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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class="q">【金夹批：众人看出。】</span>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span class="q">【金夹批： 黑盔。】</span>脑袋斗后来一颗红缨；<span class="q">【金夹批：红缨。】</span>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span class="q">【金夹批： 铁甲。】</span>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span class="q">【金夹批：金带。】</span>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span class="q">【金夹批： 前后镜。】</span>上笼著一领绯红团花袍，<span class="q">【金夹批：红袍。】</span>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span class="q">【金夹批： 绿带。】</span>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span class="q">【金夹批：斜皮靴。】</span>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著一柄金蘸斧，<span class="q">【金夹批： 金蘸斧。】</span>坐下李都监那匹惯战能征雪白马。<span class="q">【金夹批：白马。O好索超。】</span>右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杨志提手中枪出马直至阵前，<span class="q">【金夹批： 杨志枪马一句出。】</span>勒住马，横著枪在手，<span class="q">【金夹批：马、枪。】</span>果是勇猛！但是：头戴一顶铺霜耀日镔铁盔，<span class="q">【金夹批： 白盔。】</span>上撒著一把青缨；<span class="q">【金夹批：青缨。】</span>身穿一副钩嵌梅花榆叶甲，<span class="q">【金夹批： 铜甲。】</span>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绦，<span class="q">【金夹批：红绦。】</span>前后兽面掩心；<span class="q">【金夹批： 前后兽面。】</span>上笼著一领白罗生色花袍，<span class="q">【金夹批：白袍。】</span>垂著条紫绒飞带；<span class="q">【金夹批： 紫带。】</span>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span class="q">【金夹批：黄皮靴。】</span>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著浑铁点钢枪，<span class="q">【金夹批： 浑铁枪。】</span>骑的是梁中书那匹火块赤千里嘶风马。<span class="q">【金夹批：红马。O好杨志。】</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二将披挂五彩间错处，俱要记得分明。凡此书有两人相对处，不写打扮即已，若写打扮，皆作者特地将五彩间错配对而出，不可忽过也。O今快友相聚，赌记水浒，孰不成诵，然终以略涉之故，有负良史苦心，实惟不少。今愿与天下快人约，如遇豆棚茗椀，提及水浒之次，便当以杨、索如何结束为题，以差漏一色为罚一筹，则庶乎可以冥谢耐庵也。】</span>两边军将暗暗地喝采：虽不知武艺如何，先见威风出众。<span class="q">【金夹批： 第十五段。】</span>
