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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h">【钟眉批：老瞒虽奸雄，而倾服人功，追慕不已能鼓舞英雄，亦过人矣。】</span>忽报孙策遣使致书。操览书毕，又有人报袁术乏粮，劫掠陈留。<span class="q">【毛夹批：以劫掠为事，似强盗，不似皇帝。】</span>欲乘虚攻之，遂兴兵南征。令曹仁守许都，其余皆从征。马步兵十七万，粮食辎重千余车。一面先发人会合孙策与刘备、吕布。兵至豫州界上，玄德早引兵前迎，操命请入营。相见毕，玄德献上首级二颗。<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奇。】</span>操惊曰：“此是何人首级？”玄德曰：“此韩暹、杨奉之首级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奇。】</span>操曰：“何以得之？”玄德曰：“吕布令二人权住沂都、琅琊两县。不意二人纵兵掠民，人人嗟怨。因此备乃设一宴诈请议事，饮酒间掷盏为号，使关、张二弟杀之，尽降其众。今特来请罪。”<span class="q">【毛夹批：此事只在玄德口中叙出，省郄许多笔墨。】</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能治他人之将者，刘备是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此事只在玄德口中叙出，省郄许多笔墨。】</span>操曰：“君为国家除害，正是大功，何言罪也？”遂厚劳玄德，<span class="q">【毛夹批：纵兵掠民者，于禁治其兵，玄德治其将，更是痛快，固当厚劳。】</span><span class="l">【贽眉批<span class="h">（钟眉批）</span>： 奸雄。】</span><span class="z">【渔眉批：于禁治其兵，玄德治其将，俱痛快事。】</span>合兵到徐州界。吕布出迎，操善言抚慰，封为左将军，许于还都之时换给印绶。<span class="q">【毛夹批：安放得好。】</span>布大喜。操即分吕布一军在左，玄德一军在右，自统大军居中，令夏侯惇、于禁为先锋。
袁术知操兵至，令大将桥蕤引兵五万作先锋。两军会于寿春界口。桥蕤当先出马，与夏侯惇战不三合，被夏侯惇搠死。术军大败，奔走回城。忽报孙策发船攻江边西面，吕布引兵攻东面，刘备、关、张引兵攻南面，操自引兵十七万攻北面。<span class="q">【毛夹批：袁术攻徐州，分兵七路；曹操攻寿春，分兵四面。】</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袁术攻徐州分兵七路，曹操攻寿春兵分四路。】</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四百并攻，术危矣。】</span>术大惊，急聚众文武商议。杨大将曰：“寿春水旱连年，人皆缺食，今又动兵扰民，民既生怨，兵至难以拒敌。不如留军在寿春，不必与战，待彼兵粮尽，必然生变。<span class="h">【钟眉批：的是。】</span>陛下且统御林军渡淮，一者就熟，二者暂避其锐。”<span class="q">【毛夹批：方才称帝，便议迁都。】</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是。】</span>术用其言，留李丰、乐就、梁刚、陈纪四人，分兵十万，坚守寿春。其余将卒并库藏金玉宝贝，尽数收拾，过淮去了。<span class="q">【毛夹批：亦飞走矣。】</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才称帝，便迁都，好笑。】</span>
却说曹兵十七万，日费粮食浩大，诸郡又荒旱，接济不及。操催军速战，李丰等闭门不出。操军相拒月余，粮食将尽，致书于孙策，借得粮米十万斛，不敷支散。管粮官任峻部下仓官王垕<span class="q">【毛夹批：音后。】</span>入禀操曰：“兵多粮少，当如之何？”操曰：“可将小斛散之，权且救一时之急。”垕曰：“兵士倘怨，如何？”操曰：“吾自有策。”<span class="q">【毛夹批：此策此时对王垕说不得。】</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老贼可恶亦可取。】</span><span class="h">【钟眉批：老瞒便起不良心。】</span>垕依命，以小斛分散。操暗使人各寨探听，无不嗟怨，皆言丞相欺众。操乃密召王垕入曰：“吾欲问汝借一物，以压众心，汝必勿吝。”<span class="q">【毛夹批：不敢吝借，但此物只好借这一次。】</span>垕曰：“丞相欲用何物？”操曰：“欲借汝头以示众耳。”<span class="q">【毛夹批：向孙策借粮不足，却向王垕借头。粮可借，头亦可借乎？借则借矣，未审何时得还？】