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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爱的替身最新章节!

    “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是我所有病人中最难有进展的一个——”

    那个圣诞夜我们谈了很多以前的事,我装作自己并不知道那么多关于“世纷”的事,可是又兴致勃勃地聊着那个记忆中的自己,甚至有点陶醉于其中,直到见飞说,能够遇到“世纭”真是太好了,我才发现——她们记忆中那个死去的“我”,是多么的美好,所有人都在怀念她,却都忽略了你——世纭,原来我那所谓的赎罪,所谓的代替,并没有真的为我的行为赎罪,也没有真的代替你活下去!

    于是我去了伦敦,学你最爱的科目。我用你的名字称呼自己,用你的眼神看别人,用你的性格处事,用你的口吻说话,喜欢一切你喜欢的,讨厌一切你讨厌的,我以为我变成了你——我真的以为自己变成了你!可是,有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渴望,我逃课去附近的戏剧学院看学生们表演,是因为我无法忍受冗长而沉闷的语法课,我找了一份图书馆的工作,每天跟你最爱的书在一起,却毫无阅读它们的兴趣,只是躲在角落一遍又一遍听着我最喜欢的歌手的专辑……

    Carol怔怔地看着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说:“……你很有做那种电视上唬人的心理专家的潜质。”

    “……”

    “……”

    “嗯。”

    亲爱的世纭:

    “我还没吃呢,”他站在客厅中央,双手插袋,“给我做碗面吧,加两个蛋,不要肉丝。”

    回到家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不出意外的,是袁祖耘打来的电话。

    “那就好……”她也笑了。

    “……嗯。”蒋柏烈温柔地微笑着说。

    她喝完杯里的酒,冲洗干净放在餐桌上,然后把软木塞塞回酒杯上,关上门,轻轻地离开了。

    蒋柏烈看着她,用一种温柔却坚定的口吻说:“不,世纷,所有的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或者说,你应该去接受亲人、朋友或者爱人给予你的爱,要连同世纭的那份一起接受,因为……”

    “……”

    她回过神来,有点窘迫地让开门:“吃、吃过了……”

    他把蜡烛放在蛋糕的中央,然后用打火机点上,关了灯,在荧荧的烛火里看着她,好像还是那个顽皮的少年。

    最后,我想说的,是关于石树辰。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他仍然爱你,仍然在等待你的答复。可是对不起,我拒绝了他,因为我无法代替你去爱他,我想,也许对于他来说,一个不爱他的“袁世纭”并没有一个早就离开他的袁世纭来的痛苦,所以,我没有告诉他真相,我从袁祖耘身上看到的失去爱人的痛苦,不忍心再加诸于石树辰的身上。

    她诧异地转过身,他并没有在她身后,整个客厅是空荡荡的,带着冷清的空荡。

    “再为我……假扮一次世纭吧……”

    “说吧。”

    “你是怎么回答的?”她这才抬起头,饶有兴致。

    “在很多人看来,爱是无私地付出所有,希望对方得到快乐,可是我却一直伤害她……你说这是爱吗?我这样算是爱她吗?”他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去,嘴里是苦涩的,脸上却挂着迷人的微笑。

    她小心翼翼地踏进他的房子,跟过年的时候比起来显得乱了许多。脏衣服和袜子散落在地板上、椅子上、沙发上,厨房的水槽里堆积着一叠被使用过的碗筷和盆子,各种各样凌乱的物品被随手摆放在各个角落,尽管如此,她却觉得这才像是一个单身汉的家。

    世纷苦笑,她是无辜的吗,只是为了帮助……同事而已吗?

    “东西收到了吗?”

    她不敢看妈妈的眼睛,觉得很惭愧,如果自己能有她一半的果断和坚定就好了。可是她没有,于是她用力扒了几口饭,逃也似地冲了出来。

    “啊,你好,我就住隔壁。”他憨厚地抓了抓头发。

    回到公司,走廊上异常安静,大部分同事都出去吃饭了,留下的要么正埋头苦干,要么就在打瞌睡。经过拐角的时候,世纷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她连忙说抱歉,抬头的时候不禁愣了愣,Carol已经先叫起来:“是……你!”

