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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q">【毛夹批：曹操出兵有五色旗，今法正只用红白二旗，彼此闲闲相对。】</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妙算。】</span>忠大喜，从其计。
却说杜袭引军逃回，见夏侯渊，说黄忠夺了对山。渊大怒曰：“黄忠占了对山，不容我不出战。”张郃谏曰：“此乃法正之谋也。将军不可出战，只宜坚守。”<span class="q">【毛夹批：张郃此时小心之甚。】</span><span class="h">【钟眉批：郃甚通。】</span>渊曰：“占了吾对山，观吾虚实，如何不出战？”郃苦谏不听。<span class="z">【渔眉批： 千言万语总不肯听，取祸必矣。】</span>渊分军围住对山，大骂挑战。法正在山上举起白旗；任从夏侯渊百般辱骂，黄忠只不出战。午时以后，法正见曹兵倦怠，锐气已堕，多下马坐息，乃将红旗招展，鼓角齐鸣，喊声大震，黄忠一马当先，驰下山来，犹如天崩地塌之势。夏侯渊措手不及，被黄忠赶到麾盖之下，大喝一声，犹如雷吼。渊未及相迎，黄忠宝刀已落，连头带肩砍为两段。<span class="q">【毛夹批：夏侯妙才绝于此，是黄绢不是幼妇。】</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妙才至此送命矣。】</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法正多机，黄忠英勇，此囗（果）可见。】</span>后人有诗赞黄忠曰：
苍头临大敌，皓首逞神威。力趁雕弓发，风迎雪刃挥。雄声如虎吼，骏马似龙飞。献馘功勋重，开疆展帝畿。
黄忠斩了夏侯渊，曹兵大溃，各自逃生。黄忠乘势去夺定军山，张郃领兵来迎。忠与陈式两下夹攻，混杀一阵， 张郃败走。忽然山傍闪出一彪人马，当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大叫：“常山赵子龙在此！”<span class="q">【毛夹批：子龙来得突兀。】</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来得突兀。】</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都）来了。】</span>张郃大惊，引败军夺路望定军山而走。只见前面一枝兵来迎，乃杜袭也。袭曰：“今定军山已被刘封、孟达夺了。”<span class="q">【毛夹批：刘封、孟达在杜袭口中点出，与子龙是一虚一实，叙事妙品。】</span>合大惊，遂与杜袭引败兵到汉水扎营；一面令人飞报曹操。操闻渊死，放声大哭，方悟管辂所言“三八纵横”，乃建安二十四年也，“黄猪遇虎”，乃岁在己亥正月也；“定军之南”，乃定军山之南也；“伤折一股”，乃渊与操有兄弟之亲情也。<span class="q">【毛夹批：管辂占辞，至此方悟，则知蔡邕碑文八字，未必实时悟出。○占辞虽是前定妙数，然亦魏王手书一封为催命文书耳。】</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管辂占辞，至此方悟。】</span><span class="h">【钟眉批：管辂神卜已应验矣。】</span>操令人寻管辂时，不知何处去了。<span class="q">【毛夹批：去得妙。天下事尽多，岂能一一全知。即知之而不可救，徒乱人意耳。是以君子不问数。】</span>操深恨黄忠，<span class="q">【毛夹批：既是定数，又有何恨？】</span>遂亲统大军，来定军山与夏侯渊报 仇，令徐晃作先锋。行到汉水，张郃、杜袭接着曹操。二将曰：“今定军山已失，可将米仓山粮草移于北山寨中屯积，然后进兵。”曹操依允。
却说黄忠斩了夏侯渊首级，来葭萌关上见玄德献功。<span class="q">【毛夹批：前战张郃时愿纳下白头，今却献上一颗黑头。】</span>玄德大喜，加忠为征西大将军，设宴庆贺。忽牙将张着来报说：“曹操自领大军二十万，来与夏侯渊报 仇。目今合在米仓山<span class="h">【钟夹批：属四川。】</span>搬运粮草，移于汉水北山脚下。”孔明曰：“今操引大兵至此，恐粮草不敷，故勒兵不进；若得一人深入其境，烧其粮草，夺其辎重，则操之锐气挫矣。”<span class="q">【毛夹批：直与乌巢断粮遥遥相映。】</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与断乌巢之粮遥遥相映。】</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是紧要囗（着）。】</span>黄忠曰：“老夫愿当此任。”孔明曰：“操非夏侯渊之比，不可轻敌。”<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又用反激法。】</span>玄德曰：“夏侯渊虽是总帅，乃一勇夫耳，安及张郃？