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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任性的凯琴姑娘最新章节!

    当今男男女女常常发现他们在大型远洋客轮上所体验的一段生活,跟他们的日常生活迥然不同,也许可以说没有什么方式可言。旅途中,可以建立短暂的友谊,也可以容忍短暂的敌视不和。精神饱满的人想出一些临时的对策,需要点刺激的人兴致勃勃地耍弄一些结局大抵无害的花招,无所事事而麻木不仁的人则陷入普遍受人藐视的境地————这种人,不管在船上也好,在别处也好,都注定如此。但是,这种生活上的乐趣和活动要在启程三四天后才展现出来。起先,男女之间相互猜疑,隐而不露心中的厌恶。他们绝非期望这种恶感日益增长,等着过十天、十五天乃至二十天烦闷或晕船的日子。晕船现象一般在启程两天后的夜里就消失了,烦闷的心情也在第四天晌午烟消云散。于是,男人开始觉得女客们并不见得十分丑陋、庸俗而乏味;女人也不再哼啊哈地简单作答,不再像先前那样固守在自己那块小天地里了,而变得和蔼可亲,甚至也许一反她们在岸上的常态。男人相互结交成友的现象也随之出现。他们一踏进这种新环境,往往怀着明显的反感相互看待,个个觉得那些硬要凑过来亲近的人都是些低三下四的家伙,或许更坏也说不定;可是临到第四天,如果不是更快的话,人人都会交上两三个亲密无间的朋友,一块儿抽烟啦,聊天啦,交流一下自己在旅程中的特殊对策啦,也许还包括一些花招。女性之间的友谊发展得比较慢,因为女人比男人更疑神疑鬼,但是友谊一旦增进,也是很热和的,有时还展露女性那种深情厚谊。

    然而,最了不起的结侣成伴还是建立在绅士淑女之间。这在船上也好,岸上也好,皆是理所当然的事,下面这个故事就想讲一讲这类的结合。这种友谊虽然珍贵无比,却很少能够持久。这里面尽管可能充满甜蜜的风流韵事————因为人们在海上不大舒适的旅行过程中,往往变得十分罗曼蒂克————但是这类浪漫事迹大多短命而虚幻,偶尔还挺危险咧。

    这些远洋航线有好几条,一般似乎公认英国是个中心。一条是大东航线,从南安普敦启程,越过比斯开湾,驶入地中海,途经苏伊士运河,然后分支到澳大利亚,到印度,到锡兰,到中国去。一条是大美航线,定期横渡大西洋,直达纽约和波士顿;这段航程枯燥无味,例行公事一般,乃至途中浪漫事迹几乎绝无仅有。还有一两条北美航线,也许同样有这种缺陷。另一条航线是开往非洲海岸的定期班轮————据我所知,非常罗曼蒂克。还有一条了不起的西印度航线,跟这里要讲的小故事息息相关————了不起的原因不在于我们那可怜的西印度群岛,它目前可没法叫人觉得有哪点美妙,而在于从它那里出发,还可以去墨西哥和古巴,去圭亚那,去格林纳达和委内瑞拉共和国,去中美洲和巴拿马运河,然后再从那里去加利福尼亚、温哥华岛、秘鲁和智利。

    由此可以想见从这条航线离开大不列颠海岸的旅客,种族成分该有多么的复杂。其中有法国人,是去那些产糖的法属岛屿,一般说来并不十分罗曼蒂克;有老西班牙人————地地道道的西班牙人,是到他们昔日帝国版图的废墟上去重建财富;有新西班牙人————美洲各共和国里讲西班牙语的人,举止和外表上都同西班牙绅士迥异————这些男男女女也许有印第安人血统,都急赤白脸地想发财致富,并不太关心生活上的优雅体面。还有荷兰人啦,丹麦人啦,是到各自祖国所属的岛屿去。另有星条旗帜下的公民,他们可哪儿都去————哎呀!现在没准儿还有旗帜上用棕榈绿叶作为图案的新南方公民哩。此外还有英国各阶层形形色色的男人,当然也有英国女人。

    女人往往注定要做孤独的长途旅行,有的去跟丈夫团聚,有的去找个丈夫,还有少数可能是离弃自己的丈夫。那些回祖国受教育的英国姑娘,横渡大西洋再回到自己远方的家中去;另有一些姑娘则是去追随早已作为先驱到异乡去的亲戚。这并不是说这些女性绝对孤零零地上船,踏上甲板时连一臂友好之助都没有。她们往往受托于某些谨慎的长者来照顾,在船上首次露面时给人一种印象是属于某某小圈子里的人。可是她们真正的孤独感往往不是很快就显露出来。那位谨慎的长者也许跟她志趣不相投,于是到第四天傍晚时分就会另有一种新的友谊建立起来。

