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草原最新章节!

挥的样子,嘶哑的嗓子,洗澡时候的胆怯神气,觉得十分可怜他,很想对他说几句亲切的话。

    “我也在这儿!”他拉拉他的袖子说。

    凡是在唱诗班中唱高音或低音的人,特别是一生中哪怕只做过一回指挥的人,总是惯于用严厉而厌恶的神气看待孩子们。就是后来离开了唱诗班,他们也不会改掉这种习惯。叶美里扬转过身来向着叶戈鲁什卡,皱起眉头看他一眼,说:

    “别在教堂里淘气!”

    于是叶戈鲁什卡往前挤去,更靠近神龛一点。在这儿,他看见一些有趣的人。在右边,众人前面,有一个太太和一个老爷站在地毯上。他们身后各有一把椅子。老爷穿着新烫平的茧绸裤子,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就跟行敬礼的兵一样,把他那剃光胡子的发青的下巴翘得高高的。在他那竖起的衣领上,在发青的下巴上,在小小的秃顶上,在细手杖上,都现出一种了不起的尊贵气派。由于尊严过了分,他的脖子使劲伸直,他的下巴那么用力地翘起来,好像他的脑袋随时准备脱落、向上飞去似的。太太呢,又胖又老,戴着白绸披巾,偏着头,看样子好像刚刚赐了谁什么恩典,想要说:“唉,不必费事道谢了!我不喜欢那样……”地毯四周站着许多乌克兰人,像一堵厚墙。

    叶戈鲁什卡走到神龛那儿,开始吻神像。他在每个神像面前不慌不忙地跪下去叩头,还没站起来就回头看那些做弥撒的人,然后站起来吻神像。他的前额碰到冰凉的地板,使他觉得很舒服。等到教堂看守人从圣坛上下来,拿一把长镊子夹灭烛心,叶戈鲁什卡就很快地从地板上跳起来,跑到他跟前去。

    “圣饼发过了没有?”他问。

    “没有了,没有了……”看守人阴沉地喃喃道,“用不着在这儿等了……”

    弥撒做完了。叶戈鲁什卡不慌不忙地走出教堂,到广场上去溜达。他生平已经见过不少村子、广场、农民,因此现在他眼睛所遇到的东西完全引不起他的兴趣。他没事可做,想要干点儿什么事来消磨时间,就走进一家铺子。铺子门口挂着一块宽阔的红布门帘。这家店分成两边,挺宽敞,然而光线不足,一边卖衣料和食品杂货,另一边摆着成桶的焦油,天花板上吊着马轭,两边都有皮子和焦油的好闻的气味。店里地板上洒过水,洒水的人大概是个大幻想家和自由思想家,因为整个地板简直布满了图案和符咒的花样。吃得挺胖的店老板,有着一张宽脸和一把圆胡子,大概是大俄罗斯人,站在柜台里边,肚子顶住一张斜面的办公桌。他正在嚼着糖喝茶,每喝一口就长长地吁一口气。他的脸上流露着十足的冷淡,可是在每一声长吁中都可以听出这样的意思:“等着吧,我要揍你一顿!”

    “给我一戈比的葵花子!”叶戈鲁什卡对他说。

    店老板扬起眉毛,从柜台里面走出来,往叶戈鲁什卡的衣袋里倒了一个戈比的葵花子,他是用一个空的生发油小瓶量葵花子的。叶戈鲁什卡并不想走。他对那一盒盒蜜饼仔细看了很久,想了一想,用手指着那些年陈日久而生出褐色霉斑的粘在一块儿的小蜜饼,问道:

    “这种蜜饼多少钱一个?”

    “一戈比买两个。”

    叶戈鲁什卡从口袋里拿出前一天犹太女人送给他的那块蜜饼,问道:

    “像这样的饼你这儿要卖多少钱?”

    老板用手接过那块饼来,翻来覆去看了一番,扬起一道眉毛。

    “像这样的吗?”他问。

    然后他扬起另一道眉毛,沉吟一下,答道:

    “三个戈比两个……”

    随后是沉默。

    “您是谁家的孩子?”老板问道,拿过一个红的铜茶壶来为自己斟茶。

    “伊万·伊万内奇的外甥。”

    “叫伊万·伊万内奇的人多的是哟。”老板说,吁口气。他的目光掠过叶戈鲁什卡的头顶朝门口望过去,沉默一下,问道:“您想喝茶吗?”

    “劳驾……”叶戈鲁什卡有点勉强地同意道,其实他非常想喝每天早晨他一定喝到的早茶。

    老板替他斟好一杯茶,随带给他一块已经被人啃过的糖。叶戈鲁什卡在一张折椅上坐下,喝起来。他还想问一磅糖杏仁卖多少钱,刚要开口问,忽然一位顾客走进来了,老板就把他那杯茶放在一边,去做生意。他领着顾客走到冒出焦油气味的那半边去,跟他谈了很久。顾客大概是个很固执、很有主见的人,不断地摇头,表示不赞成,一步步向门口退去。老板总算把他说服了,开始为他往一个大口袋里倒燕麦。

    “你管这个也叫燕麦?”顾客悲叹地说,“这不是燕麦,这是麸皮,连鸡见了都会觉得好笑……不行,我要到邦达连柯那儿去!”

