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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玄德再问时，水镜曰：“天色已晚，将军可于此暂宿一宵，明日当言之。”<span class="q">【毛夹批：此时宜说出姓名矣，乃又欲迟至明日。逼近之至，又复漾开去。妙绝。】</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妙在不说出姓名。】</span>即命小童具饮馔相待，马牵入后院喂养。<span class="q">【毛夹批：此等句，俗笔几忘之。】</span>玄德饮膳毕，即宿于草堂之侧。<span class="q">【毛夹批：早为后文宿诸葛庐中作一引子。】</span>
玄德因思水镜之言，寝不成寐。约至更深，忽听一人叩门而入。<span class="q">【毛夹批：写得隐隐跃跃，闪闪忽忽。】</span>水镜曰：“元直何来？”<span class="q">【毛夹批：将从市上相见，先在庐中听得，此伏笔之妙。】</span>玄德起床密听之，<span class="l">【贽眉批<span class="h">（钟眉批）</span>： 玄德自（大）是有心人。】</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有心哉！伏元直二字入玄德耳中。】</span>闻其人答曰：“久闻刘景升善善恶恶，特往谒之。及至相见，徒有虚名，盖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者也。<span class="q">【毛夹批：此郭公之所以亡。】</span>故遗书别之，而来至此。”水镜曰：“公怀王佐之才，宜择人而事，奈何轻身往见景升乎？且英雄豪杰，只在眼前，公自不识耳。”<span class="q">【毛夹批：隐隐道着起床密听之人。】</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这班人何故如此？可笑可笑。】</span><span class="z">【渔眉批：俱从声影中映带出情事来，妙甚。】</span><span class="h">【钟眉批：责他没得说。】</span>其人曰：“先生之言是也。”玄德闻之大喜，暗忖此人必是伏龙、凤雏，<span class="q">【毛夹批：妙在并不是伏龙、凤雏。】</span>即欲出见，又恐造次。<span class="q">【毛夹批：妙在不即相见。】</span>候至天晓，玄德求见水镜，问曰：“昨夜来者是谁？”水镜曰：“此吾友也。”玄德求与相见。水镜曰：“此人欲往投明主，已到他处去了。”<span class="q">【毛夹批：妙在不说出将投玄德。】</span>玄德请问其姓名。水镜笑曰：“好！好！”<span class="q">【毛夹批：妙在不说出姓名。】</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又妙在不说出姓名。】</span>玄德再问：“伏龙、凤雏，果系何人？”水镜亦只笑曰：“好！好！”<span class="q">【毛夹批：昨夜不语，待至明日；及至明日，只是不说。妙妙。】</span><span class="l">【贽眉批<span class="h">（钟眉批）</span>： 今世上好好先生又不如此。】</span>玄德拜请水镜出山相助，同扶汉室。水镜曰：“山野闲散之人，不堪世用。自有胜吾十倍者来助公，公宜访之。”<span class="q">【毛夹批：自己不出，只是荐人；及至荐人，又待其自访。妙妙。】</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若轻易说了，便不郑重。使人思而得之，求而得之者，其人始足郑重。】</span>
正谈论间，忽闻庄外人喊马嘶，小童来报：“有一将军，自变量百人到庄来也。”<span class="q">【毛夹批：读者至此，疑是蔡瑁追兵至矣。】</span>玄德大惊，急出视之，乃赵云也。玄德大喜。云下马入见曰：“某夜来回县，寻不见主公，连夜跟问到此。<span class="q">【毛夹批：极写赵云之忠。】</span>主公可作速回县。只恐有人来县中厮杀。”<span class="q">【毛夹批：此时只恐蔡瑁兵来，后文却是曹仁兵来。】</span>玄德辞了水镜，与赵云上马，投新野来。行不数里，一彪人马来到，视之，乃云长、翼德也。<span class="q">【毛夹批：前写赵云，此写关、张。】</span>相见大喜。玄德诉说跃马檀溪之事，共相嗟讶。到县中，与孙乾等商议。干曰：“可先致书于景升，诉告此事。”玄德从其言，即令 孙乾赍书至荆州。刘表唤入问曰：“吾请玄德襄阳赴会，缘何逃席而去？”孙乾呈上书札，具言蔡瑁设谋相害，赖跃马檀溪得脱。表大怒，急唤蔡瑁责骂曰：“汝焉敢害吾弟！”命推出斩之。蔡夫人出，哭求免死，表怒犹未息。<span class="z">【渔眉批： 真是好人，只是耳朵软些。】</span>孙乾告曰：“若杀蔡瑁，恐皇叔不能安居于此矣。”<span class="q">【毛夹批：语中有刺，少在隐而不露。】</span>表乃责而释之，<span class="q">【毛夹批：所谓恶恶而不能去。】</span>使长子刘琦同孙乾至玄德处请罪。
