处的’,或者‘做这种训练也不会有多大进展’。我承认————这些话本身并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脾气恶劣,神经激奋所致————但是,亲爱的朋友,以前艾迪特从来没有向我说过这样的话。好吧,说不定也的确只不过是心绪不佳……人人都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嗯,没错吧……病情并没有朝更坏的方面变化?”

    “还要我向您人格担保几次?要是真有一丁点儿恶化的迹象,我作为大夫一定和您做父亲的同样着急,可是您看见了,我可丝毫也不着急啊。正好相反,她对我的顶撞一点也没使我不高兴。应该承认————这位小千金比几星期以前火气大多了,激烈多了,也焦躁不耐多了————大概她也给您几个硬钉子碰过。但是另一方面,这样一种反抗又表示生活意志在加强,希望恢复健康的意志在加强。只要人的机体开始运转得越强有力,越正常,他自然也就越加迫切地希望一劳永逸地把病治好。请您相信我,我们并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特别喜欢那些听话的‘乖’病人,百依百顺的病人。这种病人从自身出发对大夫的帮助最少。我们这种人要是看到病人发出强烈的,甚至是狂暴的反抗意志,我们只会表示欢迎,因为奇怪的是,这种看上去很荒唐的反应有时候比我们最高明的药物更有效果。所以我再说一遍————我心里一点也不着急。要是现在有人譬如说要开始对她使用一种新的治疗方法,完全可以要求她吃大苦,卖大劲;现在来动用她全部心理上的力量,说不定甚至是最合适的时刻呢。处于她这种情况,心理力量是举足轻重的。我不知道,”————他说着抬起头来望我们————“你们是否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

    “当然。”我不由自主地说道。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说的这一番道理我听起来是这样自然而然,清清楚楚。

    可是老人依然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眼睛望着前方,可是眼神空荡。我感到,康多尔想给我们解释的事情,他一点也没听懂,原因乃是:他根本不想听明白。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和担心只集中在这决定性的问题上:她会恢复健康吗?很快就复原?什么时候复原?

    “那么什么治疗方法呢?”————他只要一激动,总要口吃,讷讷不吐————“什么新的治疗方法……您不是刚才说到什么新的治疗方法吗……您想试验什么新的治疗方法啊?”(我现在马上就插一句,他死死抓住这个“新”字,因为他觉得这个字里有什么预示新希望的东西。)

    “亲爱的朋友,我做什么试验,什么时候试验,请您让我安排————千万别催我,别老逼着我干什么,这种事情变戏法是变不出来的!你们的这个‘病例’————这是我们当大夫的说法,别人听起来不太舒服————现在是,并且永远是我所有关心的事情中最关心的事情。我会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老人一声不响,愁容满面。我发现,他使了很大的劲强迫自己别再把他那些无谓的执拗的问题提出来,可是心里又非提不可。康多尔想必也多少感觉到了这种沉默的压力,因为他突然站了起来。

    “今天这事算了结了,可不是。我已经把我的印象告诉您了,再说下去就是空话连篇,胡诌乱吹了……即使最近时期艾迪特果真变得火气更大了,您也别马上就吓坏了,我会很快弄明白究竟哪个螺丝钉松了。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别老这么心神不定、忧心忡忡地围着病人悄悄地溜来溜去。然后第二点:请您彻底注意您自己的神经。您看上去好几夜没睡好了,我怕您这样追根究底、钻牛角尖,会把自己彻底搞垮,您在您女儿面前负不起这个责任来的。您最好马上就这样办:今天晚上早早上床,临睡前喝几滴安神剂,这样,您明天早上又能神清气爽。这便是我的全部忠告,今天的出诊就到此结束!我把我这根雪茄抽完,然后我就开路。”

    “您真的……真的打算就走了吗?”

    康多尔大夫主意已定。“是的,亲爱的朋友————今天就到此结束!今天晚上我还得去看最后一个病人,一个有点操劳过度的病人,我给他开的药方是作一次长距离的散步。您已经看见了,我从早上七点半起就马不停蹄,整个上午待在医院里,有个奇怪的病例,就是说……可是咱们别谈这个……然后我就乘上火车,然后就在府上。恰好是我们这号人得不时换换肺里的浊气,以便保持头脑清醒。所以请您今天别拿您的小轿车送我,我宁可溜达着徒步进城!今天刚好月圆,月色皎洁。不消说,我并不想把少尉先生给您带走。倘若您不顾大夫的禁止还不想上床睡觉,少尉先生肯定还可以再陪您一会儿。”

    然而我马上就想起了我的使命。我便连忙宣布:“不了,明天我得一大清早就去值勤,我本来早就想告辞了。”

    “那好吧,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咱们就一起步行进城。”

    这时候,在开克斯法尔伐灰色的眼睛里才第一次闪现出一粒火花:这个使命!这个问题!这次打听!他也想起来了。

    “我马上就去睡觉。”他说道,口气出乎意料地顺从,同时在康多尔背后偷偷地跟我递眼色。他的提醒是不必要的,我从我的袖口上已经感觉到我的脉搏在猛烈地跳动。我知道,我的使命现在开始了。

    * * *

    [1] 一种匈牙利酒。

    [2] 一八九七年酿造的酒,在故事发生时(一九一四年)已是陈年佳酿。

    [3] 戏指德国大诗人歌德。

    [4] 意大利语:您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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