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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安娜……您现在开了一个头了。”
“什么样的开头呢,瓦西里·费多特奇!我们怎么可以叫它做开头呢?我一下子突然觉得这非常不行。阿列克谢说得不错:我们的确是在演什么喜剧。”
索洛明又在椅子上坐下来。
“可是玛丽安娜,让我说……您心目中的开头 是怎样的呢?这并不是堆筑障碍物,上面插起一面旗子,高呼‘共和国万岁!’而且这也不是女人干的事。您现在应当干的,倒是找个卢克里亚 [58] 什么的来教她学点儿有用的东西,而且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卢克里亚不容易理解您的话,她会躲着您,她又会这样想:您要教她学的东西对她没有一点儿用处;过了两三个星期您又得跟另外一个卢克里亚打麻烦了;同时您又得去给一个小孩洗身体,教他念字母,给病人拿药……这就是您的开头。”
“可是瓦西里·费多特奇,您知道这是那班看护妇做的事!那么,为什么还用得着我来做……这一切呢?”玛丽安娜用不明确的手的动作指了指她自己和她的四周,“我却盼望着另一种事情。”
“您想牺牲您自己吗?”
玛丽安娜的眼睛发亮了。
“是的……是的……是的!”
“那末涅日丹诺夫呢?”
玛丽安娜耸了耸她的肩。
“涅日丹诺夫怎样!我们一块儿朝前走……不然我便一个人走。”
索洛明牢牢地望着玛丽安娜。
“您知道吗,玛丽安娜……请您原谅我不会讲话……不过据我看来,给一个长头癣的孩子梳头————也是牺牲,而且是许多人都做不了的大牺牲。”
“可是我也不是不肯去做那件事,瓦西里·费多特奇。”
“我知道您不会不肯!是的,您 能够做的。您就先做一阵子这样的事;以后您或许————有别的事做。”
“可是要做这样的事,我得先跟塔季扬娜学!”
“好极了……就找她教您吧。您要做个洗锅子、拔鸡毛的邋遢姑娘……谁知道,您也许就会拯救祖国呢!”
“您在笑我,瓦西里·费多特奇。”
索洛明慢慢地摇他的头。
“啊,我的好玛丽安娜,相信我:我不是笑您,我说的是简单的真理。如今你们,你们全体俄国妇女,已经比我们男人更能干,更高强。”
玛丽安娜抬起她的埋下的眼睛。
“我不要辜负您这番期望才好,索洛明……那么————我准备去死!”
索洛明站了起来。
“不,要活下去……要活下去!这是主要的。还有,您想知道您出走以后您家里现在发生什么事情吗?他们会不会采取什么步骤?您只要向帕维尔露一句话,他就会马上把一切打听出来的。”
玛丽安娜感到惊奇。
“他是一个多么不寻常的人!”
“是的……他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比如您要跟阿列克谢结婚————他也会跟佐西玛一块儿给您办好……您该记得我对您讲过有这样一个教士……不过我想————目前————还用不着他吧?不是吗?”
“不。”
“既然不————那就罢了。”索洛明走到那扇隔开两间屋子(涅日丹诺夫的和玛丽安娜的)的门前,俯下身子去看门锁。
“您在那儿看什么?”玛丽安娜问道。
“钥匙锁得住吗?”
“锁得住。”玛丽安娜小声说。
索洛明朝着她转过身来。她并不抬起她的眼睛。
“那么用不着去打听西皮亚金有什么打算了?”他高兴地说,“是用不着吗?”
索洛明正要走出去。
“瓦西里·费多特奇……”
“您有什么事?”
“请您告诉我,您平日不肯讲话,为什么今天跟我讲了这么些话呢?您想不到这使我多高兴。”
“为什么?”索洛明把她的一双柔软的小手握在他的粗大的手里,“为什么?好的,这是因为我很喜欢您。再见。”
他走出去了……玛丽安娜站在那儿,望着他的背影,想着什么,塔季扬娜还没有拿茶炊来,她便去找她,她真的同塔季扬娜一块儿喝了茶,不过她也像一个邋遢姑娘洗了锅子,拔了鸡毛,并且梳理了一个小孩子的乱头发。
吃午饭的时候,她回到她的小房间里……她没有等多久,涅日丹诺夫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带着疲倦的样子,满身都是尘土,差不多是倒在长沙发上面。她马上坐到他的身边去。
“怎么样?怎么样?告诉我!”
