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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q">【毛批：夏候渊以妙才为字，可谓实不称其名矣。夏侯非妙才，若杨修庶为妙才。而有妙才之杨修，先有一妙才之蔡邕；有妙才之蔡邕，又先有一妙才之鄞郸淳。百忙中夹叙一段闲文，虽极不相蒙处，却有极相映合处，近日稗官中未见有此。
前回与此回，方叙战胜攻取之事，几于旌旗眩目，金鼓聒耳矣。忽于武功之内带表文词，猛将之中杂见列女：如曹女之孝，蔡琰之聪，“黄绢幼妇”之品题，“外孙齑臼”之颖悟，令人耳目顿换。纪事之妙，真不可方物。
有以二老将而共建奇功者，天荡山之役是也。有以一老将而再立奇功者，定军山之役是也。盖使可一不可再，则前者之功为幸邀矣；惟可一而又可再，益信前者之功非幸致矣。且老者报主之日短，则其报主之心愈殷，黄忠真不愧忠臣哉！
孔明之两用黄忠，非用其老也，用其老而壮也；又非专用其壮也，盖有老谋而后有壮事。老而壮，则其老不为弱；壮而老，则其壮不为轻。
上回于黄忠之前，先写张飞；此回于黄忠之后，独写赵云。云之救黄忠于重围，与前之救阿斗于重围无异也；云之据汉水以退曹兵，与飞之拒长阪以退曹兵无异也。然救阿斗与拒长阪，以两人分任之不奇，救黄忠与拒汉水，以一人兼任之则奇；救阿斗或仗后主之福不奇，救黄忠独赖将军之力则奇；拒长阪但欲止之勿来不奇，据汉水更能追之使去则奇。其事相同，而比前更自出色。
子龙以一身当数十万猝至之众，若闭寨而守则必死，即弃寨而走亦必死，乃不弃寨亦不闭寨，而掩旗息鼓立马在外，以疑兵胜之，非独胆包身，直是智包身耳。若但云胆而已，则大胆姜维何以屡败于邓艾耶？】</span>
却说孔明分付黄忠：“你既要去，吾教法正助你。凡事计议而行。<span class="q">【毛夹批：绝妙法家，恰好姓法。】</span>吾随后拨人马来接应。”黄忠应允，和法正领本部兵去了。孔明告玄德曰：“此老将不着言语激他，虽去不能成功。他今既去，须拨人马前去接应。”乃唤赵云：“将一枝人马，从小路出奇兵接应黄忠：若忠胜，不必出战；倘忠有失，即去救应。”<span class="q">【毛夹批：前以严颜助黄忠，是以老助老；此以赵云助黄忠，是以壮助老。】</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为将者，不可不用此激法。】</span>又遣刘封、孟达：“领三千兵于山中险要去处，多立旌旗，以壮我兵之声势，令敌人惊疑。”三人各自领兵去了。<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为后文袭定军山伏笔。】</span>又差人往下辨授计与马超，令他如此而行。<span class="q">【毛夹批：此处不说明，为后文截曹操后路伏笔。】</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为后文截曹操后路伏线。】</span>又差严颜往巴西阆中守隘，替张飞、魏延来同取汉中。<span class="z">【渔眉批： 又<span class="q">（毛夹批：）</span>为（后文）袭南郑伏线。】</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孔明胜算，种种防备。】</span>
却说张郃与夏侯尚来见夏侯渊，说：“天荡山已失，折了夏侯德、韩浩。今闻刘备亲自领兵来取汉中，可速奏魏王，早发精兵猛将，前来接应。”夏侯渊便差人报知曹洪。<span class="q">【毛夹批：以上按下西川一边，以下再叙曹操一边。】</span>洪星夜前到许昌，禀知曹操。<span class="z">【渔眉批： 此处再叙曹操。】</span>操大惊，急聚文武商议，发兵救汉中。长史刘晔进曰：“汉中若失，中原震动。大王休辞劳苦，必须亲自征讨。”操自悔曰：“恨当时不用卿言，以致如此！”<span class="q">【毛夹批：照应六十七回中语。】</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悔之晚矣。】</span>忙传令旨，起兵四十万亲征。时建安二十三年秋七月也。曹操兵分三路而进：前部先锋夏侯惇，操自领中军，使曹休押后，三军陆续起行。操骑白马金鞍，玉带锦衣；武士手执大红罗销金伞盖，左右金瓜银钺，镫棒戈矛，打日月龙凤旌旗；护驾龙虎官军二万五千，分为五队，每队五千，按青黄赤白黑五色，旗幡甲马，并依本色：光辉灿烂，极其雄壮。<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僭称王号之后，又是一样气色。】</span>