    “再见。”

    她闭上眼睛,可是却没有睡着,因为内心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包围了,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心渐渐迷茫了,她真的可以得到这样的幸福吗——她可以吗?

    子默转过身,脸颊上布满了泪水,嘴角却是笑的:“人有的时候很奇怪,在身边的时候,什么也不想说,不在了,又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也许可以假装还在,却没办法一辈子都假装还在。”

    五月的最后一天,世纷带着一束粉色的百合花,独自驾车上路。她要去的,是妹妹的墓地。一周前,妈妈去墓地管理处办了手续,把墓碑上的名字改成了“袁世纭”。前天管理处打电话来说已经更换完毕了,请家人来看看,于是她请了一天假,来看望妹妹。

    “你烫伤的地方现在没事了吗?”

    说完,他帮她拉好浴帘,退了出去。

    “所以,”子默看着她,眼神木讷又可爱,“可不可以答应我,让我说完……”

    “可不可以,帮我带个话给袁祖耘,?”

    屋子里是满室的静默,她抬头看向倚靠在窗台上的项屿,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她不禁想,他的侧脸会不会跟自己的很像——害怕深陷其中,却早就无法自拔。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这么宽容,他们也许会像我一样为死去的世纭悲伤,却同样会因为这个还活着的我感到快乐,我得到了一切,生命、原谅、理解,甚至于爱情……可是我却无法发自内心地笑,我觉得自己不配,根本不配得到这些,因为本应得到它们的是世纭……”

    “?”

    亲爱的妹妹,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觉得妈妈很伟大?噢,当然,还有见飞和子默,她们都有一颗宽容而善良的心。我这才发现,原来爱一个人,要的不多,只要他(她)快乐就好。

    所以那个夜晚她匆忙而至,当他定定地看着银幕,对她说“如果你不见了怎么办”的时候,她差一点就无法忍住夺眶的泪水。

    “?”

    工作人员走后,她蹲下身子,把花整齐地放在碑前,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但妈妈却只是笑了笑:“那是你经历得太少。”

    “我、我妈来了!”她急得语无伦次起来。

    她微笑地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溢满了爱以及……一点点的蠢蠢欲动。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你是不是放心了?

    “也许,”她顿了顿,“但那是无可厚非的啊,女人如果对自己最初的选择没有要求的话,那么后来的生活会变得越来越糟。”

    “……”她眨了眨眼睛,答不上来,可是另一种叫做尴尬的情绪却涌上心头,因为她忽然发现他们都是赤&裸的。

    “什么事?”

    子默垂下眼睛,像是在思索着,最后还是给她让出了门。

    她点头,尴尬地坐下,心里却是不安。

    其实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不论发生了什么,都永远带着一颗坚毅的心去面对。她有一次忍不住对妈妈说:“妈,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坚强的女人。”

    “嗯……”她口气生硬,就像子默。

    就像他,始终记得那远去的袁世纷一样……

    “早……”她有些愕然。

    “跟那个意大利人?”

    她吓得瞪大眼睛,本能地用双手护住胸,却忘了发出尖叫,于是他们就这样沉默地互望着,只听到热水冲刷墙壁和浴缸的声音。

    她喉间那口被吓走的气息终于又回来了,只是她无奈而懊恼地想:难道他非要进来“亲眼证实”她并没有离开吗?

    她却苦笑,是啊,当然可以,只不过那对她来说……很难。

    “刚回到家。”

    “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吗?”妈妈忽然说。

    “……”

    我无法否认当我偷偷地做那些我曾经喜欢的事情时,是多么的快乐,但却又多么地内疚。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谓的“赎罪”,只是以我认为对的方式,做着一件错误的事。我就这样过了七年,直到有一天在公寓楼下遇到见飞。

    他放下手里的碗,尴尬而羞涩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黑色丝绒的盒子,不用想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等我说完了,你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

    “……那好吧。”

    “……没什么!”