</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笑话有为人所愚而替死罪者，临刑自言曰：“吃亏也只吃得这遭”。垕之谓也。Ｏ该问他几时还。】</span>垕大惊曰：“某实无罪！”操曰：“吾亦知汝无罪，但不杀汝，军心变矣。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垕再欲言时，操早呼刀斧手推出门外，一刀斩讫，悬头高竿，出榜晓示曰：“王垕故行小斛，盗窃官粮，谨按军法。”于是众怨始解。<span class="q">【毛夹批：纯用霸术。】</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奸雄奸雄，人可欺也，天不可欺也，其如子孙何？】</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借人的头，丧了自己的心。瞒得三十万人，瞒不得方寸地与举头三尺。】</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杀垕头以瞒众心，欺人即是欺天，老瞒真奸雄矣，当无后也。】</span>次日，操传令各营将领：“如三日内不并力破城，皆斩！”操亲自至城下，督诸军搬土运石，填壕塞堑。城上矢石如雨，有两员裨将畏避而回，操掣剑亲斩于城下，遂自下马，接土填坑。<span class="q">【毛夹批：纯用霸术。】</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奸雄奸雄。】</span>于是大小将士无不向前，军威大振。<span class="h">【钟眉批：斩将振威，奸雄手段。】</span>城上抵敌不住。曹兵争先上城，斩关落锁，大队拥入。李丰、陈纪、乐就、梁刚都被生擒，操令皆斩于市。焚烧伪造宫室殿宇、一应犯禁之物，寿春城中，收掠一空。<span class="q">【毛夹批：收之掠之，得毋亦曰借乎。】</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收掠得毋也是借乎？】</span>商议欲进兵渡淮，追赶袁术。荀彧谏曰：“年来荒旱，粮食艰难。若更进兵，劳军损民，未必有利。不若暂回许都，将来春麦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暗伏的践麦一事。】</span>军粮足备，方可图之。”<span class="l">【贽眉批： 亦是。】</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彧谏亦是。】</span>操踌躇未决。忽报马到，报说：“张绣依托刘表，复肆猖獗；南阳、江陵诸县复反。曹洪拒敌不住，连输数阵，今特来告急。”操乃驰书与孙策，令其跨江布阵，以为刘表疑兵，使不敢妄动。<span class="q">【毛夹批：拒刘表专使孙策，妙。】</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操先一着伏案。】</span>自己即日班师，别议征张绣之事。临行，令玄德仍屯兵小沛，与吕布结为兄弟，互相救助，再无相侵。<span class="q">【毛夹批：奸甚。】</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一向称兄称弟，何须结得？且结却是开交，奸甚。】</span>吕布领兵自回徐州。操密谓玄德曰：“吾令汝屯兵小沛。是‘掘坑待虎’之计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前“二虎竞食”、“驱虎吞狼”之计，已领教过矣。】</span>公但与陈珪父子商议，勿致有失。某当为公外援。”<span class="q">【毛夹批：阳使合，阴使离，奸甚。】</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奸雄。】</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满肚俱是奸雄。】</span>话毕而别。
却说曹操引军回许都，人报：“段煨杀了李傕，伍习杀了郭汜，将头来献。”<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又省却无数笔墨。】</span><span class="h">【钟眉批：二贼授首。】</span>段煨并将李傕合族老小二百余口活解入许都。操令分于各门处斩，传首号令，<span class="q">【毛夹批：真是快事。】</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囗心。】</span>人民称快。<span class="h">【钟眉批：人人快心。】</span>天子升殿，会集文武，作太平筵宴；<span class="q">【毛夹批：二贼之死，天子亦酌酒相贺。】</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二贼之死，天子亦酌酒庆贺。】</span>封段煨为荡寇将军，伍习为殄虏将军，各引兵镇守长安。二人谢恩而去。操即奏张绣作乱，当兴兵伐之。天子乃亲排銮驾，送操出师，时建安三年夏四月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正是麦秋时。】</span>