若斩得张郃，胜斩夏侯渊十倍也。”忠奋然曰：“吾愿往斩之。”孔明曰：“你可与赵子龙同领一枝兵去；凡事计议而行，看谁立功。”<span class="q">【毛夹批：又激他。】</span>忠应允便行。孔明就令张着为副将同去。云谓忠曰：“今操引二十万众，分屯十营，将军在主公前要去夺粮，非小可之事。将军当用何策？”忠曰：“看我先去，如何？”云曰：“等我先去。”忠曰：“我是主将，你是副将，如何先争？”云曰：“我与你都一般为主公出力，何必计较？我二人拈阄，拈着的先去。”忠依允。当时黄忠拈着先去。<span class="q">【毛夹批：拈阄亦是叙齿。】</span>云曰：“既将军先去，某当相助。可约定时刻。如将军依时而还，某按兵不动；若将军过时而不还，某即引军来接应。”<span class="z">【渔眉批： 毕竟子龙忠慎，只图事之成，可敬可敬！】</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子龙便有远虑。】</span>忠曰：“公言是也。”于是二人约定午时为期。<span class="q">【毛夹批：黄忠斩夏侯，妙在晚刻；赵云约黄忠，妙在午刻。】</span>云回本寨，谓部将张翼曰：“黄汉升约定明日去夺粮草，若午时不回，我当往助。吾营前临汉水，地势危险；我若去时，汝可谨守寨栅，不可轻动。”张翼应诺。
却说黄忠回到寨中，谓副将张着曰；“我斩了夏侯渊，张郃丧胆；吾明日领命去劫粮草，只留五百军守营。你可助吾。今夜三更，尽皆饱食；四更离营，杀到北山脚下，先捉张郃，后劫粮草。”<span class="q">【毛夹批：各人吩咐自家副将：赵云极其精细，黄忠极其勇往。】</span>张着依令。当夜黄忠领人马在前，张着在后，偷过汉水，直到北山之下。东方日出，见粮积如山。有些少军士看守，见蜀兵到，尽弃而走。黄忠教马军一齐下马，取柴堆于米粮之上。正欲放火， 张郃兵到，与忠混战一处。曹操闻知，急令除晃接应。晃领兵前进，将黄忠困于垓心。张着引三百军走脱，正要回寨，忽一枝兵撞出，拦住去路；为首大将乃是文聘；后面曹兵又至，把张着围住。<span class="q">【毛夹批：前周郎欲取聚铁山，孔明以为难，今米仓山亦复不易。】</span>
却说赵云在营中，看看等到午时，不见忠回，急忙披挂上马，引三千军向前接应；临行，谓张翼曰：“汝可坚守营寨。两壁厢多设弓弩，以为准备。”<span class="q">【毛夹批：此时已预算退步，写赵云精细之极。】</span>翼连声应诺。云挺槍骤马，直杀往前去。迎头一将拦路，乃文聘部将慕容烈也，拍马舞刀来迎赵云；被云手起一槍刺死。曹兵败走。云直杀入重围，又一枝兵截住；为首乃魏将焦炳。云喝问曰：“蜀兵何在？”炳曰：“已杀尽矣！”云大怒，骤马一槍，又刺死焦炳。<span class="q">【毛夹批：前写黄忠，此写赵云。】</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较当日长坂坡时一样神威。】</span>杀散余兵，直至北山之下，见张郃、徐晃两人围住黄忠，军士被困多时。云大喝一声，挺槍骤马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那槍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span class="q">【毛夹批：四句是绝妙槍赞。○黄忠斩夏侯，有红旗一面；子龙救汉升，见白光一道。一红一白，相映成趣。】</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好看。】</span><span class="z">【渔眉批：极赞枪法之妙。】</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好个子龙。】</span>张郃、徐晃心惊胆战，不敢迎敌。云救出黄忠，且战且走；所到之处，无人敢阻。操于高处望见，惊问众将曰：“此将何人也？”有识者告曰：“此乃常山赵子龙也。”操曰：“昔日当阳长阪英雄尚在！”<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提照前文。】</span>急传令曰：“所到之处，不许轻敌。”赵云救了黄忠，杀透重围，有军士指曰：“东南上围的，必是副将张着。”云不回本寨，遂望东南杀来。所到之处，但见“常山赵云”四字旗号，曾在当阳长阪知其勇者，互相传说，尽皆逃窜。<span class="q">【毛夹批：先声夺人，又为前事渲染。○此在众人眼中写赵云。】</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兵将口中形容得妙，皆先声夺人之故耳。】</span>云又救了张着。曹操见云东冲西突，所向无前，莫敢迎敌；<span class="q">【毛夹批：此又在曹操眼中写赵云。】</span>救了黄忠，又救了张着，奋然大怒，自领左右将士来赶赵云。云已杀回本寨。部将张翼接着，望见后面尘起，知是曹兵追来，即谓云曰：“追兵渐近，可令军士闭上寨门，上敌楼防护。”云喝曰：“休闭寨门！汝岂不知吾昔在当阳长阪时，单槍匹马，觑曹兵八十三万如草芥！今有军有将，又何惧哉！”<span class="q">【毛夹批：上文是别人传说，此却是自家说；英雄一生快事，不嫌自负。今人亦欲自负，怎奈没得说也。】</span><span class="l">【贽眉批<span class="h">（钟眉批）</span>： 子龙真汉子。】</span>遂拨弓弩手于寨外壕中埋伏；将营内旗槍尽皆倒偃，金鼓不鸣。云匹马单槍，立于营门之外。<span class="q">【毛夹批：张飞在长阪桥边，以树枝结于马尾，妆作有兵之状；今赵云偏反作无兵之状，妙在极相类又极相反。】</span>
