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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门上，幼儿哭叫声远远传来。
宋怀恩的声音冷冷传来，“生死有命，贱内与犬子若注定薄命，便有劳王妃送她们一程，宋某感激不尽。”
梦中轰然一声巨响，仿佛震得地动屋摇。
我恍惚一笑，“你忘了前几日的暴雨……势必会阻碍行军，三日后未必能到。”
我呆立片刻，猛然回过神来，用尽了全力疯狂拍打殿门，“魏邯！你大胆——”
叛军阵脚大乱，盾甲齐涌上前，欲掩蔽二人。
他猛一跺脚，“王妃！跟那狼子野心之人还讲什么仁义，你不杀他妻儿，他却要杀你女儿！你且看看下面！”
我一咬牙，怒道，“再不开门，我就将你们统统凌迟处死！”
“不想死就给我开门！”我冷冷道。
“给我住手！”我用尽全力喝出这一声，再也不支，屈膝跌倒在地。
我黯然一笑，随手端起茶盏尝了一口，对侍立在侧的宫女皱眉道，“茶凉了。”
沁之，沁之，你这傻孩子！
“呸！”魏邯啐道，“好毒的心肠！”
“玉岫！你在哪里？”我扑到门上，从雕花空隙间望去，只看到回廊尽头两名侍卫的背影，隐约有一片宝蓝色夹在之间，已被带得远去了。
“老奴愚昧，不知吉日择定何时为宜。”王福低细的嗓音略有一丝紧张。
王福赶来凤池宫见我，穿戴得一丝不苟，神色镇定如常。
我狠狠咬唇，忍住眼眶中几欲滚落的泪水。
不知这片刻的宁静能够维持多久。
眼前影影绰绰，一时是子澹含怨的眼神，一时是萧綦盛怒的面容。
“贞义郡主，你的母妃就在前面，还不请她打开宫门，放你进去？”宋怀恩冷冷扬声，一字一句传来，入耳阴冷而清晰。
“也好，”我点头笑了笑，转身而去。
正午阳光照在他银盔上，看不清面容神情，却有隐隐杀气迫人。
我驻足，按住急跳的胸口，火光映红的夜空仿佛即将燃烧，沉沉向我压来。
“就在片刻前，叛军开始强攻宫门。”那侍卫站在我身后，声音坚定镇静。
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换防之后，庞癸与我一起检点士兵，所幸死伤甚少。
我不敢再想下去，霍然拔出袖中短剑，不顾一切往殿门砍去。
宫人侍卫深知我的手段，也知我言出必行，无不惊骇失色，纷纷跪地求饶。
我深吸口气，凝望城下宋怀恩，沉声喝道，“莫说一个假郡主，就算真郡主在此，以她一命换你一命，也是值得！”
“王妃小心！”随身侍卫赶上来。
已经多年没有挽过弓箭，当年叔父手把手教给我的箭术早已生疏。
承恩门多年前元宵遇火，钦天监认为此门方位与离位相冲，故而拆除重建。
玉岫被两名兵士按在城头，旁边是宋怀恩的老母亲和两个儿子，连最年幼的两岁女儿也被一名士兵举在手里，正舞着小手大哭不止。
她话音未落，宋怀恩反手张弓，一箭破空而来，夺的擦过玉岫耳侧，直没入墙。
一旦迎战的号角吹向，他们又将勇敢的站起来，拚死抵御叛军的进攻！
她仍嫌童稚的声音听去隐隐模糊，入耳却字字剜心。
昨夜一场激战，宫中虽宣布宵禁，封闭各殿，严禁外出，却仍隐瞒不了战况的激烈。
“何时开始攻城的？”我的话音刚落，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脚下地面随之震颤。
一番急砍之后，我已力气颓弱，倚在门上剧烈喘息，却已奈何不得。
我默然片刻，“果真不问？”
待他去得远了，我扶了靠椅缓缓坐下，再隐忍不住心口的痛，丝丝缕缕泅散，郁钝却蚀骨。
我闭上眼，竭力驱散心底绰绰阴影。
“很好。”我凝视他片刻，微微一笑，“你且放手去办，一切有我。”
样的一个人，永远不苟言笑，只在对我笑的时候，会露出孩子般明朗眼神。
宫女忙奉了茶盏退出去。
晨光朗朗，一夜雨后，天地如洗。
叛军阵前哗然，连我身后诸将士亦感意外。
这样的杀伐，还要持续多久？
再次将我惊醒的，不是永定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而是殿门落锁的声音。
攻城巨木在厚盾掩护下，一次次蓄足攻势，猛烈撞击宫门。
在世人眼里，我嫁了一个这样可怕的男人。
“看起来，今夜叛军不会再有动静了，王妃不必挂虑，先回后殿歇息吧。”
我静静垂眸，却不知心中是悲是喜，是幸是憾。
王福一震，敛了笑容，深深低下头去，“王妃有命，老奴当效死遵从。”
沁之昂头怒骂，“你胡说，我娘不是王妃，我娘早就死了！”
木屑飞溅，红木精雕的殿门在这削铁如泥的短剑下，虽碎屑四溅，刀痕纵横，仍无法轻易毁坏。侍卫与宫女被我的举动惊吓，或尖叫或叩头，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看着他们染血的战甲，酣睡中倦极的脸庞，我只能暗暗握紧双拳。
心里有一丝凉意，夹杂着隐隐的痛。
我浑身战抖，好一阵才说得出话来，“他要，他要杀了玉岫和孩子……”
魏邯哈哈大笑，“区区一个假郡主，哪里比得你一家五口性命贵重。”
却听得御前侍卫隔了殿门禀道，“属下奉命保护王妃安全，请王妃暂避殿内，万勿外出。”
门外侍卫任我如何发怒，始终无动于衷。身侧宫女慌忙拉住我，连连求恳息怒。
耳边轰的一声，我扑至城头，赫然见叛军阵前，宋怀恩横枪立马，马下跪着个五花大绑的素衣少女，散发覆肩，竟是沁之！
那翻卷的伤口，猩红的血污，真正的死亡与伤痛就在眼前。
昔日右相温宗慎弹劾萧綦，洋洋洒洒千余言，历数萧綦罪状，被姑姑嗤为荒唐。其中却有一句，令我过目难忘——“其人善诡断，性猜忍，厉行酷严，豺枭之心，昭昭若揭。”
铁弩营居高临下渐渐占据了优势，以巨木强攻的叛军士兵纷纷中箭，后继乏力，多数未至城门就已被射杀，叛军强攻势头随之缓竭。
“是。”王福顿了一顿，带了丝笑，低声道，“昭阳殿中一切如常，只是娘娘受了惊吓，病情不稳，现已进了药，应无大恙。”
王福垂首道，“皇上近日一直潜心著书，不问世事。”
我侧身负手，淡淡道，“崇明殿西阁荒废已久，择个吉日，重新修缮吧。”
快要天亮之前，是夜里最冷，也最暗的时刻。裹着锦被，仍觉得丝丝凉意逼人，熬了这大半夜，倦意终于袭来。
死者与重伤者被抬下，轻伤者就地包扎，换岗休息的士兵就地卧倒，困极而眠。
回到后殿，阖眼小睡了片刻，帘外夜色深浓，已近四更。
——崇明西阁的秘密，我以为这一生都不必用到，却不料今日终究有了用处。
我深信我的澈儿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子澹，我的潇潇也不必再承担我所承担过的艰辛——因为，他们的父亲是萧綦。普天之下，只有他才能为我们撑起一方没有风雨的天地。
宋怀恩曾主持宫中修缮，对这一薄弱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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