    他合上菜单,笑容可掬地对服务生说:“一份芝士焗鸡肉餐,谢谢。”

    也许,她已经错过了他会出现的时间。

    “怎么了?”他起初有点疑惑,接着发出暧昧的笑声,“还是……你打来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

    “嗯……”

    忽然,走廊另一头的门被打开,项屿穿着带有褶皱的衬衫和长得拖到地上的西裤站在门口,赤着脚,脸色苍白。

    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颚,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在我还可以回头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是打算再玩弄我一次吗?”

    “是我,”妈妈慢条斯理地说,“早上刚去了外婆那里,外婆包了很多水饺,让我给你拿过来。”

    她迟疑地接过来,鼓起勇气,缓缓打开——果然,是一枚钻石戒指。

    她微微一笑:“一年前我又遇到了你,我以为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世纭,可是在看到你的一霎那,我竟然发现自己很想走上去吻你,我很害怕,当时我害怕极了。”

    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她说请进,刚才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她怕伤害到他。项屿说如果伤害了一个人就代表你并不爱他(她),可是她发现他错了,有时候,伤害也会是爱,也许是一种更深刻的爱。

    “那么你呢,你也仅仅比我小一岁而已,难道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人吗?”

    “因为那是世纭用她的生命为你换来的。”

    “我以为你只看篮球。”世纷意外地说。

    可是她,却在此时此刻,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感到,自己并不是世纭,而是世纷!

    “楼下餐厅。”

    说完,蒋柏烈转身走了出去,一边挥手一边吹着口哨。

    “子默……”

    “中午一起吃饭吗?”

    我回来了,可是我不敢跟妈妈一起住,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再怎么像你,也不能逃过她的眼睛。我搬了出来,子默帮我在她住的公寓楼下找了个房子,告诉你,她还是那么木讷,说话的口吻也很僵硬,跟八年前一点也没变呢!还有项屿,跟我印象中的他也没什么差别,很花心,不过……心地很好。他们还是老样子,我总觉得有什么梗在他们之间,却没办法弄清楚,因为子默对此绝口不提,我常常想,如果换作是真的你,她会不会倾诉呢?

    “快,快躲起来!我妈来了……”她用尽所有力气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却不知道该把这么大个人塞到哪里去。

    她也不着痕迹地看着他,因为她喜欢看他的笑容,尤其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被她伤害过一样。

    她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要打给他呢,打给他为什么又说不出口呢,她到底想怎么样?!也许电话那头的袁祖耘,也正在问这个问题吧……

    她想要给他一个微笑,却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好像始终有一团迷雾还压在她的心头,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把酒杯放在餐桌上,他倒了两杯,两人默默地举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后各怀心事地喝起来。

    “……”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然而,她按了很久的门铃,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她还在生气,还是无法原谅她吗?会不会……这一辈子,她都不原谅她?

    “你说的‘这里’是哪里?”他有点迷惑。

    “不会……”

    那是尽管迷茫,却又不由自主地快乐着的微笑。

    我很好。

    “嗯……”这下,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嗯,全都是给我的吗?”

    “是什么?”他有点好奇。

    永远爱你的姐姐 世纷

    于是她笑起来,轻声说:“也许……不是。”

    星期三的晚上,世纷下班后去超市买了东西,回来停车的时候,发现子默那辆停了很久的老爷车不见了——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回来了?

    “还有学校门口的借书摊……”

    “——够了,子默,”世纷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不是世纭。”

    “?”她看着他,心情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老板会拿新书给我们挑,然后才放到书架上。”

    “……”她抿着唇,抬头看他。

    “对不起!”

    “你会想我吗?”他的问题简单而直白。

    她踮起脚,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张开嘴,温柔地咬住他的嘴唇。

    她放下手机,看着窗外,也不禁露出微笑。

    打开手机,也收到了祝贺生日的短信,妈妈、爸爸、梁见飞、林宝淑,她不知道有这么多人记得她和世纭的生日,忽然有些受宠若惊。

    她看着他,笑起来,没有泪水的笑,那是真正懂得了快乐与感谢的笑。

    妈妈说:“坚强,其实是人的本性。”

