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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容夹批：也妙。】</span>武松听了这话，自家肚里寻思道：“这妇人不怀好意了，你看我且先耍他！”<span class="l">【容夹批： 对手。】</span>武松又道：“大娘子，你家这酒好生淡薄，别有甚好酒，请我们吃几碗。”那妇人道：“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只是浑些。”<span class="l">【容夹批： 妙。】</span>武松道：“最好，越浑越好。”<span class="q">【金夹批：只是风话。】</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妙。】</span><span class="l">【容眉批：作家相遇，分外有光景。】</span>那妇人心里暗笑，便去里面托出一旋浑色酒来。
武松看了道：“这个正是好生酒，只宜热吃最好。”<span class="l">【容夹批：妙。】</span>那妇人道：“还是这位客官省得。<span class="l">【容夹批： 妙。】</span>我烫来你尝看。”妇人自笑道：“这个贼配军正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却是发作得快！那厮便是我手里行货！”烫得热了，把将过来筛作三碗，笑道：“客官，试尝这酒。”两个公人那里忍得饥渴，只顾拏起来吃了。武松便道：“娘子，我从来吃不得寡酒，<span class="l">【容夹批： 妙。】</span>你再切些肉来与我过口。”张得那妇人转身入去，却把这酒泼在僻暗处，只虚把舌头来咂，道：“好酒！还是这个酒冲得人动！”<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得武二真是妙人，立地生出机变。】</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妙。】</span><span class="l">【袁眉批：精细。】</span><span class="z">【余评： 武松不吃这酒，已知药在其中。诈倒在地，心欲除祸，故如此行事以试人矣。】</span>
那妇人那曾去切肉；只虚转一遭，便出来拍手叫道：“倒也！倒也！”那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噤了口，望后扑地便倒。武松也双眼紧闭，扑地仰倒在凳边。<span class="q">【金夹批： 妙人。】</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妙。】</span><span class="l">【袁眉批：精细有趣。】</span>只听得笑道：<span class="q">【金夹批： 只听得妙绝。】</span>“著了， 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只听得飞奔出两个蠢汉来。<span class="q">【金夹批： 听得妙绝。】</span>听他先把两个公人先扛了进去，这妇人便来桌上提那包裹并公人的缠袋。想是捏一捏，约莫里面已是金银，<span class="q">【金夹批： 想是妙绝，约莫妙绝，已是妙绝。】</span>只听得他大笑道：<span class="q">【金夹批：只听得妙绝。】</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俗本无八个听字，故知古本之妙。】</span>“今日得这三个行货倒有好两日馒头卖，又得这若干东西！”听得把包裹缠袋提入进去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听得妙绝。】</span>随听他出来 ，看这两个汉子扛抬武松，<span class="q">【金夹批：听他妙绝。O先取余事收拾尽，却放出笔来单写武松。】</span>那里扛得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span class="q">【金夹批： 妙人。】</span>只听得妇人喝道：<span class="q">【金夹批：只听得妙绝。】</span>“你这鸟男女只会吃饭吃酒，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自动手！<span class="q">【金夹批： 一段话。】</span>这个鸟大汉却也会戏弄老娘！<span class="q">【金夹批：又一段话。】</span>这等肥胖，好做黄牛肉卖。<span class="q">【金夹批： 祖之言不谬。】</span>那两个瘦蛮子只好做水牛肉卖。<span class="q">【金夹批：又一段话。】</span>扛进去 ，先开剥这厮用！”<span class="q">【金夹批：又一段话。O偏说出许多，使武松忍笑不住。】</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着许多说话，妙。】</span>听他一头说，一头想是脱那绿纱衫儿，解了红绢裙子，<span class="q">【金夹批： 听他妙绝，想是妙绝。】