正南上旗牌官拿著销金“令”字旗，骤马而来，喝道：“奉相公钧旨，教你两个俱各用心。如有亏误处，定行责罚；若是赢时，多有重赏。”<span class="q">【金夹批： 第十六段。】</span>二人得令，纵马出阵，都到教场中心。两马相交，<span class="q">【金夹批：两匹马。】</span>二般兵器并举。<span class="q">【金夹批： 两般兵器。】</span>索超忿怒，轮手中大斧，拍马来战杨志；杨志逞威，捻手中神枪来迎索超。两个在教场中间，将台前面。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支马蹄撩乱。<span class="q">【金夹批： 第十七段。】</span>两个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span class="q">【金夹批： 第十八段，O此处已是五十余合矣，今欲出力写二人不相下处，则即云一千余合，亦只是四个字，读去全然无有精采也。此特特以五十余合句作一番，又遍写满教场人好看作一番，又以收军锣响不肯住句作一番，于是读者方觉为时最久，真有战苦阵云深之叹也。】</span>月台上梁中书看得呆了。<span class="q">【金夹批： 不写索、杨，却去写梁 中书，当知非写梁中书也，正深于写索超、杨志也。】</span>两边众军官看了，喝采不迭。<span class="q">【金夹批： 不写索、杨，却去写两边军官。】</span>阵前上军士们递相厮觑，道：“我们做了许多年军，也曾出了几遭征，何曾见这等一对好汉厮杀！”<span class="q">【金夹批： 不写索、杨，却去写阵上军士。】</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好点缀。】</span>李成，闻达，在将台上不住声叫道：“好斗！”<span class="q">【金夹批： 不写索、杨，却去写李成，闻达。O要看他凡四段，每段还他一个位置，如梁中书则在月台上，众军官则在月台上梁中书两边，军士们则在阵面上，李成、闻达则在将台上。又要看他每一等人，有一等人身分。如梁中书只是呆了，是个文官身分。众军官便喝采，是个众官身分。军士们便说出许多话，是众人身分。李成、闻达叫好斗，是两个大将身分。真是如花似火之文。O第十九段。】</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一段写满教场眼睛都在两人身上，却不知作者眼睛乃在满教场人身上也。作者眼睛在满教场人身上，遂使读者眼睛不觉在两人身上。真是自有笔墨未有此文也。O此段须知在史公项羽纪诸侯皆从壁上观一句化出来。】</span>
闻达心上只恐两个内伤了一个，慌忙招呼旗牌官飞来与他分了。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span class="q">【金夹批：第二十段。】</span>杨志和索超斗到是处，各自要争功，那里肯回马。<span class="q">【金夹批： 第二十一段。O写两人，又带写二马。】</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好形容。】</span>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相公有令！”<span class="q">【金夹批： 第二十二段。】</span>杨志、索超，<span class="q">【金夹批：两个人。】</span>方才收了手中军器，<span class="q">【金夹批： 两般兵器。】</span>勒坐下马，<span class="q">【金夹批：两匹马。】</span>各跑回本阵来，<span class="q">【金夹批： 第二十三段。】</span>立马在旗下<span class="q">【金夹批：收到两阵门旗下，妙绝。】</span>看那梁中书，<span class="q">【金夹批： 收到梁中书。】</span>只等将令。<span class="q">【金夹批：收完许多红旗、黄旗、白旗、青旗。】</span>李成、闻达，下将台来，直到月台下，<span class="q">【金夹批： 精细庠序。】</span>禀复梁中书道：“相公，据这两个武艺一般，皆可重用。”梁中书大喜，<span class="q">【金夹批： 主句。】</span>传下将令，唤杨志、索超。旗牌官传令，唤两个到厅前，<span class="q">【金夹批： 梁中书不自唤，精细庠序。O第二十四段。】</span>都下了马。<span class="q">【金夹批：两匹马。】</span>小校接了二人的军器。<span class="q">【金夹批： 两般兵器。】</span>两个都上厅来，<span class="q">【金夹批：两个。O上厅来。】</span>躬身听令。<span class="q">【金夹批： 第二十五段。】</span>
梁中书叫取两锭白银两副表里来赏赐二人；就叫军政司将两个都升做管军提辖使；便叫贴了文案，从今日便参了他两个。索超、杨志，都拜谢了梁中书，<span class="q">【金夹批： 谢中书。】</span>将著赏赐下厅来，<span class="q">【金夹批：下厅来。】</span>解了枪刀弓箭，卸了头盔衣甲，换了衣裳。索超也自去了披挂，换了锦袄。<span class="q">【金夹批： 精细庠序。】</span>都上厅来，<span class="q">【金夹批：上厅来。】</span>再拜谢了众军官。<span class="q">【金夹批： 谢众军官。】</span>梁中书叫索超 、杨志，两个也见了礼，<span class="q">【金夹批：两峰劈插，至此突然并合，妙绝。】</span>入班做了提辖。众军卒打著得胜鼓，把著那金鼓旗先散。<span class="q">【金夹批： 发放满教场人，留下梁中书、从军官、索超、杨志。】</span>梁中书和大小军官都在演武厅上筵宴。