    “不想。”她第一次果断而坚决地回答。

    送走了“恶魔”,世纷看着满室的寂静,又发起呆来,好像第一次发现,有他和没他的房间,竟然会这么不同。

    于是她回到公寓,时不时地从窗台张望楼上的情况,直到晚上八点的时候,灯终于亮了。

    “……”Carol彻底沉默了。

    但他并不介意,而是继续说:“结果,我却发现你是进步最快的那个。”

    “……”

    绿灯亮了,他转身一手牵着拉杆箱,一手牵着她,向对面走去。

    “去你的吧!”她忍不住咆哮。

    “没有……”她想起自己无论怎么点头他都看不见,索性嘴硬地否认了。

    她跟着人群走进电梯,一转身,Shelly正一脸微笑地站在她身后。

    “那么现在你可以变回世纷了吗?”他伸出手,抚着她的脸。

    然后,我又遇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我为了要跟他在一起,而央求你替我去美国的人。我以前从来没跟你详细说过他吧?现在我要向你郑重介绍他,他的名字叫做袁祖耘,就是那个你曾告诉我说,老师把他当作是你双胞胎哥哥的人。你会不会觉得,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在一起?可是我,自从听你那样提过他之后,就悄悄地在班上注意起他来了。他是一个性格很恶劣的人,喜欢不动声色地恶作剧,然后总是装作一脸无辜地看着你,不过也许,我就是被这样的他吸引,不知不觉地爱上他。

    “?”

    “他是法国人,不是意大利人,只不过住在意大利而已。”女孩又说。

    她双手抱胸站在窗前,痴痴地看着远处的绿地,那么,他会记得这个女孩吗,他还记得这个女孩吗?

    “那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爱是什么?”

    妈妈对这位刚认识的“邻居”说了声“再见”,就径自绕过世纷走进客厅换起鞋子来。她看着他走进电梯,两人沉默地对望着,她握着门把的手有些颤抖,然后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她也关上了门。

    她听到电话那头有愕然吸气的声音,她笑了,整个上午的恍惚消失了。

    也许就像他说的,她又把他从平静的生活中拉出来,带回原来的时光,那是他需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摆脱的时光,于是他不得不再一次改变自己。他说他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

    你好吗?

    他倚在墙上,一脸微笑地看着她,那种微笑让人有点把持不住。

    “怎么?”他敏感地问。

    “是吗……”袁祖耘失望地看着手里的盒子,没有看她。

    “是……妈妈吗?”他一脸和善地对袁母点了点头。

    “——什么叫‘很有意思’?”

    她挤出一个自以为最友善的笑容,轻声说:“可以进来吗……我带了这个……”

    “那并不是一个选择,”她说,“而是一种相互理解,当你理解了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不在乎对方或是自己的选择,因为你可以坦然地面对一切。”

    “……”

    “啊……”世纷站起身,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挂上电话,她脑海里才迟钝地冒出一个问号:说定了什么?

    “啊……”她有些伤感,为他的这句话。

    “……”

    “喂!”他笑得咧开嘴,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吃过晚饭了吗,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么白色的信封呢?也是给我的吗?可以拆吗?”

    晚上,她花了很大的力气说服他回去,临走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看着她,说:“你不会又骗我吧?”

    “……”

    挂上电话,她却睡不着了。她起身打开电脑,有一封新邮件寄到她的电子邮箱,是石树辰寄来的,祝她生日快乐,她看了看时间,是昨天早上八点,她不禁苦笑,然后回复他“谢谢”。

    “不要再假装了,从此以后都……不要再假装。”

    “书是给你的,是时下很受欢迎的侦探小说家的作品,送给你带在路上看,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帮你去问他要签名。本来想要送你更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可是咨询了海关的朋友,他们说出国最好不要带那个。”她躲在洗手间小声说。

    “你好。”妈妈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可视表情却没有任何异样。

    “你知道吗,”她看着他,真诚地说说,“尽管你的鼓励总是……很奇怪,可是仔细想想,却不知道给了我多大的勇气。”

    可是,她的手腕却被他扣住了,扣得很紧,于是她无奈地坐到他身旁,说:“干吗,吃面也要我陪吗……”

    世纷忽然意识到,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也无法原谅那个夺走了好友,却又自私地想要赎罪的人——因为,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谁也无法替代。