却说张郃、徐晃领兵追至蜀寨，天色已暮；见寨中偃旗息鼓，又见赵云匹马单槍，立于营外，寨门大开，二将不敢前进。正疑之间，曹操亲到，急催督众军向前。众军听令，大喊一声，杀奔营前；见赵云全然不动，<span class="q">【毛夹批：草张飞端坐不动，今活赵云亦全然不动。奇妙，绝妙。】</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奇绝，奇绝！】</span>曹兵翻身就回。赵云把槍一招，壕中弓弩齐发。时天色昏黑，正不知蜀兵多少。操先拨回马走。只听得后面喊声大震，鼓角齐鸣，蜀兵赶来。曹兵自相践踏，拥到汉水河边，落水死者，不知其数。<span class="q">【毛夹批：子龙一人有胆，曹操数十万军阶丧胆。】</span><span class="h">【钟眉批：绝大胆，绝大才，绝大识。】</span>赵云、黄忠、张着各引兵一枝，追杀甚急。操正奔走间，忽刘封、孟达率二枝兵，从米仓山路杀来，放火烧粮草。操弃了北山粮草，忙回南郑。徐晃、张郃扎脚不住，亦弃本寨而走。赵云占了曹寨，黄忠夺了粮草，汉水所得军器无数，大获胜捷，差人去报玄德。玄德遂同孔明前至汉水，问赵云的部卒曰：“子龙如何厮杀？”军士将子龙救黄忠、拒汉水之事，细述一遍。<span class="z">【渔眉批： 子龙英勇，又在将士口中写出，一发闹热。】</span>玄德大喜，看了山前山后险峻之路，欣然谓孔明曰：“子龙一身都是胆也！”<span class="q">【毛夹批：姜维胆大如卵，犹是身包胆耳。子龙是胆包身，其大当不止如卵也。】</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岂独胆乎？才识俱足以济之。】</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姜维系身包胆，子龙竟是胆包身也。】</span><span class="h">【钟眉批：不独胆大，才识俱有二十分。】</span>后人有诗赞曰：
昔日战长阪，威风犹未减。突阵显英雄，被围施勇敢。鬼哭与神号，天惊并地惨。常山赵子龙，一身都是胆！
于是玄德号子龙为“虎威将军”，大劳将士，欢宴至晚。
忽报曹操复遣大军从斜谷小路而进，来取汉水。玄德笑曰：“操此来无能为也。我料必得汉水矣。”乃率兵于汉水之西以迎之。<span class="q">【毛夹批：只因子龙有胆，玄德此时亦是大胆。】</span>曹操命徐晃为先锋，前来决战。帐前一人出曰：“某深知地理，愿助徐将军同去破蜀。”操视之，乃巴西岩渠人也，姓王，名平，字子均；现充牙门将军。操大喜，遂命王平为副先锋，相助徐晃。操屯兵于定军山北。徐晃、王平引军至汉水，晃令前军渡水列阵。平曰：“军若渡水，倘要急退，如之奈何？”<span class="h">【钟眉批：平知。】</span>晃曰：“昔韩信背水为阵，所谓‘致之死地而后生’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恰与后文马谡对王平语相合。】</span>平曰：“不然。昔者韩信料敌人无谋而用此计；今将军能料赵云、黄忠之意否？”<span class="q">【毛夹批：赵云、黄忠诚非陈余之比。○恰与后文谏马谡相照。】</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有）见。】</span>晃曰：“汝可引步军拒敌，看我引马军破之。”遂令搭起浮桥，随即过河来战蜀兵。正是：
魏人妄意宗韩信，蜀相那知是子房。
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span class="l">【李贽总评：“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毕竟是“绝妙好辞”四字否？孟德行过三里毕竟知道是“绝妙好辞”四宇，同杨修同一见解否？此都不可知。勿遂以相沿之久，而信之无疑也。凡读书须自家另出手眼，方有长益，若作矮人观场，随人悲笑，不过矮人而已。丈夫七尺，可甘心作矮人乎哉！
成事只在胆，然才识亦自少不得也。但看赵子龙，一身都是胆，何尝专以胆用事，其才其识俱有二十分也。吾补玄德之语曰：“子龙一身都是才，一身都是识。】</span>
<span class="h">【钟敬伯总评： 才识非胆不充，胆非才识不运。赵子龙一身都是胆，未尝专以胆用事，其才其识俱足以济之也。】</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