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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后续开发前景的判断，没有人比纪远尧更清楚。
我笑着摇头，“你存吧，平常我不太喝酒。”
再辉煌的胜利，没有欢呼声都索然无味。
一万个庆幸，倒下的人不是纪远尧，为此值得喝下这杯鲜红如血的酒。
杯中的酒，馥郁芳香，折射着美丽光彩。
猜测过任何人可能会离开，也没有想到是邱景国。
“这只是一块探路石，只是转型的第一步，如果不及时转向，照老套路持续开发下去，只会把公司又一次拖死在原地。”
我又想起了妖异这个词，原来第一瞬间的直觉真的最准确。
他的名字写得行云流水，我的字写得偏硬，并列在一起似乎不是那么好看。
整瓶的酒都是他在喝；整夜的话都是他在说，好在他并不在意，愉悦心情并不因我的沉默而受损。平常在他面前，我也总是安静倾听，他也许更习惯我的沉默。
我说那太浪费了这酒。
这一次，董事会选择信任纪远尧的判断。
“邱先生。”
他当众向媒体披露了随后的研发计划，将纪远尧提出的开发思路和构想，变成他的决策结果——除了道德问题之外，没有任何不妥——对外披露的计划只是个概念性方向，不会泄露商业秘密，这一点邱景国很有数。可他并不知道，当他的发言经由媒体广泛传播，成为那段时间行业新闻热点的同时，纪远尧的回击已经不声不响展开。
我目瞪口呆。
他微笑，“没关系，过几天你想喝了再来取，不想喝就算了。”
锋利起来，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孟绮是这场战争里最后一个祭品吧，但愿以后不会再有人被牺牲。
纪远尧低声开口，却又顿住，拿起酒瓶往我杯中缓缓斟酒。
理所当然应该为对手的流血喝彩，但这一刻，我只是想，也许有朝一日我们的血流出来，也和对手的一样鲜红，即使走到邱景国那样的高度，也可以一夜跌落下来。
在他看来，要摆脱恶劣的复制跟风，只能永远领先一步，在蝗虫来袭之前抽身，把吃剩的蛋糕留给别人，及早发现别处的新蛋糕，转战新领域。
也许邱景国将纪远尧空投过来的时候，也没抱太高期望。
是的，胜利总是可喜可贺。
这不像他，和他绅士般的个人风格截然相反，明明是一个保守文雅的人，却崇尚世故圆融的做事手段，直接准确地追逐利益，理想化色彩被他冷冷踩在脚下，踩个粉碎。
对于邱景国的无作为，老头子不是不失望，但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恋旧，虽然董事们对邱景国负面意见日渐增多，老头子还是假装不在意，不动老臣子。
他太了解自己的顶头上司，明智地对邱景国保留了后续开发计划的真正设想，没有把预见到的雷区指给邱景国，任由一个瞎子昂首阔步朝断崖走去。
但欣赏之余，纪远尧清醒地知道，在这个尚未规范的行业，在混沌竞争中的内地市场，有种蝗虫叫“跟风”，有种灾难叫“山寨”。
二十一世纪的权力屠场上，没有冷兵器，没有嘶吼，没有流血……写字间里的男女们，温文尔雅，不动声色，凭直觉辨嗅着空气里的算计和心机，凭本能趋利避害，水泥丛林动物也同亚马逊丛林动物遵循一样的生存法则。
自己不犯错，等待对手犯错，就是最安全的进攻。
今晚的纪远尧，措辞直接，词锋鲜明，不同于以往内敛，毫不掩饰胜者意气。
我看不到最残酷的那一幕发生，只看见尘埃落定之后，纪远尧平和地坐在面前，酒在手，笑藏锋，不用像古代角斗士那么狼狈浴血，一切依然文雅美好。
原来今夜的纪远尧，需要一个倾听者。
再强的人也强不过资本的权威。
“你的酒喝得真慢。”纪远尧留意到，“不喜欢吗？”
余下的半支酒，纪远尧让酒庄封存起来，让我在存酒卡上签名。
当他在展示会上出尽风头的时候，纪远尧在一旁低调地看着，并不出声。
原来他的眉梢也如此锋利。
我已见过孟绮与冯海峰的离去，见过市场部集体变成炮灰，自以为了解“残酷”这个词的定义，现在这个定义却被邱景国刷新。
无论多强的研发团队，除非掌握了明显领先于众的尖端技术，否则来不及做到精细深入，已被大量粗劣的仿造复制所淹没。
当他风尘仆仆地回来，急于有人分享胜利喜悦，超然面具之下，他也是个渴望欢呼声与崇拜眼神的，有着所有雄性生物旺盛虚荣心的男人——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索然的寂寞，风光失意的时刻，没有亲友同喜同悲，眼前只有一个沉默、忠实、顺从的追随者。
烛台的光，映着酒的艳色，酒的艳色映着他的目光。
可喜可贺么？
董事会对邱景国的信任和好感虽然下滑，却还不至于触动最后的bottom line。
职场可以冷血到什么程度，也许永远猜不到。
我想起孟绮，想起和她一样离开的那些人，那些权力角逐的牺牲品。
杯里的酒，在我手中一荡，“谁？”
我的心被悬起来，唯恐一个好消息后面，跟着会有一个坏消息。
而我相信真正的战役，早在三天之前就已打完。
不为人知的前因后果，所有答案都藏在他这双平静的眼睛里。
“目前只是职位变动。”纪远尧淡淡回答。
纪远尧的目光，谜一样幽深。
随着内地市场的金脉被打通，公司发展战略与重心也随之调整，纪远尧的价值应势上涨。
当研发团队在某一领域取得进展，就全力深入，务求专业，做一件事就要树立一个标杆。
纪远尧的崛起，董事会的质疑声，都令邱景国坐立不安，怀疑自己地位岌岌可危。
小说里高手决战，一招见分晓。
纪远尧提早两天启程，不是访友，不是私事，而是与两位执行董事低调见面，并见到了早已修心养性，极少过问公司事务的老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