琦奉命赴新野，玄德接着，设宴相待。酒酣，琦忽然堕泪。<span class="q">【毛夹批：刘表席间堕泪，是爱心难割；刘琦席间堕泪，是忧心未安。】</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又是一个堕泪，刘家门可谓流泪眼观流泪眼矣。】</span>玄德问其故。琦曰：“继母蔡氏，常怀谋害之心，侄无计免祸，幸叔父指教。”先为后文求计诸葛作一引。】</span>玄德劝以“小心尽孝，自然无祸”。<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是叔父语。】</span><span class="h">【钟眉批：至言。】</span>次日，琦泣别。玄德乘马送琦出郭，因指马谓琦曰：“若非此马，吾已为泉下之人矣。”<span class="q">【毛夹批：点逗檀溪事，有情景。】</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又照应前事。】</span>琦曰：“此非马之力，乃叔父之洪福也。”说罢相别，刘琦泣涕而去。玄德回马入城，忽见市上一人，葛巾布袍，皂绦乌履，长歌而来。<span class="q">【毛夹批：一人泣而去，一人歌而来，接应成趣。】</span>歌曰：
天地反复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span class="l">【贽眉批： 痴子，痴子。竟道出吾意中事。】</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如泣如诉。】</span>
玄德闻歌，暗思：“此人莫非水镜所言伏龙、凤雏乎？”<span class="q">【毛夹批：玄德自闻伏龙、凤雏之后，不知伏龙、凤雏为谁，刻刻以此关心，处处以此猜测。妙，妙。】</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念兹在兹。】</span>遂下马相见，邀入县衙。问其姓名，答曰：“某乃颍上<span class="h">【钟夹批：颍上，即今河南颖州。】</span>人也，姓单名福。<span class="q">【毛夹批：妙在不说出真姓名。】</span>久闻使君纳士招贤，欲来投托，未敢辄造，故行歌于市，以动尊听耳。”<span class="q">【毛夹批：孰知市上行歌之人，即庄上叩门之人乎？】</span>玄德大喜，待为上宾。单福曰：“适使君所乘之马，再乞一观。”<span class="q">【毛夹批：玄德方喜得人，单福却先却看马。奇妙。】</span>玄德命去鞍牵于堂下。单福曰：“此非的卢马乎？虽是千里马，却只妨主，不可乘也。”<span class="q">【毛夹批：又与蒯越相马、伊藉谏马相应。】</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又在马上生发，甚有情致。】</span>玄德曰：“已应之矣。”遂具言跃檀溪之事。<span class="q">【毛夹批：妨主当应在张武之死，不应在檀溪之奔。】</span>福曰：“此乃救主，非妨主也。终必妨一主。某有一法可禳。”<span class="q">【毛夹批：蒯越相马，伊藉谏马，单福禳马，真乃妙妙。】</span><span class="h">【钟眉批：的卢不妨英主，何消禳得？】</span>玄德曰：“愿闻禳法。”福曰：“公意中有仇怨之人，可将此马赐之；待妨过了此人，然后乘之，自然无事。”<span class="q">【毛夹批：借禳马作波澜，逆折而入，妙甚。○前回既详叙马，此处不好便住，亦即借此一段作收科。】</span>玄德闻言变色曰：“公初至此，不教吾以正道，便教作利己妨人之事，备不敢闻教！”<span class="q">【毛夹批：本欲相合，忽若相离，曲折之甚。】</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贼。】</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人之囗。】</span>福笑谢曰：“向闻使君仁德，未敢便信，故以此言相试耳。”<span class="q">【毛夹批：本欲相投，忽先相试，曲折之甚。】</span>玄德亦改容起谢曰：“备安能有仁德及人，惟先生教之。”<span class="q">【毛夹批：几欲相离，然后相合，曲折之极。】</span>福曰：“吾自颍上来此，闻新野之人歌曰：‘新野牧，刘皇叔。自到此，民丰足。’可见使君之仁德及人也。”<span class="q">【毛夹批：水镜述襄阳之谣，单福述新野之歌，前后正相对。】</span>玄德乃拜单福为军师，调练本部人马。