</span><span class="l">【袁夹批：此等亦应。】</span>赤膊著，<span class="q">【金夹批： 必须赤膊方使下文尽兴。】</span>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span class="q">【金夹批： 妙人，生平未经之事。】</span>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span class="l">【容夹批：妙人。】</span>当胸前搂住；<span class="q">【金夹批： 十五字句思之绝倒，武二真正妙人，无可不可。O前者嫂嫂日夜望之。】</span>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出妙人无可不可，思之绝倒。O胸前搂住，压在身上，皆故作丑语以成奇文也。】</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妙人。】</span>只见他杀猪也似叫将起来。<span class="q">【金夹批： 上文许多事情，偏在耳中听出，此处杀猪也似一声，却于眼中看见，奇文绣错入妙。】</span><span class="l">【容眉批： 趣绝。】</span><span class="l">【袁眉批：趣甚，看他用意行文影事之妙。】</span>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被武松大喝一声，惊得呆了。那妇人被按压在地上，只叫道：“好汉饶我！”那里敢挣扎。
只见门前一人挑一担柴歇在门首。<span class="q">【金夹批：上文无端一闪，令读者几成眼挫，至此忽又闪来。】</span>望见武松按倒那妇人在地上，那人大踏步跑将进来，叫道：“好汉息怒！且饶恕了，小人自有话说。”武松跳将起来，把左脚踏住妇人，提著双拳，<span class="l">【容夹批： 豪杰。】</span>看那人时，<span class="q">【金夹批：写得如画。】</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身法、手法、眼法，一一画出。】</span><span class="z">【余评： 观武松见和青叫住手，亦不打那妇人，乃武松见青非俗辈也。】</span>头戴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腰系著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看著武松，叉手不离方寸，说道：“愿闻好汉大名？”武松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头武松的便是！”那人道：“莫不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武松回道：“然也！”<span class="q">【金夹批： 须知此二字是得意语。】</span><span class="l">【容夹批：有气象。】</span><span class="l">【袁夹批：有声响。】</span>那人纳头便拜道：“闻名久矣，今日幸得拜识。”武松道：“你莫非是这妇人的丈夫？”那人道：“是小人的浑家。<span class="q">【金夹批： 天下亦有所对非所问，而恰成妙对，乃至一字不复可换者，如此语是也。】</span><span class="l">【袁夹批： 答语好承接。】</span>‘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怎地触犯了都头？可看小人薄面，望乞恕罪！”武松慌忙放起妇人来，<span class="q">【金夹批： 当知此句不是写武松眼力，正是表夫妻二人。】</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具眼。】</span>便问：“我看你夫妻两个 ，也不是等闲的人，愿求姓名。”那人便叫妇人穿了衣裳，<span class="q">【金夹批：四字绝妙。】</span><span class="l">【袁夹批： 周细。】</span>快近前来拜了武松。武松道：“却才冲撞，嫂嫂休怪。”<span class="q">【金夹批： 忽然叫出嫂嫂二字令我一惊。O方杀一嫂嫂，又认一嫂嫂，真是行文如戏。】</span>那妇人便道：“有眼不识好人，一时不是，望伯伯恕罪。且请伯伯里面坐地。”<span class="q">【金夹批： 前文潘氏叫得叔叔一片响，此文二娘叫得伯伯一片响，叔叔伯伯，激应奇绝。】</span>武松又问道：“你夫妻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知我姓名？”<span class="q">【金夹批： 知己之感，千古所同，独不谓武二天人，亦有之耳。】</span>那人道：“小人姓张，名青，原是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span class="q">【金夹批： 大相国寺菜园后，又见此处。】</span><span class="l">【袁眉批：亦从寺里来，便说得与和尚行者有缘。】