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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中国文学论丛最新章节!

    余尝谓中国史如一首诗,西洋史如一本剧。亦可谓中国乃诗的人生,西方则为戏剧人生。即以双方文学证之即见。古诗三百首为中国三千年来文学鼻祖,上自国家宗庙一切大典礼,下及民间婚丧喜庆,悲欢离合,尽纳入诗中。屈原《离骚》,文体已变,然亦如一长诗,绝非一长剧。《九歌》之类显属诗,不成剧。汉赋乃楚辞之变,而汉乐府则显是古诗演来。即如散文,亦可谓从诗体演来,其佳者必具诗味,直自乐毅《报燕惠王》,下至诸葛亮《出师表》,皆然。又如曹操《述志令》,岂不亦如一首长诗。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凡中国古人善言者,必具诗味。其文亦如诗,惟每句不限字数,句尾不押韵,宜于诵,不宜歌。盖诗乐分而诗体流为散文,如是而已。

    曹丕曹植文,更富诗味。王粲《登楼赋》,则赋亦如一诗。建安以下,诗赋散文,显为同流。如陶潜《归去来辞》,《桃花源记》,《五柳先生传》,实皆诗之变。下至韩愈《伯夷颂》,《祭十二郎文》,《送李愿归盘谷序》之类,岂不亦显近一诗。故非深入于诗,即不能为文。清代姚姬传有《古文辞类纂》,李兆洛有《骈体文钞》,文有骈散,而根源皆在诗。此则可一言而定者。

    先秦九流十家中有小说家,然中国古代小说亦近诗,不近剧。如鹬蚌相争,画蛇添足等,见之《战国策》者,皆诗人寓言,亦比兴之流。下至魏晋以降,有《世说新语》,其佳者皆可改为诗歌讽咏,但不宜制为戏剧表演。故中国古代小说,非如后世小说之可以搬上舞台,成为戏剧。凡属近于小说故事之可为戏剧者,实多从印度佛教传来。如佛典中之《维摩诘经》,街坊平话中之《目连救母》等。唐代丛书中颇多其类。即如元稹之《会真记》,流而为元代戏曲中之《西厢记》,剧之成分胜于诗。然元剧文字则从宋词变来,剧中仍多诗的成分。此下如昆腔,乃至平剧,歌唱仍多于表演。诗的成分弥漫剧中,不贵以动作来表演。中国古代亦有近似演剧者,如《滑稽列传》所载,多诙谐,如后代剧中之有丑角,则仍不为戏剧之中心。

    然则中国文学以诗为主,观于上述而可知。西方文学,则以小说戏剧为主。如希腊《荷马史诗》,实非诗,乃小说剧曲而已。又如阿拉伯人《天方夜谭》,《一千零一夜》中所讲故事,皆宜播之戏剧,不宜咏为诗歌。几千年来,其势亦不变。故谓中国乃诗的人生,而西方则为戏剧人生,应无大误。

    戏剧必多刺激,夸大紧张,成为要趋。诗则贵于涵泳,如鱼之涵泳于水中,水在鱼之外围。鱼之涵泳,其乐自内在生,非外围之水刺激使然。孟子曰:"诗言志。"人生外围,变化万千,然人生贵自有志,自有好,自有乐。如舜之一家,父顽母嚣弟傲,然舜处家中,惟志于孝。其所历故事,应咏为诗,则其感人深厚。若演为剧,则情味便不同。剧中舜之父母及弟,凡所表演,皆远离于舜之内心所存主。而舜则为剧中之主角,但一剧中所表演之情节与成分,则尽为其父其母其弟所占。此为主客倒置,抑亦主客平等,则情味自变。及舜之登朝,摄政为天子,亦如自咏一诗,自述其志而已。故舜之端恭南面,无为而治,亦仍是一诗人生活,非戏剧生活。中国于古代圣人,最好言舜,其民族文化之渊源显在此。

    凡中国人之人生理想皆如是,故得使五千年中国史亦如一诗。此如鱼在盆中缸中,或在池中溪中,乃至在江海中,四围水有大小,鱼之潜身有深浅,而其在水中之涵泳则同一无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如咏一诗,此惟中国人生则然耳。

    中国以农立国,五口之家,百亩之地,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时勤劳,皆可入诗。牧牛放羊,凿池养鱼,鸡豚狗彘,凡所与处,相亲相善,亦一一皆可以入诗。"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莫非诗境。故中国诗亦以田园诗居多数。希腊人经商为业,商人重利轻别离,家人团聚,乃暂非常。贸易为求利润,供求间非有情感可言。无情斯亦无诗,而跋山涉海,万贯在身,骤变一富翁,不得谓其非戏剧化。辟商路,保商场,整军经武,牟富必济之以强力,罗马建国则然。恺撒不在吟一诗,乃在演一剧。西方人生,则希腊罗马可为其榜样矣。

    戏剧中刺激自外来,演剧亦供四围观众以娱乐,观众所获娱乐亦在刺激。诗人涵泳诗中情志,皆由内发,则所咏亦属内,不属外,重内重外之分,即诗剧之分也。

    戏剧中必分种种角色,亦不能无跑龙套,此乃一现实。非有各色人之分别存在,即不能有此一现实。唐人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此清明时雨,此村边杏花,此牧童,此酒家,亦皆现实。但诗中所咏,乃一路上行人之断魂心情。此一心情则为一切外围现实之主。而时雨杏花酒家牧童,尽皆融入此一行人心中,而见其存在。使无此行人一番心情,则此种种现实亦自随而变。又一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曰姑苏,曰寒山寺,曰江枫,曰渔火,曰月落,曰霜满天,曰钟声,曰乌啼,此亦皆现实之境,但共有一中心,则为客船上对愁不眠之诗人。无此诗人之心情则四围现实皆俱变,将不复如此诗之所咏矣。

    故人之有情,乃为人生中最现实者。此情变,则其他现实皆将随而变。"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此亦散文中极富诗情一佳例。描写春日风光,何等生动。然唐人有诗谓:"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打起黄莺,此是何等杀风景事。然此妇念夫心切,情有所萦,乃于枝上啼莺惊其午枕美梦,转生厌恶。莺啼群所爱,而此妇独生厌恶。此非反于群情,易地则皆然,己心变,则外境随而变。使无一己之心情,四围现实,复何意义价值可言。诗重咏心,剧重演境,此其大不同所在。

    中国人重此情,故中国人生乃是超现实而亦最现实者。西方商业人生,乃轻视此情,转向外围现实中求。科学可不论,哲学亦然。柏拉图悬书门外,"不通几何学弗入吾门。"几何学即科学,绝不能羼以人情,故西方哲学亦只重理智,重客观,认为真理当由此求。则试问人生苟无情,真理又何在。即宇宙真理自然科学方面,亦由人类功利观念所发动,何得谓之纯客观。

    戏剧亦求客观,此时此地,此人此事,只此一现实,不再在其他处遇到,始是戏剧好题材。如男女恋爱,西方人用作小说戏剧题材者,层出不穷,力求其不相似。但中国诗则不然。《关雎》为古诗三百之第一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方必求为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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