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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板着面孔发牢骚:“我还以为你在风雪中迷路了!”
“暴风雪这么大,我怎么走得快呢?雪花一直吹进眼睛,睁都睁不开,我只好摸着走。路面吹来好浓的雪雾,隔两步就什么都看不清。”
“你娘在家?”
“当然,这种恶劣的天气,还会去哪里?今天早上她到柯齐尔家。玛格达病情严重,可能会进‘神父的牛栏’————教堂墓地。”雅歌娜抖掉衣服上的雪花说。
他开玩笑说:“外面有什么闲话没有?”
“你出去问问就知道啦。我不是去闲聊的。”
“你知不知道大地主来了?”
“来这儿?这种暴风天,赶狗出门都赶不动,他居然自愿来这儿?”
“‘非去不可自会去,哪怕暴风雪。’”
“是的,那是指非去不可的人。”她露出怀疑的笑容。
老波瑞纳冷冷地说:“他亲口答应要来,没人邀请他。”接着放下手头正在弄的一个水桶箍,起身看窗外:暴风雪在空中狂舞,转呀飞呀,看不见一棵树,也看不见围墙。
他声音转柔说:“我以为现在没下哩。”
雅歌娜说:“不,只是四面八方乱扫乱飞,害人看不见路走。”她烤烤双手,将纺锤上的纱线绕在卷线框上。她丈夫又看看窗外,焦急地听听,再重新干活儿。
“幼姿卡————她在哪里?”他接着问道。
“一定是到娜丝特卡家去了,她老是去那边。”
“这丫头喜欢游荡————难得在家待一会儿。”
“她说在家很乏味。”
“想散散心,这个小黄毛丫头!”
“不,是想躲懒不干活儿。”
“你不能禁止她吗?”
“我?我试过一次,结果挨了一顿臭骂。你得亲自吩咐她,我的话不算数。”
老波瑞纳不理会这些牢骚,他不耐烦地听听动静。但是屋外没有人声,只有狂风怒号,敲打墙壁,弄得墙壁隆隆震动。
“要出去?”她问他。
他没答腔,听到前门开了,怀特克接着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大嚷说:
“大地主来了!”
“现在才来?关上门,快!”
“我仍听见他的马具铃叮叮响。”
“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风雪太密,我只认得出马儿。”
“即刻跑去看看他在哪儿歇脚。”
她低声说:“你要去找他?”
“等他要求见我,我才去,我不毛遂自荐。不过他少了我,什么事都办不成。”
屋里静默了一段时间,雅歌娜缠线,数线,弄成一捆一捆,她丈夫心神焦虑,无法继续干活儿,就放下东西,准备出门……这时候怀特克冲进屋说:
“大地主坐在磨坊主家的前厅————马儿留在院子里。”
“你怎么浑身弄得脏兮兮的?”
“狂风把我吹进雪堆里。”
“还不如说你跟别的小流氓打了一场雪仗!”
“不,是风吹的!”
“是,是,尽管把衣服弄破好了。你会吃我一顿好打,叫你永远记得!”
“我说的都是实话。风乱吹乱吹,简直站不住脚。”
“别站在炉边,你待会儿再烤火。去找彼德,叫他打谷,由你协助他————不要像狗伸着舌头在村子里乱逛。”
牛童绷着脸说:“我去。不过我得先照太太的吩咐,搬些柴火进来。”他好想说说村子里的见闻。出门时,他吹口哨叫拉帕,但是老狗盘在火炉边,根本不理他,老波瑞纳更衣等着出门,在屋里踱来踱去,拨拨木头,探头看看马厩,又不时地眺望窗外,坐立不安地等着人家来请他————但是没有人来。
“他也许忘了。”雅歌娜冒险猜测说。
“忘了————忘了我?”
“也许吧。你太信任铁匠,他是撒谎家。”
“你是傻瓜。别谈你不懂的事情。”
她生气了,闷声不响。他说了不少好话来哄她,但是没什么效果,最后他也发火了。抓起帽子,砰的一声关上门,大步走出去。
雅歌娜在卷线杆上放些亚麻纤维,坐在窗边开始纺纱,眼睛不时瞟一瞟窗外的怒雪。
风声震耳欲聋。一大阵一大阵粉状的雪花,零零落落没什么规律,正四面八方乱扫,一再撞上屋墙,每一根横梁和屋椽都在发抖,餐橱中的器物咔哒咔哒相撞,幼姿卡挂在天花板上的“彩球”和“星星”更摆来摆去。
一阵冷得刺骨的气流由门口和窗户飘进来,雅歌娜忙用围裙裹肩膀,老狗拉帕不止一次地换地方,找个温暖些的角落。
怀特克无声无息地进来,略微犹豫地说:
“太太!”
“怎么?”
“你知不知道,大地主用种马拉车哩!都是高级马车用的马,漆黑漆黑,头上有红鬃和羽毛,侧翼挂着铃铛,亮得像教堂的镀金用品。跑得可真快!噢,简直比风快!”
