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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她转身动容,唇角微微抽搐,奔过来将我拥入怀中,身子剧烈颤抖。
明黄垂幔,九龙玉壁屏风的后面,是那座雕龙绘凤,金壁辉煌的龙床。
陡然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从东宫方向传来,仿佛是什么倒塌下来,继而是千军万马的呼喝呐喊,潮水般漫过九天宫阙。
门外侍卫答一声是,刀剑锵然出鞘,靴声橐橐而入。
他已披挂战甲,整装佩剑,周身散发肃杀之气。触到这一身冰凉铁甲,令我越发胆战心惊。我颤声道,“假如父亲动了手,你们……”
我逼近她,语声沙哑,将她迫得步步后退。
终究,他还是掉过头去,大步跨出门口,再未回顾一眼。
身子甫一动,骤然而至的痛楚似要将人撕开,腿间竟有热流涌出……我软软向下滑坠,身旁侍女竟扶不住我……痛楚愈烈,我咬唇隐忍,只觉热流已顺着双腿淌下。
我手腕一翻,拔出袖底短剑,刃上冷光映得眉睫俱寒。
我穿过大殿,越过那些全身缟素的宫人,她们一个个仿佛了无生气的偶人,悄无声地伏跪在地。那长年萦绕在这帝王寝殿内的,令我从小就惧怕的气息,仿佛是历代君王不愿离去的阴魂,依然盘桓在这殿上的每个角落,一檐一柱,一案一几,无不透出肃穆森寒。
“谁要与我动手?”我环视众人,拔出袖中短剑,直指那统领。
宋怀恩被我目光迫得一步步退开,手中却仍挽住马缰,不肯放开。
姑姑伸手扳起我下巴,迫我迎上她狂热目光,“我做错了么?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们夺去隆儿的皇位?等你们一步步将我逼入绝路?”
姑姑失声大笑,“傻孩子,你真以为你那夫婿是盖世无敌的大英雄?”
他霍然抬头,震动之下,定定望住我。
“可是你大了,也不听话了......那日我问你恨不恨姑姑,你也不肯说真话。”她长叹一声,幽幽道:“我知道你恨,怎么能不恨呢?几十年了,我也恨,没有一天不恨!”
宫中已经大乱,连为皇上举哀的布置都没有完成,宫女内侍便躲的躲,逃的逃,随处可见慌乱奔走的宫人,往日辉煌庄严的宫阙殿阁,早已乱作一团,俨然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景象。
眼前一切渐渐虚浮旋转起来,这才发觉,浑身冷汗早已湿了衣衫,凉凉贴在身上,透骨的冷。
姑姑恨声道,“我为家族葬送一生,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们却要夺去他的皇位!就算隆儿再不争气,也是我的儿子!谁也别想把他的皇位夺走!”
姑姑疯了似的狂笑,语声尖促急切,“是哥哥逼我的!他嫌隆儿不争气,顶着太子的身份反被萧綦一手牵制,他说隆儿是废物,帮不了王氏,坐上皇位也守不住江山……有哥哥在,隆儿一辈子都是傀儡,比他父皇还窝囊百倍!隆儿太傻,他以为萧綦会帮他,这个傻孩子……他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在算计他!只有我,只有母后才能保护你,傻孩子,你竟不相信母后……”
皇上就躺在这沉沉帷幔后面,成了一具冰冷的身躯,一个肃穆的庙号,永远不会再对我笑,也不会再对我说话。
“来人!”姑姑一惊,厉声喝令,“禁内侍卫何在?”
那一声声恨,从姑姑口中道出,似将心底所有伤疤都揭开,连血带肉,向我掷来。
我有些慌乱,惟恐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忙扶了侍女,勉力从椅中站起。
姑姑愤怒挣扎,毫不惧怕颈边刀刃,尖声叫道,“快将豫章王妃拿下!”
我咬唇,强抑心中惊痛,“皇后现在何处?”
这是怎么了,我跌俯在地,颤颤伸手揭起裙袂,入目一片猩红!
“在乾元殿。”宋怀恩沉声道,“乾元殿也被左相包围,殿内情势不明。”
天色已经透亮,巍峨的乾元殿却依然笼罩在阴云雾霭之中,森森迫人。
是父亲么,真是他迫不及代要取而代之?我不愿相信,却又不敢轻易否定这可怕的念头……心口阵阵翻涌,冷汗渗出,一颗心似要裂作两半。
眼前这狠戾疯狂,弑君杀夫,挑动嫡亲兄长与侄婿相互残杀的女人,就是我自幼孺慕的姑姑,母仪天下的皇后。
“你不能以身涉险!”他抓住马缰,挡在我车前,“即使王妃碾过我的尸首,今日也踏不进宫门一步!”
我不回头,冷冷道,“我去看看皇上,看看……我的姑父。”
良久,她苦笑一声,“不错,成王败寇……想不到我自负一生,却是输在你的手里!”
鸾车缓缓前行,宋怀恩紧紧抓住缰绳,竟相随而行,目光直勾勾穿过垂帘,一刻也不离我。我心中震动不忍,隔了垂帘,低低道,“我毕竟还是姓王,总不会有性命之危……你的心意我明白,放手罢!”