</span>为因一时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span class="q">【金夹批： 遂与鲁达同。】</span>后来也没对头，官司也不来问。小人只在此大树坡下剪径。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小人欺负他老，抢出去和他厮并，斗了二十余合，被那老儿一匾担打翻。原来那老儿年纪小时专一剪径，因见小人手脚活便，带小人归去到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了女婿。城里怎地住得，只得依旧来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实是只等客商过住，有那些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span class="l">【容眉批： 如此度日也难。】</span>小人因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人都叫小人做菜园子张青。俺这浑家姓孙，全学得他父亲本事，<span class="q">【金夹批： 特表二娘。】</span>人都唤他做母夜叉孙二娘。小人却才回来，听得浑家叫唤，谁想得遇都头！小人多曾分付浑家道：‘三等人不可坏他：第一是云游僧道，<span class="q">【金夹批： 奇文。O张青为头是最惜和尚，便前牵鲁达，后挽武松矣。布格展笔，如画家所称大落墨也。】</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此一段叙述往事，映前伏后，用意灵远。】</span>他不曾受用过分了，<span class="l">【容夹批：未必。】</span><span class="l">【袁夹批： 可邮受用过分的，为人神所恶。】</span>又是出家的人。……。’<span class="q">【金眉批：第一段为鲁达、武松提纲。】</span>则恁地，也争些儿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姓鲁，名达；<span class="q">【金夹批： 此事传中未常正写，只是鲁达口中述一遍，此处张青口中述一遍耳，另是一样奇格。】</span>为因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逃走上五台山落发为僧；因他脊梁上有花绣，江湖上都呼他做花和尚鲁智深；<span class="q">【金夹批： 独详其做和尚之故，为后文武松作案。】</span>使一条浑铁禅杖，重六十来斤；<span class="q">【金夹批： 独详禅杖，为后文戒刀作案。】</span>也从这里经过。浑家见他生得肥胖，<span class="q">【金夹批：也是黄牛。】</span>酒里下了些蒙汗药，扛入在作坊里。正要动手开剥，小人恰好归来，见他那条禅杖非俗，<span class="l">【容夹批： 具眼。】</span>却慌忙把解药救起来，<span class="q">【金夹批：从禅杖上识出英雄，出色奇语。】</span>结拜为兄。<span class="q">【金夹批： 此四字是一篇眼目，与后结拜为北四字对看，是张青生平一片之心也。】</span>打听他近日占了二龙山宝珠寺，和一个甚么青面兽杨志霸在那方落草。<span class="q">【金夹批： 张青一篇只重鲁达，不重杨志，故特另加甚么二字以别之。】</span>小人几番收得他相招的书信，只是不能够去。……”<span class="q">【金夹批： 闲中闲放一线。】</span><span class="z">【余评：武松在此义结张青，是入伙之渐在此。】</span>武松道：“这两个，<span class="q">【金夹批： 张青一篇自重鲁达，武松分中却无轻重，故平提之也。】</span>我也在江湖上多闻他名。”张青道：“只可惜了一个头陀，长七八尺，一条大汉，<span class="q">【金夹批： 述鲁达事毕，忽然又撰出一个头陀来，黄昏风雨，天黑如磐，每忆此文，心绝欲死。】</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不可惜，就有这头陀了。】</span>也把来麻坏了！小人归得迟了些个，已把他卸下四足。如今只留得一个箍头的铁界尺，一领皂直裰，一张度牒在此。<span class="q">【金夹批： 无端撰出一个头陀，便生出数般器具，真不知文生于情，情生于文。盖其笔墨亦为蚨血所涂，故有子母环贴之能也。O先出三件，入下更出二件，文笔旋舞而下。】</span>别的不打紧，有两件物最难得：一件是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span class="q">【金夹批： 人但知上文先出三件，陪下二件，殊不知下文二件，亦是以一件陪一件。】</span>一件是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span class="q">【金夹批： 前鲁达自述云，见俺戒刀吃惊，此又将留下戒刀，三翻四覆描写，不意戒刀上，又有此奇文也。】</span>想这头陀也自杀人不少，直到如今，那刀要便半夜里啸响。<span class="q">【金夹批： 看他人骨数珠不更注一语，独将戒刀出色描写，便知意在戒刀，余物只作相伴也。】