“当然————那些不是农夫的马,属于贵族领地。”
“噢,主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棒的畜生!”
“它们不用做田事,专吃燕麦过日子,怎么会不棒呢?”
“你说得对,太太。不过,我们若用同样的办法来养小母马,剪短它的尾巴,让它跟社区长的母马一起拉车,它们是不是也能这么棒?”
老狗惶然跳起,同时汪汪叫。
“有人在走廊上,去看看是谁。”
怀特克还没走过去,有一个人浑身雪水,在门槛上出现了。他说“赞美上苍”,帽子在靴腿上拍几下,环顾屋里的情形。
他张口喘气说:“请让我喘口气儿,在这边取取暖。”
她有点心慌地说:“请坐。怀特克,添些柴火。”
陌生人坐在炉边烤火,点起了一根烟斗。
他掏出一份文件说:“这是不是波瑞纳————马西亚斯·波瑞纳的住宅?”
她战战兢兢地答道:“是的。”生怕自己跟警方的人扯上关系。
“你爹在家吗?”
“我丈夫到村子里去了。”
“请容我在这边等一会儿,烤烤火,我冻得厉害。”
“请便,板凳和炉火都有。”
他脱下羊皮袄,全身战栗,显然冻入骨髓,两手不断揉搓,愈来愈靠近火炉。
他说:“今年的冬天可真难熬。”
“的确不暖和————要不要我煮些牛奶给你喝?”
“不,谢谢,我倒想喝点儿茶。”
“不久以前我们有过茶叶,那时候是秋天,我丈夫不舒服,我由城里买来给他喝,不过现在都用光了,我不知道本村什么地方有。”
怀特克插嘴说:“咦,神父整天喝茶。”
“你去跟他借一点好不好?”
“用不着。我自己随身带了一些————你们若给我一点水……”
“我马上烧。”
她在火炉上放一个茶壶,回到纺织机前面,却没有再纺纱,表面上是转纺锤,其实好奇地打量他————他会是谁呢?他要什么?他是不是警方的人,正在列什么名单?他随时看文件,好像是如此。他的服装也不属于她的阶层:灰色和绿色,像庄园官邸脚夫穿的打猎装……但是,他却穿戴农夫的羊皮袄和帽子!他说不定是神经失常的家伙,或漂游世界的人。
她默默思索,和怀特克互相使眼色,怀特克假意看炉火,细细观察陌生人,听他想跟拉帕做朋友,大吃一惊。
“小心,那只狗会咬人!”他忍不住惊叫。
陌生人说:“别怕!”并露出奇异的笑容,拍拍狗头,跪在地上。
不久,幼姿卡走进来,接着是瓦夫瑞克太太和另外几位邻居,因为陌生人到波瑞纳家的消启、已经传开了。
但是他继续烤火,不注意这些人,也不理会他们的耳语和闲话。壶里的水开了,他由一个纸包拿出些许茶叶,倒进去,由架子上拿了一个白茶杯,就这么喝茶,并咬一块糖,在屋里走来走去,端详家具,或站在中央,用锐利的眼光看别人,让他们有些心烦意乱。
“这些是谁做的?”他指着天花板上挂的威法饼“彩球”说。
“我做的!”幼姿卡面红耳赤地高声回答。
他继续走动,拉帕一步一步跟着他。
“这些画像是谁画的?”他在画框和墙上的几张剪影画面前停下来,问道。
“不是画的,是用纸剪的。”
“真的吗?”他惊呼道。
“是我亲手剪的。”
“花样是你自己发明的?”
“当然,不过这里每一个小孩都会。”
他没再说话,又倒出一点茶,坐在火炉边,屋里接着沉默了很久。邻居纷纷开溜,夜幕将临,暴风雨停了。不时仍有一阵疾风吹过,但是次数减少,风势也减弱,像长程飞行飞累的鸟儿。
最后,雅歌娜收起卷线杆,开始准备晚餐。
“是不是有一位詹姆士·梭哈当过你们的长工?”
“你是指库巴?有,不过他秋天去世了,可怜的汉子!”
“你们的教区牧师告诉过我。天主啊!我找遍所有的村子,到处找他,却发现他已经死了!”
怀特克很感动,大声说:“你找我们的库巴?那你一定是佛拉庄大地主的兄弟。”
“你怎么知道?”
“村民常常告诉我,他的兄弟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在乡下各处找一位名叫库巴的人,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位库巴是谁。”
“梭哈是他的另一个姓氏,今天我才听人说他死了,生前在你们家帮佣。”
怀特克呜咽道:“是的,他中弹死了————失血过多而死!”
“他是不是在你们家做了很久?”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在这儿。”
他略微犹豫说:“我想他是老实人吧?”