    叶戈鲁什卡回到河边的时候,岸上正有一小堆篝火在冒烟。这是车夫们在烧饭。斯乔普卡站在烟雾里,拿一把缺口的大勺在锅里搅动。旁边不远的地方,基留哈和瓦夏,被烟熏红了眼睛,坐在那儿收拾鱼。他们面前放着布满烂泥和水草的鱼网,上面躺着亮闪闪的鱼和爬来爬去的虾。

    叶美里扬刚从教堂里回来不久,坐在潘捷列身旁,挥动胳臂,用哑嗓子唱着,声音小到刚刚能够让人听见:“我们对您唱着……”德莫夫在那些马儿身旁走动。

    基留哈和瓦夏收拾好鱼,就连鱼带活虾一齐放进水桶,洗一洗干净,从桶里统统倒进沸滚的水里。

    “放油吗?”斯乔普卡问,用大勺撇掉水面上的沫子。

    “何必呢?鱼自己会出油的。”基留哈回答。

    斯乔普卡从火上端下锅子来以前,先往水里放了三大把小米和一勺盐。末后,他尝了尝口味,吧嗒几下嘴唇,舔舔勺子,满意得喉咙里咔咔地响,这意思是说稀饭煮熟了。

    除了潘捷列以外,大家都围着锅子坐下,用勺子吃起来。

    “喂,你们!给那小子一个勺子!”潘捷列严厉地说,“大概他也想吃!”

    “我们这是乡下人的饭食!……”基留哈叹了口气,说。

    “人饿了,就是乡下人的饭食也是好吃的。”

    他们就给叶戈鲁什卡一个勺子。他吃起来,然而不是坐着,却站在锅子旁边,低头瞧着锅里就跟瞧着深渊似的。锅里冒出鱼腥味,小米里常碰到鱼鳞。虾用勺舀不起来,吃饭的人干脆就用手到锅子里去捞。瓦夏在这方面尤其毫无顾忌,不但在稀饭里弄湿了手,还浸湿了袖子。不过,叶戈鲁什卡仍旧觉得稀饭挺好吃,使他想起在家的时候母亲逢到斋日常给他烧的虾汤。潘捷列坐在一旁,嚼着面包。

    “老大爷,你怎么不吃?”叶美里扬问他。

    “我不吃虾……去它的!”老头儿说,嫌弃地扭转身去。

    他们一面吃饭,一面随意谈话。从谈话里叶戈鲁什卡听出他这些新朋友,尽管年龄和性格不同,却有一个使他们彼此相像的共同点:他们这些人过去的情况都很好,现在都不妙。讲起自己过去的事,他们个个都喜形于色,他们对待现在却差不多带着轻蔑的态度。俄罗斯人喜欢回忆,却不喜欢生活,这一点叶戈鲁什卡还不懂。这顿饭还没吃完,他就已经深深相信,围住锅子坐着的这些人都是受尽命运的捉弄和凌辱的人。潘捷列说:想当初在没有铁路以前,他常押着货车队在莫斯科和下诺夫戈罗德中间来往,赚到那么多的钱,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花才好。而且那年月的商人是什么样的商人,那年月的鱼是什么样的鱼,一切东西多么便宜啊!现在呢,道路短了,商人吝啬了,老百姓穷了,粮食贵了,样样东西都缩得极小了。叶美里扬告诉他们说:从前他在卢甘斯克工厂的唱诗班里做事,有挺好的嗓子,又善于看乐谱。现在呢,变成农民,靠哥哥过活了。哥哥拨给他几匹马,打发他出来干活,为此,哥哥拿去他的一半收入。瓦夏原先在火柴厂做工。基留哈从前在一个好人家当车夫,在全区被人认为是个驾三匹马的上等车夫。德莫夫是一个富裕的农民的儿子,生活舒适,玩玩乐乐,无忧无虑;可是他刚满二十岁的那年,他那严厉专横的父亲想要训练他干正事,生怕住在家里会惯坏他,就打发他来干运输的行业,就跟没有田地的农民或者工人一样。只有斯乔普卡一个人没说什么,不过从他的没胡子的脸上可以看出,他过去的生活一定也比现在好得多。

    一提起父亲,德莫夫就皱起眉头,不吃了。他阴郁地瞧着他的同伴们,把眼光停在叶戈鲁什卡身上。

    “你这邪教徒,把帽子脱掉!”他粗鲁地说,“难道可以戴着帽子吃东西?你还算是上流人呐!”

    叶戈鲁什卡摘下帽子,没说话,可是再也尝不出稀饭的好滋味了,也没听到潘捷列和瓦夏怎样为他抱不平。对那捣蛋鬼的愤恨,在他的胸膛里郁闷地翻腾着。他下了决心,不管怎样也要叫这人吃点苦头。

    饭后,大家走到货车那边,在阴影里躺下来。

    “我们马上就要动身了吗,老爷爷?”叶戈鲁什卡问潘捷列。

    “上帝叫我们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现在还不动身,天太热……唉,主,这是您的旨意,圣母……躺下吧,小子!”

    不久,每一辆货车下面都传出打鼾的声音。叶戈鲁什卡很想再到村子里去,可是想了一想,却打个呵欠,挨着老头儿躺下去了。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