    “该说谢谢的是我……再见。”

    “啊,不是的,你们误会了。”女孩摇头。

    她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尽管他是一脸平静,可是她知道他很生气,也许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生气。

    “还记得,放学后的值日吗,”子默背对着她,忽然说,“每次你都……不肯让我扫地。”

    说完,Shelly“砰”地关上门,出去了。

    他们点了几个菜,然后跟坐在吧台旁的客人一起看球,袁祖耘不时对着电视机喊话,仿佛比场边的教练还要着急。

    “我生病的日子,你总是带着作业来看我,你生病的日子,我都会把自己的书包放在你的座位上,好像你没有缺席。”

    世纭,看到这里,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个自私、愚蠢、固执并且懦弱的我?这样的我,是无法代替你的——不,我想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尽管你已经离开了,可是你带给我们的所有的美好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陪伴着我们。

    忽然,门铃响起,她吐掉嘴里的牙膏,胡乱漱了漱口,走到门边拿起对讲机的话筒,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可视屏幕上。

    “……”他沉默了,好像一个满心欢喜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最后却被数落了一顿。

    她却无法回答,好像这种恋人般的亲密又让她不敢再靠近一步。

    他终于在餐盘下面找到了开瓶器,熟练地对付起软木塞来,没多久,她听到一声闷响,那是酒杯被打开时,里面的空气与木塞碰撞后发出的声音。

    他的眼神那么认真,让人无法忍心欺骗,她点点头,微笑着跟他挥手道别,换来的是他狠狠的吻。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过子默说,她有一些话无法对家人和朋友说,却可以对心理医生说,于是我认识了她的心理医生——蒋柏烈。蒋医生是个很有趣的人,皮肤很黑,长得也帅,但都不是你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哈哈),他很聪明,也很和蔼,不知道给了我多大的帮助和鼓励,我渐渐愿意对他敞开心扉,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是我渐渐发现自己错了,那是一个很可怕的错误,我发现事情再一次被我的任性弄得一团糟,而我竟然还……固执地沉醉于其中。”

    “这一餐可以你请客吗?”蒋柏烈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

    所以世纭,你会原谅我的吧?

    蒋医生告诉我,每当我诉说自己的痛苦和不安,那就代表我很爱你,而且他相信,每一次我告诉他我有多爱你的时候,你也同样爱着我。为什么,原本心灵相通的我们,却要由别人来提醒这个事实呢?

    “在哪里?”

    “嗯,告诉他我是真的想道歉,还有……希望他不会忘了我。”

    “好。”蒋柏烈拿着话筒,点了点头。

    “每个人做决定之前最重要的是自己想清楚,最后不管结果是好是坏,至少自己对得起自己。”

    就在世纷几乎以为不会有人来开门的时候,子默却缓缓地打开门,咬着唇怔怔地看着她。

    他听到她的笑声,一下子有点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有空再打给你。”

    “哦,没关系,那就去其他地方好了。”失落的孩子重新振作精神,仿佛全不在意,但那落寞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你好……”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再见。”

    蒋柏烈那样潇洒地离开之后,袁祖耘瞪了她很久,然后一言不发地拖着拉杆箱走了出去,她连忙买了单追出去,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快步向前走。

    当她看着子默的眼睛,总能够看到世纭站在身旁,恬静地倾听着她们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微笑点头。

    “麻烦你跟他说……‘对不起’……”

    七年前的那场变故原本应该带走的,是我,但是最后离我们而去的却是你。这不知道给大家带来了多大的痛苦,我们的亲人和朋友们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慢慢走出伤痛。

    “——我跟你的接触可不是在工作中产生的。”她忍不住提醒。

    也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关系,男人的西装和领带被乱糟糟地挂在拉杆箱上,敞开了领口的浅蓝色衬衫此时显得有点无精打采——因为它的主人很烦躁,连带他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烦躁起来,怒火好像是一触即发。

    “那么你没必要那样想了吧——没有什么配不配,人活着就是值得,要让所有爱着你和你爱着的人感受到你的快乐,那就是最值得的事。”

    原来,伤害了对方的话,就不能算是爱了……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玻璃杯,那么她究竟是爱、还是不爱袁祖耘呢?