“噢,全村的人都会告诉你他多么诚实。葬礼上人人流眼泪,连神父都哭了,不肯收丧葬费。他教我祈祷,教我开枪,跟我情同父子……有时候他还给一枚五科培的钱币————信教虔诚,很文静,很勤劳,神父多次夸奖他。”
“他是不是埋在你们的教堂墓地?”
怀特克答道:“不然又埋在哪儿?我知道地方,安布罗斯在那儿立了一个十字架,由罗赫写纪念他的碑文。就算积雪,我也能替你找到。”
“那我们马上动身,天黑前赶到那儿。”
陌生人穿上羊皮袄,站着沉思了一会儿。他年纪不轻了,有点驼背,头发灰白,显得很苍老。多皱的面孔呈上灰色,一边脸颊有个深深的子弹疤,眉毛上也有一条红色的长疤痕。鼻子很长,胡须一簇一簇,稀稀的,黑眼睛凹陷,炯炯有神,嘴巴随时叼着烟斗,他经常填补烟丝。最后他由冥想中惊醒过来,想拿钱给雅歌娜,雅歌娜把手放在背后,满面通红。
“请你收下,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免费的。”
她自尊心受到伤害,反驳说:“外面的世界也许是如此。我难道像犹太女人或生意人,为一点火和一点热水而收钱?”
“好吧,上帝酬赏你待客的诚意!告诉你丈夫,佛拉庄的亚瑟克来过这儿,他会记得我。我改天再来,不过现在要赶时间,天快黑了。上帝与你们同在!”
“也与你同在!”
她想吻他的手,表示敬意,但是他抽开了,匆匆走出门。
黑暗慢慢笼罩大地。大风息了,但是路面的积雪堆吹来一阵干粉尘,活像衣服抖下来的面粉。上空现在一片宁静,隔着土青色的朦胧光,房间和花园看得很清楚。
暴风雪期间,村子宛如冬眠,现在开始活动了。路上满是行人,花园充满人声,到处有人清扫门前的积雪,或者存冰上打洞,由池塘提水回家。大门敞开,几辆雪橇滑过雪地。最灵的变天预兆————乌鸦————出现了,在房前屋后乱跳。
亚瑟克兴致勃勃地打量四周,一路问起他们遇见的行人或通过的民宅,而且走得很快,怀特克简直追不上。老狗拉帕在前面奔跑,高兴得汪汪叫。
教堂前面,积雪堆成一大块一大块,盖过围墙,高度和树枝差不多。他们不得不绕过神父的住宅,屋外有一群顽童正跑来跑去,又叫又嚷,互相扔雪球。拉帕对他们狂吠。有一个男孩拎着它的脖子,把它丢进一个羽毛般雾蒙蒙的雪堆。怀特克冲过去救它,但是他们用力拿东西打他,他差一点就脱不了身,尽量报仇之后,就赶去追亚瑟克先生,人家可不等他哩。
他们好不容易到坟场。这里的积雪也常常有一人的高,十字架的黢黑的双臂刚好由坟墓上落雪的表面露出来,这个地方遮掩物很少,有阵风。寒风不时吹起粉状的雪花。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光秃秃的树木挥舞着断枝,黑黝黝的树干在雾网中朦胧出现。四周的田地化为一个纯白的平原;教堂墓地的那一端,有二十个人沿着雪径往前走,身背重物,背脊弯弯的。等妨碍视线的雾环散开,风势减弱,女人的红裙便看得清清楚楚,在平原上拖成一长串。
“这些人是谁?他们是不是逛市集刚回来?”
“不,他们是‘地客’,到森林去捡木柴。”
“什么,他们用背扛木柴?”
“当然。他们没有马,只好用肩膀扛。”
“本村这种人很多吗?”
“不少。只有‘地主’有田地,其他的人都租房子住,出去做工,或者在别人的农庄上帮佣。”
“他们是不是常出去捡柴?”
“贵族领地容许他们每星期带镰钩去两次,能折多少和扛多少干木头,就可以拿多少。惟独地主有权驾车进森林,用斧头砍树……库巴和我常常一起到那儿,用车子载一棵很棒的树回来!
库巴善于砍铁树,藏在薪柴之间,连森林管理员都没有逮到过他。”他以夸耀的口吻说。
“他是不是病痛很久?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怀特克欣然说给他听,亚瑟克先生不时问几句话,现在突然住口,指手画脚大声叫。小伙子觉得他怪怪的,想不通他是什么意思,渐渐地心生恐惧。天色黑下来,整个教堂墓地仿佛包在大尸衣里,四周又有不少喃喃的怪声。于是他跑在前头,眼珠凸出,四顾找库巴坟墓的十字架。终于在围墙边找到了,和圣灵节那天他祈祷过的暴动————“战争”————殉难者的乱坟很接近。
“喏,在这儿,十字架上写了名字:詹姆士·梭哈。”他逐字拼出来,用手指画出每一个大字母。“是的,由罗赫写字,安布罗斯立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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