姑姑脸色惨白,呆呆望住我,仿佛不敢相信我会对她这般凶厉。
铿的一声,两柄雪亮长剑交错,挡在眼前。
火烧东宫,不过是混淆众人耳目的一出戏,恰好遮掩了这一场凶险宫变,烧尽了琉璃宫阙,却成就了豫章王护驾东宫,铁血平叛的功勋。
两名统领大惊,眼见皇后受制于我,一时进退无措,相顾失色。
片刻前还是旖旎无限温柔乡,转眼间,如堕冰窖。
我惶然抬眸看他,不知该怎么解释眼下的狼狈,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受伤,却莫名的流血……
我抬起手,双掌互击,清脆的三下掌声响彻空寂寝殿。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我的生辰之夜,宴饮方罢,升平喜乐还未散尽,皇上竟猝然暴卒。
殿外禁军统领听闻动静,已冲上殿来,一片刀光剑戟森然晃动。
寒意从脚底浮上,一寸寸袭遍全身。我僵然转身,往龙床走去。
“宫里情势如何?”我不动声色地问他。
姑姑仍在怒骂不休,长发纷乱披覆,仪态全无。
疯了,姑姑真的疯了,被这帝王之家活活逼到疯魔。
她神情恍惚,方才还咬牙切齿,忽而凶狠跋扈,转眼却俨然是护犊的慈母。
“我没有!”姑姑尖叫,猛然向我推来,我踉跄向后跌去,后背直抵上冰凉的九龙玉璧屏风。
“我没事……”我勉强立足站稳,只觉胸口翻涌,眼前隐隐发黑。
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防备姑姑。或许是因她一次次的试探,因她对我的戒心,抑或是我骨子里的多疑和不安。
玉阶的寒意渗进肌肤,过了良久,内侍尖细的声音从殿内传出,“皇后有旨,宣——”
“皇上已经殡天,请姑姑节哀。”我看着她的脸,却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悲伤。
萧綦忙扶住我,“阿妩!”
姑姑望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不待侍卫靠近,两名侍女欺身上前,执刃在手,一左一右扣住姑姑肩膀,刀锋逼上她颈项。
我看向他,颤声道,“左相呢?”
我怔怔望住她,目光缓缓移向那张龙床。
我唤来庞癸,命他即刻带人去镇国公府,并查探京中各处情形。
“是你背叛父亲,背叛王氏。”我盯着她双眸,一字一句说道。
“左相无恙,王夙大人暂且接掌禁军,胡将军奉命守护镇国公府,未踏入府中半步。”庞癸压低声音,语带喜色,“王妃勿忧,东宫大火是王爷将计就计,两方人马并无重大损伤。京中各处均无异动,一切安好!”
“成王败寇,并不可耻……即便输,也要输得高贵。”我轻声说出这一句话。
众侍卫眼见雪亮刀刃已架在皇后颈上,殿外兵马虎视眈眈,局势已然彻底扭转。
皇上殡天,尸骨未寒,谁敢在这个时候擅闯寝殿,冒犯天威,大不韪的弑君之罪便落到谁的头上。萧綦的兵马步步逼近,将这乾元殿围作铁桶一般,未得萧綦号令,却也不敢踏进一步。禁军戍卫退守至殿外,剑出鞘、弓开弦,只待一声号令,便将血洗天阙。
侍卫执刀而入,骤见巨变,顿时惊呆在门口。
我身子一晃,跌坐椅中,耳边嗡嗡作响,似被一柄利刃穿心而过。
“站住。”姑姑开口,“阿妩,你要去哪儿?”
她缓缓转过身去,背向我而立,过了良久才低低开口,语声恬柔,“若是你不长大多好,从前的小阿妩就像个雪团似的娃娃,让人怎么爱惜都不够。”
“启奏皇后!”一名统领奔进殿中,仓皇道,“豫章王攻入东宫了!”
“属下来迟,王妃受惊了!”庞癸带人奔进殿来,“豫章王兵马已接掌乾元殿戍卫,王爷与太子殿下正从东宫赶来。”
我肃然道,“带刀擅闯寝殿,是犯上死罪,按律当诛九族!豫章王大军现已将宫中围住,你们若能迷途知返,将功赎罪,王儇在此许诺,绝不加罪于诸位!”
姑姑语声冰冷,“皇上已经去了,不需你再打扰。”
“一群废物,愣着做什么!”姑姑暴怒,“还不动手?”
起初留下她们,只是为了保护姑姑,然而肃清宫闱之后,我并没有将她们召回王府。当时众多老宫人被清查逐出,各处都添补了新人,这几名侍女混在昭阳殿中,并没有引起姑姑的注意。我与她们约定,除非事态紧急不得暴露身份;除我之外,不必遵从任何人号令。
“废物,都是废物!”姑姑绝望怒骂,猛然一挣,竟发疯似的向刀口撞去。侍女慌忙撤刀,将她死死按住。我向两名统领下令,立刻撤去殿前兵马,又命侍女赶往东宫告知萧綦,皇后已伏罪就擒,万勿伤及左相。
我抬眸一笑,“不错,既然动起手来,父亲自然不是萧綦的对手,只怕皇后您也是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掌心攥紧,“皇上是怎么去的?”
我直直望着她,只觉从未看清过这张面孔。
殿上侍从静静立在垂幔后面,仿佛木雕石刻,没有人回应。
我抬眸望向前方,对宋怀恩一笑,缓缓道:“请让路。”
“我会让隆儿乖乖待在东宫,等他萧綦去拿人么?”姑姑仰头微笑,仪态优雅,“东宫早已设下埋伏,一旦左相兵败,豫章王杀进东宫,埋伏在夹壁暗道中的三千甲士,刚好等着你的大英雄呢……纵然他力敌千军,也难当我万箭齐发,届时火烧东宫,叫他玉石俱焚!”
我握紧了拳,侧过头不再看她,漠然道,“至少,你没有输给外人。”
“王妃可在殿中?”萧綦的声音远远从殿外传来,如此焦切,全无素日的从容。
守护着这座大殿的,不仅是外面的禁军戍卫,更是龙床上那具早已僵冷的尸身。
殿外,一片浓烟火光从东宫方向升起,熊熊大火映红了这九重宫阙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