    看了看墙上的钟,原本约了蒋柏烈的她,只得偷偷地躲到浴室去打电话取消,她好像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自己正在看心理医生。

    “你知道吗,”中午在楼下餐厅吃饭的时候Carol有点感慨地说,“我最近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可以选择的男人越来越少。”

    最后,她还是拨了,可是随着她心跳声传来的,却是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哦……”她按下开门的按钮,脑子一片空白,像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他放开她,也借着微光看她,像是茫然地不敢相信,眼里是希望,却又害怕失望。

    她敲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应门,那个木讷的女孩是真的不在,还是……仅仅因为不愿意见她?

    星期一早晨,世纷隐约怀着希望来到办公大楼的电梯厅,等待的人很多,却没有袁祖耘的身影。

    “那么……”世纷有些伤感地说,“祝你一路顺风了。”

    “对不起,可以打扰你一下吗?”女孩站在门边,不知道该怎么做。

    倏地,她错愕地回头看了看卧室——她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不是吗?!

    “哦,”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像在思考问题,“我可以过来吗?”

    “……”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她颓然盖上盒子,交还到他手里,“我现在还没办法……”

    可是他告诉我说,他一早就认出了我——以一种爱人的本能。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谁也无法替代谁,我永远无法成为你,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袁世纭啊!

    忽然,门铃响了,她听到电话那头的他说:“来开门吧……”

    走进办公室,她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

    “?”

    这天中午,他们默默地在客厅里拿蛋糕当午餐,他时不时地会搂住她,或者吻她,她没有反抗,但却心事重重。他并没有生气,好像跟之前比起来,现在的她已经让他满意。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世纷的脸上,她皱了皱眉头,就醒了。

    世纷思索了几秒钟,终于鼓起勇气说:“嗯……你出差回来了……”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拿出手机给袁祖耘拨了个电话。

    “坐吧……”子默终于说,只是木讷的口吻显得不那么亲密。

    “喂,听得见吗?”

    “既然承认了,就不要半途而废。”

    噢!世纷咬着牙——真正性格恶劣的,也许是他吧!

    “因为,”她顿了顿,好像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那是一张照片,她和世纭的照片,“我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以为有的是时间,却……没来得及跟她说呢……”

    “你想不问‘成年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是什么事吗?”他停下来看着她。

    “或者下班以后再约吧。”她唯有这么说,才能驱走心中的不忍。

    她忽然觉得,得到了他的爱,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运的事……

    “……”他显然觉得意外,虽然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却像在等她说下去。

    “不……没什么,”她垂下眼睛,过了很久才继续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不配得到幸福……不配得到快乐以及所有美好的事物,我不配。”

    “我现在不是他的秘书了——”

    “——我知道,”女孩用力点头,“但是我不敢跟Shelly说……”

    她坐在餐桌前,盒子里还有一块很小的蛋糕,她把“3”和“0”的蜡烛拿出来,勉强插在上面点起来,烛光中,她微笑含泪说:“世纭,生日快乐!”

    世纷怔了怔,那个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恼怒和不安,却还装作很平静——那是袁祖耘的声音。

    “……不觉得。”她违心地低下头吃着盘里的东西。

    “因为你也是我痛苦的根源之一啊。”

    “喔,”他不无幽默地回答,“当你已经不再参加任何运动的时候,每一场比赛对你来说都是一种享受,不论比的究竟是什么。”

    “喂……”袁祖耘忽然放开她,神色古怪地抚着自己的唇,“你……”

    于是,她挂了线,苦笑着走过去开门。

    “……”

    “……”

    “嗯?”

    “……”蒋柏烈选择沉默。

    “这件事我没放在心上。”

    Carol看着她,久久才说:“知道吗,我觉得你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世纷苦笑:“女人也常常觉得自己不懂男人。”

    “……”

    “为了你、为了妈妈、为了我和世纭的朋友……当然还有世纭,我想我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

    “喂?”他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给世纷打电话。

    袁祖耘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这么理解。”

    子默走到纸箱旁,自顾自地翻找着什么,好像沙发上的她只是一个影子,可有可无。

    “这样啊……”

    女孩一脸憨厚的笑容,此时此刻在世纷看来却那么刺眼,一股恼怒的情绪悄悄地占据了她,但她却无能为力。

    “没事。”她的心情有点复杂,好像应该责怪,但却没办法真的埋怨眼前的女孩。

    她冲过去跳在他身上,熟睡的他立刻大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爱不爱子默?”