看看红日西沈，筵席己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马头前摆著这两个新参的提辖，上下肩都骑著马，头上都带著红花，迎入东郭门来。<span class="q">【金夹批： 余势犹劲。】</span>两边街道，扶老携幼，都看了欢喜。梁中书在马上问道：“你那百姓欢喜为何？”<span class="l">【容夹批： 不像。】</span>众老人都跪了禀道：“老汉等生在北京，长在大名，从不曾见今日这等两个好汉将军比试！今日教场中看了这般敌手，如何不欢喜！”<span class="q">【金夹批： 半日叙满教场喝采，读者止谓若干军卒，然已极多矣。忽然于大军散去之后，梁中书回府之时，有意无意补出一大名城百姓来，遂令读者陡然回想适才交马时，人山人海，不是前番读时气象也，可谓咄咄怪事矣。】</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此处又写出一段民情来，用意详厚。】</span>梁中书在马上听了大喜。回到府中，众官各自散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发放众官，留下梁中书、索超、杨志。】</span>索超自有一斑弟兄请去作庆饮酒。<span class="q">【金夹批： 发放索超，留下梁中书、杨志。】</span>杨志新来，未有相识，自去梁府宿歇，早晚殷勤听候使唤，<span class="q">【金夹批： 满教场中人山人海，却一次一序，先发放众军，又发放众官，又发放索超，单单剩下杨志一个，与梁中书一个，一块儿往着，殷勤亲热，异哉！如此一回大书，乃正为此一句，为生辰纲作伏线耳，彼细儒恶足以知之。】</span>都不在话下。
且把这闲话丢过，<span class="q">【金眉批：已上如许一篇大文，却只算做闲话，须知。】</span>只说正话。自东郭演武之后，梁中书十分爱惜杨志，早晚与他并不相离，<span class="q">【金夹批： 伏线有劲弓怒马之势。】</span><span class="l">【袁夹批：伏。】</span>月中又有一分请受，自渐渐地有人来结识他。<span class="q">【金夹批： 闲笔。】</span>那索超见了杨志手段高强，心中也自钦伏。<span class="q">【金夹批：闲笔。】</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世人情态，英雄心事，一齐说出。】</span>
不觉光阴迅速，又早春尽夏来。时逢端午，<span class="q">【金夹批：生辰近矣。】</span>蕤宾节至。梁中书与蔡夫人<span class="q">【金夹批： 陡然写出三个字来，如离似合，如急似缓，妙笔。】</span>在后堂家宴，庆贺端阳。酒至数杯，食供两套，<span class="q">【金夹批： 八字写尽骄妻弱婿之苦。】</span>只见蔡夫人道：<span class="q">【金夹批： 蔡夫人道，写尽骄妻；只见，写尽弱婿。O蔡夫人道者，言梁中书不敢则声也；只见者，言梁中书不敢旁视也。】</span>“相公自从山身，今日为一统帅，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span class="l">【袁眉批： 形容骄妻如见。】</span>梁中书道：“世杰<span class="q">【金夹批：妻前夫名，势在则礼然也。】</span>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感激不尽！”蔡夫人道：“相公既知我父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梁中书道：“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生辰。<span class="q">【金夹批： 六月十五日，下文都从此五字着笔。上文纪时，亦远远便为此五字也。】</span><span class="l">【袁夹批： 妻前夫后，只为泰山压倒。】</span>已经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京师庆寿。一月之前，干人都关领去了，见今九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打点停当，差人起程。