“你记得那两行诗吧。”他有气无力地答道。
要不是这么悲痛,
那就是十分可笑…… [59]
“你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好的,那两行诗恰好可以用来形容我头一次的出马。可是不!我这次还要更可笑呢。第一,我相信再没有比演戏更容易的事了;就没有一个人怀疑过我。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倒没有想到。你得在事先编好一套故事,不然他们老是问你————从哪儿来?为什么?你就回答不出来了。其实连这个也不是怎么重要的。你只要让他到小酒馆去喝杯伏特加,随便你撒什么谎都成。”
“那么你也……撒了谎吗?”玛丽安娜问道。
“我拼命地……撒谎。第二是,所有跟我讲过话的人,没有一个例外,全不满意现状;可是甚至没有一个人想知道怎样去解除他的这种不满意!不过做起宣传的事来我就————很不在行;我只是偷偷地放了两本小册子在屋子里,又扔了一本在一辆大车上……它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那只有上帝知道!我送了小册子给四个人。第一个问我:这是不是宗教的书?他不肯收下;第二个说不识字,不过看见封面有图画,便拿回去给他的孩子;第三个起初赞成我的意见:‘不错,不错……’随后突然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小册子也没有拿去;第四个后来接了小册子,并且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不过我看他对我的话好像半句也不懂。此外,一条狗咬了我的腿;一个乡下女人在她的小木房门前拿着一把炉叉来吓唬我,她骂起来:‘呸!讨厌家伙!你这个莫斯科的流氓!你这种家伙不得好死!’一个请长假回来的兵一直跟在我后面嚷:‘你等着吧,老弟,不用忙!我们会收拾你的!’他花了我的钱灌饱了酒。”
“还有什么吗?”
“还有什么吗?我脚上磨起了泡;我的靴子有一只大得不得了。现在我饿了,伏特加喝得我的脑袋快要裂开了。”
“那么你喝得很多吗?”
“不,不多————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可是我进了五家小酒馆。我受不了那个脏东西————伏特加。我实在不明白我们的老百姓怎么喝它,这真是无法理解的!倘使一个人要简单化就必须喝伏特加,那么我就无法从命了。”
“就没有一个人怀疑你吗?”
“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酒馆老板,这是一个眼睛带白色、脸色苍白的胖子,只有他怀疑地望着我。我听见他对他的妻子说:‘要留心那个红头发、斜眼睛的家伙。(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是个斜眼。)他是一个骗子。你看他喝酒喝得多神气!’在这种场合他所谓的‘神气’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不过这不会是恭维的话。这使我想起果戈理的《钦差大臣》里面的‘莫韦统’ [60] ,你记得吗?这或许是因为我想偷偷地把我的伏特加泼在桌子底下的缘故。唉!一个搞美学的人要去跟实际生活接触,那太艰难,太艰难了!”
“下一次就会顺利些的,”玛丽安娜安慰涅日丹诺夫道,“不过我很高兴你从幽默的观点来看你第一次的尝试……你真的不厌烦吗?”
“不,我不厌烦;我其实倒觉得有趣。可是我确实知道我现在就要把这一切仔细地想它一番,结果会弄得我非常烦恼,非常不快活。”
“不,不!我不让你去想。我要告诉你,我做了些什么事情。午饭马上就要给我们送来了;现在我还要告诉你,我把……塔季扬娜给我们煮白菜汤的锅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我要告诉你……每件事情,所有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真的说了。涅日丹诺夫听着她讲话,他的眼睛老是盯着,盯着她……使得她几次停下来问他,为什么他要这样注意地望她……可是他并不做声。
吃过午饭,她向他提议读点儿施皮尔哈根 [61] 的作品给他听。可是她还没有读完第一页,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跪在她的脚下。她稍微抬起身子,他伸出两只胳膊抱住她的膝头,热情地、不连贯地、绝望地说起来。说他宁愿死,他知道他不久就会死……她不动一下,也没有挣开;她安静地接受他的热烈的拥抱,又安静地、甚至爱怜地埋下眼睛望着他。她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脑袋上,他的脑袋在她的衣褶里颤抖着。可是她的这种镇静,倒比把他推开对他的效力更大。他站起来,说:“玛丽安娜,今天和昨天的事情都请你原谅我;你对我再讲一次吧,你愿意等到我值得你爱的时候,————并且请你原谅我。”
“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不会改变的。”
“好吧,谢谢你;再见。”
涅日丹诺夫走出去了;玛丽安娜锁上了她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