    前不久,这种友谊在我下面要讲的情况下建成了。一个青年————并不太年轻,因为他已经三十出头,但还算是个小伙子————乘一艘西印度远洋巨轮离开南安普敦,打算通过巴拿马运河,上行到加利福尼亚和温哥华岛去。细谈这次远行的原由,就显得太啰嗦了。只消说明促使他的动机并非那种该诅咒的贪婪也就够了;他也无意长久定居在大不列颠遥远的殖民地。当时他是个鳏夫,也许因为丧失了年轻的妻子,家中那份凄凉景象使他感到痛苦吧。他上船时有一位比他差不多大十五岁的绅士伴随着,那人到圣·托马斯去,一路上跟他同住一间卧舱。他俩先前彼此介绍过,因此就作为朋友出现在“赛拉比吉”号上,不过他俩是在南安普敦才开始认识的。我这位主人公名叫拉尔夫·福莱斯特,孑然一身,站在船侧的甲板上,眺望渐渐朝后退去的安普敦海岸。

    “我说,老伙计,咱们最好去看看自己的席位。”他的新朋友一边拍拍他的后背,一边说。马修·莫里斯先生是个经常外出的老油子,一经简单的介绍马上就知道怎样跟他的临时伙伴混得厮熟。长期旅行已经使他变得老脸厚皮的了,他要是乐意,半小时之内就能跟任何一个男人称兄道弟,十分钟之内就能跟任何一位女士结成兄妹或姐弟的情谊。

    “席位?什么席位?”福莱斯特问。

    “你可真是一位去加利福尼亚的阔少爷。你要是不麻利点,酒也喝不到,饭也吃不上,只好饿着肚皮折回来。你难道不知道这艘船上总是尽量装满乘客吗?”

    福莱斯特承认船上确实满员了。

    “餐厅只为一百名左右的旅客准备伙食,可是船上却有一百三十名旅客咧。动作迟缓的人理应麻利点。不过我已经在碟子上放了名片,占好位子。咱们最好下去看看,免得让那些西班牙佬抢先。”福莱斯特便跟着他的朋友走下底舱,发现几张长桌前几乎已经坐满食客等着吃饭。他刚一坐下,旁边那位旅客就挺不客气地说他在侵占一位夫人的座位,福莱斯特马上准备让出来,马修·莫里斯却不同意,于是引起一场小小的风波,幸好结局没有酿成流血事件。当时那位夫人没有光临,脾气暴躁的先生只好同意挪到餐桌对面的一个空位子上去坐。

    头三天那位夫人都没露面。福莱斯特事后才了解到暴躁先生原来是巴巴多斯首府布里奇顿几家商号的老板,随行还有几位女眷。首先出现的是他的女儿,她在第二天慢慢爬下楼梯来吃午饭,声称一口也吃不下,预言不出五分钟就得离席。不过她在这种场合亮相,还是叫她自己和朋友都感到欣喜而惊奇。随后来了暴躁先生的妻子和大舅子————看来大海对这位先生的体质,也像对女士们那样起了同样强烈的影响;最后在第四天早餐时分,维纳小姐才姗姗来迟,终于露面,坐在福莱斯特先生右手的座位上。

    他早先在甲板上见过她,那当儿她正躺在一张长凳上,白费心机地想使自己舒坦一些,因此他对他的伙伴说这位女士可长得真不俏,近乎丑陋哩。亲爱的淑女们,男人在船上首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总爱这样品头论足呵!她闷闷不乐,忧心忡忡,身上也不大对劲。她不喜欢大海。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位照拂她的暴躁先生。她也跟暴躁先生的妻子不大合得来,同时对自己卧舱里的伙伴————暴躁先生的女儿更是讨厌得要命。那位女郎晕船晕得很厉害,为人非常自私;维纳小姐也晕得挺厉害,没准儿同样自私。她俩原本可以像天使一般和睦,而在这种环境下却彼此敌视。怪不得维纳小姐白费心思地在长凳上扭来扭去想使自己舒坦一些的那副模样,叫福莱斯特先生觉得她像个丑八怪。

    “用不着等咱们到达热带地区,她就会非常活跃起来,”莫里斯先生说,“那会儿,你就会发现她其实并不太丑。你餐桌旁边那个位子就是她的席位。”

    “决不会那样!”福莱斯特说。第四天早晨,她真的进入餐厅,他对她却彬彬有礼。在西印度班轮上,旅客一般下到底舱去吃饭,而从利物浦横渡到美国去的轮船上,餐厅则设在顶舱,人得往上爬。

    维纳小姐决不是一位年轻女郎。她都近三十啦。船上的妇女猜她三十六岁,可都弄错了。她是爱尔兰人,在岸上处于常态、头脑清醒时,看上去也决非一点魅力都没有。她长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睛,肤色晒得黝黑,牙齿整整齐齐,深褐色的头发光滑溜净,嘴边还挂着点感情和幽默,福莱斯特先生要是头一次在她更有利的情况下见到她,便不会对她的仪表做出丑的论断。

    “你会慢慢发现她有好多优点的,”莫里斯对他的朋友说,这当儿他俩抽着早饭后马上就来一根的雪茄烟,等着再吃午饭,“她路经巴拿马运河,到秘鲁去。”