——只是一件在此踌躇：上年收买了许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使人送去，不到半路，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遭财物，至今严捕贼人不获，<span class="q">【金夹批： 先用一衬，妙绝。O俗笔不知此一衬，则下文为突，若必要写出一件事在前，则又是痴人做梦矣。】</span>今年叫谁人去好？”蔡夫人道：“帐前见有许多军校，你选择知心腹的人去便了。”梁中书道：“尚有四五十日，早晚催并礼物完足，那时选择去人去迟。夫人不必挂心。世杰自有理会。”<span class="l">【袁眉批： 形容靠泰山女婿亦如见。】</span>当日家宴，午牌至二更方散。自此不在话下。
却说山东济州郓城县新到任一个知县，姓时，名文彬。当日升厅公座，左右两边排著公吏人等。知县随即叫唤尉司捕盗官员并两个巡捕都头。本县尉司管下有两个都头：一个唤做步兵都头，一个唤做马兵都头。这马兵都头管著二十匹坐马弓手，二十个士兵；那步兵都头管著二十个使枪的头目，二十个兵。<span class="q">【金夹批： 虽是知县衙门，亦必要叙，然亦特地写此一番小小景象，与前教场中大铺排作映耀也。】</span>这马兵都头姓朱，名同；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原是本处富户，只因他仗义疏财，结识江湖上好汉，学得一身好武艺。那步兵都头姓雷，名横；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为他膂力过人，能跳三二丈阔涧，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原是本县打铁匠人出身；<span class="l">【袁眉批： 打铁匠人直至五十七回替汤隆打钩镰枪照出。】</span>后来开张碓房，杀牛放赌；虽然仗义，只有些心地褊窄，也学得一身好武艺。
那朱同、雷横，两个专管擒拿贼盗。当日，知县呼唤两个上厅来，声了喏，取台旨。知县道：“我自到任以来，闻知本府济州管下所属水乡梁山泊贼盗，聚众打劫，拒敌官军。<span class="q">【金夹批： 提纲。】</span><span class="l">【袁眉批：独提出，有眼。】</span>亦恐各乡村盗贼倡狂，小人甚多。今唤你等两个，休辞辛苦，与我将带本管士兵人等，一个出西门，一个出东门，分投巡捕。若有贼人，随即剿获申解。不可扰动乡民。体知东溪村山上有株大红叶树，别处皆无，你们众人采几片来县里呈纳，方表你们曾巡到那里。若无红叶，便是汝等虚妄，定行责罚不恕。”<span class="q">【金夹批： 轻轻而起。】</span>两个都领了台旨，各自回归，点了本管士兵，分投自去巡察。
不说朱同引人出西门，自去巡捕。只说雷横当晚引了二十个士兵出东门绕村巡察，遍地里走了一遭，回来到东溪村山上，众人采了那红叶，就下村来。行不到三二里，早到灵官庙前，见殿门不关。雷横道：“这殿里又没有庙祝，殿门不关，莫不有歹人在里面么？我们直入去看一看。”众人拿著火一齐照将入来。只见供桌上赤条条地睡著一个大汉。<span class="q">【金夹批： 一句写出好汉顾盼非常来，不然，供桌上赤条条从不曾连作一句也。】</span>天道又热，那汉子把些破衣裳团做一块作枕头枕在项下，<span class="q">【金夹批： 好看。O枕头也，乃云项下，写尽粗人沉睡光景。】</span>鼾鼾的沉睡著了在供桌上。雷横看了道：“好怪！好怪！知县相公忒神明！原来这东溪村真个有贼！”大喝一声。那汉却待要挣挫，被二十个士兵一齐向前，把那汉子一条索绑子，押出庙门，投一个保正庄上来。不是投那个去处，有分教：
东溪村里，聚三四筹好汉英雄；郓城县中，寻十万贯金珠宝贝。
正是：
天上罡星来聚会，人间地煞得相逢。
毕竟雷横拿住那汉投解甚处来，且听下回分解。
<span class="l">【容评：李贽曰：水浒传文字形客既妙，转换又神，如此回文字形容刻画周谨、杨志、索超处，已胜太史公一筹；至其转换到刘唐处来，真有出神入化手段，此岂人力可到？定是化工文字，可先天地始，后天地终也。不妄不妄。】</span>
<span class="l">【袁评：梁中书如此怜才，而志落吴用计中，与朱全误失小衙内，同抱负心之痛。】</span>
<span class="z">【王望如曰：杨志杀死牛二，为天汉桥除此大虫，自首官司，不恋株累百姓。刺配大名，却遇梁中书世杰，破格收录，周谨退避三舍，遂与索超并辔联镳。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演武厅前去天汉桥下，几何时，忽荣忽辱，判若云泥，大为失志汉争气不少。】</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