</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有用头的器具细细数出，妙。将戒刀又另说一番，更妙。】</span>小人只恨道不曾救得这个人，心里常常忆念他。<span class="q">【金夹批： 张青真好。】</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使当路者如此爱惜人才，天下岂有乱时。】</span>‘第二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span class="q">【金夹批： 此段于文情前后无甚关生，只有意无意与武松杀潘氏反映耳。O行院妓女则可饶恕，败坏风俗和潘氏，胡可得恕也？】</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第二段只作闲话，然亦反映武松杀潘氏作捎带。】</span><span class="l">【袁夹批：宁怜及此辈，看他用意。】</span>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span class="l">【袁夹批： 归结得妙。】</span><span class="l">【袁眉批：伟中往往见此辈人，特为怜济，豪杰所见略同。】</span>又分付浑家：‘第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span class="l">【容夹批： 真。】</span>切不可坏他。’<span class="q">【金夹批：然后正入本文，妙绝。】</span><span class="q">【金眉批：第三段正合本文。】</span>不想浑家不依小人的言语，今日又冲撞了都头。幸喜小人归得早些。——却是如何起了这片心？”<span class="q">【金夹批： 上文一篇长话，却对武松说，至尾后忽掣转对浑家说一句，写出活张青来。】</span>母夜叉孙二娘道：“本是不肯下手；一者见伯伯包裹沉重，二乃怪伯伯说起风话，<span class="q">【金夹批： 又叫两声伯伯。】</span>因此一时起意。”<span class="l">【袁眉批：可见论人的要看本心，要看究竟。】</span>武松道：“我是斩头沥血的人，何肯戏弄良人。<span class="q">【金夹批： 将前回两大篇文字，直提出来。】</span>我见嫂嫂瞧得我包裹紧，先疑忌了，因此，特地说些风话，漏你下手。那碗酒，我已泼了，假做中毒。你果然来提我。一时拿住，甚是冲撞了，嫂嫂休怪。”<span class="q">【金夹批： 又叫两声嫂嫂。O凡此等皆作者特蹴奇波处。】</span>张青大笑起来，便请武松直到后面客席里坐定。武松道：“兄长，你且放出那两个公人则个。”<span class="q">【金夹批： 写武松天人处。】</span>张青便引武松到人肉作坊里；看时，见壁上绷著几张人皮，<span class="q">【金夹批：妙。】</span>梁上吊著五七条人腿。<span class="q">【金夹批： 妙。】</span>见那两个公人，一颠一倒，挺著在剥人凳上。<span class="q">【金夹批： 妙。O特详之，以为昔之鲁达，今之武松，已开剥之头陀，未开剥之公人，一齐出色也。】</span>武松道：“大哥，你且救起他两个来。”张青道：“请问都头，今得何罪？配到何处去？”武松把杀西门庆并嫂的缘由一一说了一遍。张青夫妻两个欢喜不尽，<span class="q">【金夹批： 闻以叔杀嫂，却欢喜不尽，写得粗豪可笔。】</span>便对武松说道：“小人有句话，未知都头如何？”武松道：“大哥，但说不妨。”张青不慌不忙，对武松说出那几句话来，有分教武松大闹了孟州城，哄动了安平寨。直教：
打翻拽象拖牛汉，攧倒擒龙捉虎人。
毕竟张青对武松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span class="l">【容评：李贽曰：义气事不可不做。你看武松杀了奸夫淫妇，知府知县并一切上上下下的人，那一个不为他？缘何衣冠之中反有坐视其家之丑，甚至对人喜谈乐道也？尝欲借武松之手以刃之，未及也。又曰：孙二娘、武二郎却好是一对敌手，觉得张青还不相配。】</span>
<span class="l">【袁评：张青不坏三等人，是何等爱惜入才，使当路者尽如此，天下岂有乱时？】</span>
<span class="z">【王望如曰：武松以元凶配孟州，不谓非赦宥之恩矣。朝廷赦其罪，母药叉得卖其肉乎？武松不肯为曲逆侯之所为，又岂肯为司马相如之所为？搂住胸前，压在身上，不过小试神通耳，而免自己做馒头馅，并免两公人做馒头馅，抑何雄也！
又曰：十字坡纵不遇张青，武都头终亦不死者，孙二娘之伎俩早为武松所觑破也。张青定律：一不可杀僧道，二不可杀娼妓，三不可杀军徒。猖妓不具论，那挂人顶骨念珠、佩雪花铁戒刀的头陀，久已做馒头馅子，岂不可怜！僧如鲁达，军如武松，其不为黄牛之续者，幸而免耳！客曰：孙二娘以戒刀、念珠为武松避难，此功可以赎罪。呜呼，彼头陀复何冤哉？又曰：鲁达野猪林救林冲，冲即求鲁达免公人；张青十字坡救武松，松即求张青免公人；盖公人奉差各为其主，初无私嫌之可报也。好汉怨恩，分明若此。
或曰：松于十字坡不杀公人，于飞云浦则尽杀公人．意又何居？余曰：要再入孟州杀都监，如何可不杀？】</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