兵出潼关，<span class="h">【钟夹批：潼关，属陕西。】</span>操在马上望见一簇林木，极其茂盛，问近侍曰：“此何处也？”答曰：“此名蓝田。<span class="q">【毛夹批：蓝田有玉，果有玉人在焉。】</span><span class="h">【钟夹批：蓝田，县名，属陕西。】</span>林木之间，乃蔡邕庄也。今邕女蔡琰，与其夫董祀居此。”原来操素与蔡邕相善，<span class="q">【毛夹批：蔡邕事至此已隔数十回，忽于闲中照应前文。】</span>先时其女蔡琰，乃卫仲道之妻；后被北方掳去，于北地生二子，作《胡笳十八拍》，流入中原。<span class="q">【毛夹批：此亦是绝妙好辞，可与《曹娥碑》作对。】</span>操深怜之，使人持千金入北方赎之。<span class="l">【贽眉批： 此事非老瞒不肯做。】</span>左贤王惧操之势，送蔡琰还汉，<span class="q">【毛夹批：昭君不还，而蔡琰得还，有幸有不幸。】</span>操乃以琰配与董祀为妻。<span class="z">【渔眉批： 忙中有此闲笔，妙绝。】</span>当日到庄前，因想起蔡邕之事，令军马先行，操引近侍百余骑，到庄门下马。时董祀出仕于外，止有蔡琰在家。琰闻操至，忙出迎接。操至堂，琰起居毕，侍立于侧。操偶见壁间悬一碑文图轴，起身观之。问于蔡琰，琰答曰：“此乃曹娥之碑也。<span class="q">【毛夹批：女子口中又叙出一女子来。】</span>昔和帝时，上虞<span class="h">【钟夹批：二邑名，俱属浙江。】</span>有一巫者，名曹旴，能婆娑乐神；五月五日，醉舞舟中，堕江而死。其女年十四岁，绕江啼哭七昼夜，跳入波中；后五日，负父之尸浮于江面；里人葬之江边。上虞令度尚奏闻朝廷，表为孝女。<span class="q">【毛夹批：昔有姓曹的孝女，今有姓曹的奸臣，老瞒辱没曹字多矣。】</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昔姓曹者有孝女，今姓曹者为奸臣，辱杀老瞒甚矣。】</span>度尚令邯郸淳作文镌碑以记其事。时邯郸淳年方十三岁，文不加点，一挥而就，<span class="q">【毛夹批：又是一才子。】</span>立石墓侧，时人奇之。妾父蔡邕闻而往观，时日已暮，乃于暗中以手摸碑文而读之，<span class="q">【毛夹批：手能看文，非手中有眼，实心中有眼耳。】</span>索笔大书八字于其背。后人镌石，并镌此八字。”操读八字云：“黄绢幼妇，外孙齑臼。”<span class="q">【毛夹批：奇文。】</span>操问琰曰：“汝解此意否？”琰曰：“虽先人遗笔，妾实不解其意。”<span class="q">【毛夹批：蔡琰敏慧，自能省得。其不言者，欲操自解之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蔡琰不言者，欲曹操自解之意。】</span>操回顾众谋士曰：“汝等解否？”众皆不能答。于内一人出曰：“某已解其意。”操视之，乃主簿杨修也。操曰：“卿且勿言，容吾思之。”遂辞了蔡琰，引众出庄。上马行三里，忽省悟，<span class="q">【毛夹批：未必。】</span>笑谓修曰：“卿试言之。”<span class="h">【钟眉批：操实知此八字否？】</span>修曰：“此隐语耳。‘黄绢’，乃颜色之丝也：色傍加丝，是‘绝’字。‘幼妇’者，少女也：女傍少字，是‘妙’字。<span class="q">【毛夹批：天下之妙，无有过于幼妇者。不独解字之形，亦可解字之义。】</span>‘外孙’乃女之子也：女傍子字，是‘好’字。‘齑臼’乃受五辛之器也：受傍辛字，是‘辞’字。总而言之，是‘绝妙好辞’四字。”操大惊曰：“正合孤意！”<span class="q">【毛夹批：多应是老贼油嘴：若既晓得，何不写在掌中，如孔明、周瑜之互写“火”字者，而乃虚言合我意耶？读书者莫为他瞒过也。】</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请问世人，操实知此八字否？大家且猜一猜看。】</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老奸贼猾，若晓得时，何不先言？】</span><span class="h">【钟眉批：附会其说。】</span>众皆叹羡杨修才识之敏。<span class="q">【毛夹批：百忙中忽夹此一段闲文，叙事妙品。】</span>
不一日，军至南郑。<span class="h">【钟夹批：南郑，县名，属陕西。】</span>曹洪接着，备言张郃之事。操曰：“非合之罪，胜负乃兵家常事耳。”洪曰：“目今刘备使黄忠攻打定军山，夏侯渊知大王兵至，固守未曾出战。”操曰：“若不出战，是示懦也。”便差人持节到定军山，教夏侯渊进兵。刘晔谏曰：“渊性太刚，恐中奸计。”操乃作手书与之。使命持节到渊营，渊接入。使者出书，渊拆视之。略曰：
凡为将者，当以刚柔相济，不可徒恃其勇。若但任勇，则是一夫之敌耳。吾今屯大军于南郑，欲观卿之“妙才”，勿辱二字可也。<span class="q">【毛夹批：若渊号妙才，便当有才；则操号孟德，何以不德乎？】</span>