却说曹操自冀州回许都，常有取荆州之意，特差曹仁、李典并降将吕旷、吕翔等领兵三万屯樊城，虎视襄阳，就探看虚实。<span class="q">【毛夹批：此处补叙曹操一边，最是省笔。】</span>时吕旷、吕翔禀曹仁曰：“今刘备屯兵新野，招军买马，积草储粮，其志不小，不可不早图之。吾二人自降丞相之后，未有寸功，愿请精兵五千，取刘备之头，以献丞相。”<span class="q">【毛夹批：没用人偏会说大话。】</span>曹仁大喜，与二吕兵五千，前往新野厮杀。<span class="q">【毛夹批：不想子龙所云厮杀，却应在此。】</span>探马飞报玄德。玄德请单福商议，福曰：“既有敌兵，不可令其入境。<span class="q">【毛夹批：便是胜算。】</span>可使关公引一军从左面出，以敌来军中路；张飞引一军从右而出，以敌来军后路；公自引赵云出兵前路相迎：敌可破矣。”<span class="q">【毛夹批：左军右军中军，却分作中路后路前路，大有变化。】</span><span class="h">【钟眉批：三路截攻，神机妙算。】</span>玄德从其言，即差关、张二人去讫；然后与单福、赵云等，共引二千人马，出关相迎。行不数里，只见山后尘头大起，吕旷、吕翔引军来到。两边各射住阵角。玄德出马于旗门下，大呼曰：“来者何人，敢犯吾境？”吕旷出马曰：“吾乃大将吕旷也。奉丞相命，特来擒汝！”玄德大怒，使赵云出马。二将交战，不数合，赵云一槍刺吕旷于马下。<span class="q">【毛夹批：如此不耐杀之人，何苦无事讨事做。】</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如此不耐战，何苦无事寻烦恼？】</span>玄德麾军掩杀，吕翔抵敌不住，引军便走。正行间，路傍一军突出，为首大将，乃关云长也。冲杀一阵，吕翔折兵大半，夺路走脱。行不到十里，又一军拦住去路，为首大将挺矛大叫：“张翼德在此！”<span class="q">【毛夹批：叙法与前变。】</span>直取吕翔。翔措手不及，被张飞一矛刺中，翻身落马而死。<span class="q">【毛夹批：不耐杀。】</span>余众四散奔走。玄德合军追赶，大半多被擒获。<span class="q">【毛夹批：此番得胜，是单福第一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单福出门第一场功劳。】</span>玄德班师回县，重待单福，稿赏三军。
却说败军回见曹仁，报说二吕被杀，军士多被活捉。曹仁大惊，与李典商议。典曰：“二将欺敌而亡，今只宜按兵不动，申报丞相，起大兵来征剿，乃为上策。”<span class="q">【毛夹批：早为后文伏线。】</span>仁曰：“不然。今二将阵亡，又折许多军马，此仇不可不急报。量新野弹丸之地，何劳丞相大军？”<span class="q">【毛夹批：曹仁轻视其地。】</span>典曰：“刘备人杰也，不可轻视。”<span class="q">【毛夹批：李典重视其人。】</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李典知事。】</span>仁曰：“公何怯也！”典曰：“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某非怯战，但恐不能必胜耳。”<span class="h">【钟眉批：李典善料敌，曹仁自速□（祸）矣。】</span>仁怒曰：“公怀二心耶？吾必欲生擒刘备！”典曰：“将军若去，某守樊城。”<span class="q">【毛夹批：为后失樊城反照。】</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为后樊城失守伏线。】</span>仁曰：“汝若不同去，真怀二心矣！”典不得已，只得与曹仁点起二万五千军马，渡河投新野而来。正是：
偏裨既有舆尸辱，主将重兴雪耻兵。
未知胜负何如，且听下文分解。
<span class="l">【李贽总评：世上只有好好先生不好，人何故定欲做好好先生也？然当此世界，却又不做好好先生不得，若不做好好先生，便不好了。好反不好，不好反好，奈何？】</span>
<span class="h">【钟敬伯总评： 世上只有好好先生好做，亦只有好好先生难做。当今之世，欲做好好先生不能，不做好好先生不得；好反不好，不好反好矣。】</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