操留荀彧在许都调遣兵将，自统大军进发。行军之次，见一路麦已熟，民因兵至逃避在外，不敢刈麦。操使人远近遍谕村人父老及各处守境官吏曰：“吾奉天子明诏，出兵讨逆，与民除害。方今麦熟之时，不得已而起兵，大小将校，凡过麦田，但有践踏者，并皆斩首。军法甚严，尔民勿得惊疑。”<span class="q">【毛夹批：君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曹操可谓知天之天。】</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奸雄奸雄，然此皆老瞒好处，不可没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有王师气象。】</span>百姓闻谕，无不欢喜称颂，望尘遮道而拜。官军经过麦田，皆下马以手扶麦，递相传送而过，并不敢践踏。<span class="q">【毛夹批：因粮于敌可也，取粮于民不可也。故无粮，则寿春城中不妨收掠；有粮，则所过麦田不许践踏。】</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此时比寿春城中不同，一边是无粮，故不妨收掠，一处有粮，故不许践麦。极奸矣。】</span><span class="h">【钟眉批：老瞒虽奸雄，然麦田之禁囗是个好处，不可没也。】</span>操乘马正行，忽田中惊起一鸠。那马眼生，窜入麦中，践坏了一大块麦田。操随呼行军主簿，拟议自己践麦之罪。<span class="q">【毛夹批：权诈可爱。】</span>主簿曰：“丞相岂可议罪？”操曰：“吾自制法，吾自犯之，何以服众？”<span class="h">【钟眉批：奸雄语，人所不能及。】</span>即掣所佩之剑欲自刎。<span class="q">【毛夹批：权诈可爱。】</span>众急救住。郭嘉曰：“古者〈春秋〉之义：法不加于尊。丞相总统大军，岂可自戕？”操沉吟良久，乃曰：“既〈春秋〉有‘法不加于尊’之义，吾姑免死。”<span class="q">【毛夹批：即借郭嘉口中语，轻轻将死罪拋开。】</span>乃以剑割自己之发掷于地曰：“割发权代首。”<span class="z">【渔眉批： 此头借得、代得，狡狯游戏。真奸雄。Ｏ曹操一生俱用一个借字，借天子以令诸侯；借诸侯以攻诸侯；欲安军心，则他人之头可借；欲正军法，则自家之发可借。】</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奸雄事，人所不能及。】</span>使人以发传示三军，曰：“丞相践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span class="q">【毛夹批：前既借人代己，今又借发代头，无所不用其借。】</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奸雄奸雄，此人所不能入也。】</span>于是三军悚然，无不懔遵军令。后人有诗论之曰：
十万貔貅十万心，一人号令众难禁。拔刀割发权为首，方见曹瞒诈术深。
却说张绣知操引兵来，急发书报刘表，使为后应。一面与雷叙、张先二将，领兵出城迎敌。两阵对圆，张绣出马，指操骂曰：“汝乃假仁义无廉耻之人，与禽兽何异！”<span class="q">【毛夹批：隐然为其叔母发恨。】</span>操大怒，令许褚出马。绣令张先接战。只三合，许褚斩张先于马下，绣军大败。操引军赶至南阳城下，绣入城，闭门不出。操围城攻打，见城壕甚阔，水势又深，急难近城。乃令军士运土填壕，又用土布袋并柴薪、草把相杂，于城边作梯凳。又立云梯，窥望城中。操自骑马，绕城观之。如此三日，传令：“教军士于西门角上堆积柴薪，会集诸将，就那里上城。”城中贾诩见如此光景，便谓张绣曰：“某已知曹操之意矣。今可将计就计而行。”正是：
强中自有强中手，用诈还逢识诈人。
不知其计若何，且听下文分解。
<span class="l">【李贽总评： 老瞒毕竟是贼也，毕竟是大贼也，即如借王垕之头，以解三十万人之口，倘稍有天理人心者，如何做得？
老瞒自刎割发等事，似同儿戏，然万军悚然，兆民受福则实事也。天下事又孰有真假乎哉？做得来，便是丈夫。可笑彼曹无用道学，口内极说得好听，每一事直推究到安勉真伪，一丝不肯放过；一到利害之际，又仓皇失措，如木偶人矣，不知平时许多理学都往那里去了。真可一大笑也。
曹操哭典韦，真是贼也。只要活典韦倾心耳，岂真不忘典韦哉？且其口中如此说耳，又安知其心上不哭长子爱侄也战？】</span>
<span class="h">【钟敬伯总评： 如借王垕之头以解三十万人之口，老瞒毕竟是大贼，稍有天理人心者，如何做得？
老瞒自刻、割发等事，似同儿戏，然万军悚然，兆民受福，则实事也。天下事又孰有真假乎哉？做得来便是丈夫，彼道学辈，口内极说得好听，一到利害之际，便仓皇失措，如木偶人，一筹莫展，可笑哉！】</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