夏侯渊览毕大喜。打发使命回讫，乃与张郃商议曰：“今魏王率大兵屯于南郑，以讨刘备。吾与汝久守此地，岂能建立功业？来日吾出战，务要生擒黄忠。”<span class="q">【毛夹批：只怕妙才此番有些不妙。】</span>张郃曰：“黄忠谋勇兼备，况有法正相助，不可轻敌。此间山路险峻，只宜坚守。”<span class="q">【毛夹批：惊弓之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张郃系伤弓之鸟。】</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坚囗是。】</span>渊曰：“若他人建了功劳，吾与汝有何面目见魏王耶？汝只守山，吾去出战。”遂下令曰：“谁敢出哨诱敌？”夏侯尚曰：“吾愿往。”渊曰：“汝去出哨，与黄忠交战，只宜输，不宜赢。吾有妙计，如此如此。”<span class="q">【毛夹批：且看妙才有何妙计。】</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曹操称渊妙才，且看有何妙计。】</span>尚受令，引三千军离定军山大寨前行。
却说黄忠与法正引兵屯于定军山口，累次挑战，夏侯渊坚守不出。欲要进攻，又恐山路危险，难以料敌，只得据守。是日，忽报山上曹兵下来搦战。黄忠恰待引军出迎，牙将陈式曰：“将军休动，某愿当之。”<span class="q">【毛夹批：文势一曲。】</span>忠大喜，遂令陈式引军一千，出山口列阵。夏侯尚兵至，遂与交锋。不数合，尚诈败而走。式赶去，行到半路，被两山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不能前进。正欲回时，背后夏侯渊引兵突出，陈式不能抵当，被夏侯渊生擒回寨。部卒多降。<span class="q">【毛夹批：将有大败，必有小胜。】</span>有败军逃得性命，回报黄忠，说陈式被擒。忠慌与法正商议，正曰：“渊为人轻躁，恃勇少谋。<span class="z">【渔眉批： 有谋有勇，方能取胜。】</span>可激劝士卒，拔寨前进，步步为营，诱渊来战而擒之：此乃反客为主之法。”<span class="q">【毛夹批：妙才未必有才，法家果是有法。】</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法正好计。】</span>忠用其谋，将应有之物，尽赏三军，欢声满谷，愿效死战。黄忠即日拔寨而进，步步为营；每营住数日又进。渊闻之，欲出战。 张郃曰：“此乃反客为主之计，不可出战，战则有失。”<span class="q">【毛夹批：此番又是夏侯渊粗莽，张郃把细。】</span><span class="h">【钟眉批：郃甚囗（是）。】</span>渊不从，令夏侯尚自变量千兵出战，直到黄忠寨前。忠上马提刀出迎，与夏侯尚交马，只一合，生擒夏侯尚归寨。余皆败走，<span class="q">【毛夹批：为陈式答礼。】</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为陈式作回答礼。】</span>回报夏侯渊。渊急使人到黄忠寨，言愿将陈式来换夏侯尚。忠约定来日阵前相换。次日，两军皆到山谷阔处，布成阵势。黄忠、夏侯渊各立马于本阵门旗之下。黄忠带着夏侯尚，夏侯渊带着陈式，各不与袍铠，只穿蔽体薄衣。一声鼓响，陈式、侯夏尚各望本阵奔回。<span class="q">【毛夹批：好看。○黄祖换孙坚，是活的换死的；陈式换夏侯尚，是活的换活的。】</span>夏侯尚比及到阵门时，被黄忠一箭射中后心。<span class="l">【贽眉批： 老黄通。】</span>尚带箭而回。<span class="q">【毛夹批：多换了一箭，却是便宜。】</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人已换回，又多换一箭，受此小便宜。】</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妙射。】</span>渊大怒，骤马径取黄忠。忠正要激渊厮杀。两将交马，战到二十余合，曹营内忽然鸣金收兵。渊慌拨马而回，被忠乘势杀了一阵。渊回阵，问押阵官：“为何鸣金？”答曰：“某见山凹中有蜀兵旗幡数处，恐是伏兵，故急招将军回。”渊信其说，遂坚守不出。
黄忠逼到定军山下，与法正商议。正以手指曰：“定军山西，巍然有一座高山，四下皆是险道。此山上足可下视定军山之虚实。将军若取得此山，定军山只在掌中也。”<span class="q">【毛夹批：蔡邕读文，在掌中如在眼中；法正取山，在目中即在掌中。】</span>忠仰见山头稍平，山上有些少人马。是夜二更，忠引军士鸣金击鼓，直杀上山顶。此山有夏侯渊部将杜袭守把，止有数百余人。当时见黄忠大队拥上，只得弃山而走。忠得了山顶，正与定军山相对。法正曰：“将军可守在半山，某居山顶。待夏侯渊兵至，吾举白旗为号，将军却按兵勿动；待他倦怠无备，吾却举起红旗，将军便下山击之。以逸待劳，必当取胜。”<sp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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