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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老范的叹息听来很无奈，语气也焦躁，“真不该打你电话，刚刚一着急也不知道找谁过来帮忙好，现在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他不让我惊动公司里的人……现在我一个人在医院看着他，你也不用过来了，明天再说吧。”
医生打量我们，“都是家属吧？”
老范招架不住，说出了医院名字。
他笑着感叹说，“工作造就的剩男剩女越来越多，看来公司以后需要成立红娘部。”
可几乎同时，我刚想开玩笑说，老大是不是该以身作则，做第一个张生……这话险些抢出嘴边，幸好说迟一步，要不然可尴尬大了，我怕要窘得遁地。这一念之间的巧合，说也不敢说，笑也不敢笑，忍得我面红耳赤。
叮叮咚咚的手机铃声打断我的怅然。
我不知他想到什么，会有如此神色，却不得不硬起心来问他，“要不要通知您的家人？”
电话那端也不等什么回答，当即挂断，只丢下冷冷一声，“我马上到。”
丢下这么句话，医生转头就走了。
邻床的病人和家属在看着我们，似这般亲密，谁又想到，只是上司和下属。
这话听得人一起一落，心直打颤，老范却多了一句嘴，“这个咳嗽……也会有生命危险？”
他打断我，“应该止住出血就可以出院吧？”
“真没有事，你别管了。”
应该只是老范的事吧，如果纪远尧有工作交代，他会自己打我电话的……这样想着，心神纷乱不定，转身看见穆彦关切询问的眼神，我摇头笑笑，只说有点事情，得走了。
“没有别人知道。”
如果那个饭局，我陪他去了，也许不会让他喝太多酒，至少不会……那么孤零零的。想着老范说他一个人苍白着脸走出来的情形，我心如猫抓，内疚得透不过气。
终于等到医生出来，等来的结果是支气管扩张诱发咯血。
我快步过去，倒好温水递到他手里，拿枕头让他靠上。
纪远尧听着我的数落，好一阵没说话，阴郁脸色透出黯然。
我简短告诉他大致情形，叫他立刻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他相当吃惊，上一刻的温柔语气转成严峻，“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老范终于回电话了。
纪远尧没有回答，沉默得异样。
我只能先回家。
我告诉老范一定要尽快转院，等他情况稳定一点，就转去最好的医院。
他不让我进病房去，我只能隔着门上玻璃，看见医生和护士围着雪白病床上的那个人，将人遮得一点儿也看不见。等待医生出来的时间无比漫长，我和老范呆坐在走廊椅子上，似乎他说了些什么，我也回答了什么，却不记得内容，满脑子乱纷纷，坏的念头像水面泡沫不断浮起，我要很用力才能将这些黑色泡沫压下去。
自己的身体，却到底战胜不了，不管怎样都有一输。
他接起来，语声温柔，“安澜？”
我们面面相觑，只得说都不是。
“等着，你别挂。”我抓着手机，冲到街对面，拦下正好经过的一辆出租车，“说，哪家医院，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
顾不上客套，我接起来劈头就问，“怎么了，老范，什么事找我？”
我心一抖，骤然说不出话。
这家区级医院从环境到态度都令人恼火，是老范匆忙之下就近找来的，连里面病房都已十分陈旧，还是三人间，不断有其他病人的家属看护进进出出。
这窒闷的沉默一直持续，直至车到我家楼下。
在知道是什么事情以前，我不想告诉他。
电话里，老范压低声音说。
尽管我知道，成真的可能性相当大。
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目光静如死水，就这么静了半晌，终于笑了下。
“对，这个时候，只能是他了。”他闭上眼，疲惫地叹了口气，语声又低又哑。
我一愣，“穆总？”
他皱眉听着，听到要住院一段时间，眉头拧得更紧。
今晚这个饭局，本来我该陪同他去的，临到下班时纪远尧却说不用了，难得周末，放我早点回去逛街约会。
真的是纪远尧病了。
“你还想着回去工作？这个病已经是累出来、拖出来的，医生说治疗期间不能再劳累！”我忍无可忍，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人的想法，工作狂是一种病态，高度敬业却被称为一种职业美德，有时看着纪远尧，我分不清这种病态和美德，到底有什么区别。
“安澜……”他眯起眼睛看清了我，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我没事。”
赶到医院，在走廊上见到老范，被他一把揪住。
没容我们松一口气，那阴沉着脸的矮个医生又甩来一句，“目前没有大量咯血，暂时不用手术，先住院治疗，万一恶化出现大咯血，就有生命危险。”
我在他眼里仿佛看见一丝异样的掩饰闪了过去，掩住了谁也看不|穿的情绪。
我怔怔看着这一点笑，即使如此虚弱，笑容里仍有歉意和温暖。
我笑不可抑，强烈要求去这个部门工作。
毫无预兆的酸涩直冲眼底，刚才在外面明明若无其事，却在看见他笑容的一刹那，情绪遽然不受自己控制。我仓促转过脸，眨掉眼泪再回过头，见他目不转睛看着我。
我走到走廊上，拨通了穆彦的电话。
谁也不愿看到这个担忧成真。
他却不知我脸红的真正原因，也许以为是那句“崔莺莺”的调侃让我害羞了，于是弯起眼睛笑，温和地看着我，神情温缓，姿态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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