    “当然,坐吧。”

    “在哪里?”他的开场白永远是让人没有一点头绪的问句。

    她是不是应该高兴?“情敌”结婚了……

    看着服务生离去的身影,世纷松了口气,回过头,蒋柏烈却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她撇了撇嘴,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于是认命开始做起来——自从她切到了手的那次之后,他就再也不让她在面里放肉丝了。

    2008.5.30

    也许,妈妈说的是对的,人只有在经历过之后,才会生出面对的勇气,有些事情在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在大多数人看来是难以接受的,可是当真的发生了,我们却发现自己会比想象中坚强。

    是不是因为做了很多年的“世纭”,让她也变得少言寡语?她理不清自己的头绪,却又无法狠心拒绝他。

    亲爱的世纭,希望你会原谅我——这个自私、愚蠢、固执并且懦弱的姐姐。可是我想说的是,我并不后悔这些年的路,尽管那是崎岖的弯路,却最终给了我莫大的力量与勇气,来找回属于我们的路。

    “你可以假装我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上司,可是在工作的接触中,却发现我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我没有告诉我的家人,我打算给他们一个big surprise……”他有点兴奋地说。

    她很想问他:我带给你,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

    她走过去,看着烛火,不敢看他,闭上眼睛许了个愿,轻轻地吹熄蜡烛。

    “哦,我怎么交给他呢?”

    “……”

    但她忽然想到了子默,那个每年都会寄电子贺卡给她的女孩,这一次却悄无声息。她颓然倒在椅背上,看来,子默是真的生她的气了吧……

    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把每一个爱着世纭又被世纭爱着的人,都当作是妹妹的化身。她越是想要成为她,就越觉得自己离她那么遥远。

    忽地,袁祖耘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黑暗之中,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芒,她看到一缕轻烟升起,然后是他清澈的双眼。

    “不能拆,那是请你帮我交给一个在纽约的朋友。”

    蒋柏烈:“那么你没必要那样想了吧——没有什么配不配,人活着就是值得,要让所有爱着你和你爱着的人感受到你的快乐,那就是最值得的事。”】

    “如果你觉得过去对你来说很有压力的话,不如我们就把对方当作是一个新认识的人,重新开始。”

    “怎么了……”他听上去那么无辜,像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的孩子。

    “早啊,”Shelly愉快地跟她打招呼,“袁祖耘今天出差去了呢。”

    世纷咬着嘴唇,沉闷地说:“没事,就这样,再见!”

    可是子默却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怎么了?”她满脸无辜。

    “嗯,”他看着她,点点头,“你不记得了吗,在山顶看星星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我……”

    “……”她看着他,无法回答。

    项屿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只高脚的玻璃杯,暖色的灯光下,她仿佛可以看到杯子里积的那层厚厚的灰,可是他却像是全不在意,自顾自地翻找着开瓶器。

    “——是的,我知道,但我不能。因为我心里怀着很多很多的愧疚,我一心想要赎罪,用我自己的方法赎罪。”

    “你一共有几个病人?”

    世纷失笑,Carol就是那种,永远可以把歪理说得很有道理的人。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走过去,拿起那两只玻璃酒杯,在水槽中清洗起来。

    第二天,世纷仍然没有去蒋柏烈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害怕,怕自己的犹豫和软弱会让他不耐。他就要走了,她想让他看到一个鼓起勇气重拾信心的袁世纷,尽管那也许并不是真实的她。

    “你真的结婚了?”Carol瞪大眼睛,像是不太相信。

    “你不要去想对不对得起世纭,五十年以后你要去见她的时候再想也不迟,现在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妈妈顿了顿,又说,“不管活下来的是谁,都要给我好好地活下去……”

    踏进办公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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