    “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条船上谁到哪儿去,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是那位脾气暴躁的老家伙告诉我的。他负责照应她,一直到圣·托马斯为止,但是他对那位小姐的身世可一点也不了解。他下船后就把她转托给船长。你赶巧同她一路到美洲国家去,会有机会表现得称人心愿的。”

    福莱斯特先生回答说他并不想对她深入了解,可这回没再说她长得难看。维纳小姐在饭桌上跟他交谈过一两句话,他发现她的两眼闪亮,声调也很嗲。

    “我也去巴拿马。”第五天清晨,他对她说。那时分,天朗气清,轮船持续朝南航行,十月里的阳光照耀着他们,温暖宜人。这艘大船只以每小时十二英里的速度行进,因此仿佛并不移动似的漂浮在大西洋里。现在船上诸事顺遂,令人心旷神怡,福莱斯特已经忘记自己头一次见到维纳小姐时觉得她好像很丑那回事了。他跟她攀谈时,轮船正穿过亚速尔群岛,他就把自己那副双筒望远镜递给她,指点她寻找斜岸上的橘树丛,橘树丛两人都没看到,可是这件扫兴事儿却也没有扰乱他们的和睦。

    “我也去巴拿马。”

    “真的吗?”她说,“那我就不会觉得很孤单和烦闷啦。从圣·托马斯再往上走那段路程,真叫我提心吊胆。”

    “我如果能想些法子,就不会叫您闷得慌,”他说,“我尽管算不上旅游家,也会竭力相助的。”

    “噢,谢谢您!”

    “莫里斯先生不能随您同行,实在可惜。他哪儿都熟,穿过巴拿马运河,就跟穿过摄政街那样熟门熟路。”

    “是说您那位朋友吗?”

    “就算是吧,我真巴不得他是,因为我挺喜欢他这个人,可我对他并不比对您更了解。我也跟您一样孤孤单单,没准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哩。”

    “可是,”她说,“男人家从来没有因为孤单而受罪呀。”

    “哦,是吗?维纳小姐,我要说您在这一点上搞错了,可别认为我失礼。您的鞋子挤得您脚疼,那只有您自个儿觉得出来,而邻居的靴子紧,您就不一定知道啦。”

    “没准儿是这样,”她说,停顿下来,又装模作样地寻找橘树丛,“福莱斯特先生,人间还有比孤单更糟糕的事呐。女人命里往往注定巴望别人少管她的私事。”说完她就离开他,回到暴躁绅士的妻子身旁,也许觉得自己跟福莱斯特先生萍水相逢,陌不相识,就此中断这种渐渐变得异乎寻常的谈话,可能是慎重可取的。

    “你过得倒挺自在嘛,亲爱的。”那位来自巴巴多斯的夫人说。

    “还好,谢谢您,夫人。”维纳小姐说。

    “福莱斯特先生好像蛮招人喜欢的。我对阿美莉娅说,”————阿美莉娅就是维纳小姐在自己那间卧舱里没法友好相处的那位小姐————“我对阿美莉娅说,她在船上如果不惹先生们注意,那可就错了。交个朋友而又适可而止嘛,”————她特别使劲念“适可而止”这个字眼————“我看也无伤大雅。”

    “我也是这个看法。”维纳小姐说。

    “但是阿美莉娅脾气太古怪。”

    “这种事最好听其自然,”维纳小姐说————言下之意也许是指这种事压根儿就跟阿美莉娅没有缘分,“女人对自己的作为心里有数,就不必害怕一位男士对她的注意。”

    “我就是这样对阿美莉娅说的,亲爱的,可她不像你我这样老练呵。”

    维纳小姐和那位照应她的谨慎的夫人彼此就是这样寒暄对答,船上的旅客普遍认为维纳小姐是那暴躁的巴巴多斯家族圈子里的人,而她竟然觉得别别扭扭,那可就不妙了。

    “你跟维纳小姐混得跟着了火的房子一样火热啊。”马修·莫里斯对他的年轻朋友说。

    “并不太火热,我向你保证。”福莱斯特说。

    “她不像你早先认为的那样丑了吗?”

    “丑!不,她一点儿也不丑。我可从来没那样说过。说真的,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美的地方。”

    “对,我敢说她今后三天里也不会出落得分外可爱。等你一到巴拿马,她就会是个十全十美的女人啦。这种事怎样发展我很清楚。”

    “这种事在我根本不会发展得那样快,”福莱斯特一本正经说,“维纳小姐是个很风趣的女人,看来她和我要有一段时间同路,因此我们俩应该友好相处。那伙跟她在一块儿的人同她志趣不相投。”

    “嗯,毫不相投。当中缺少个把小伙子。我在船上经常观察到除了单身汉之外,谁也没法跟单身女郎志趣相投。这是一条公认的航海规律。天可真热,是不是?我们都觉出热带气候啦。我要到‘提琴’那边去抽根雪茄烟凉快凉快。”“提琴”是指船上一处专供旅客吸烟的地方,莫里斯先生就是到那里去。福莱斯特没有陪他去,而朝船首走去;他往一块帆布篷上一坐,默默思忖自己生活的孤独。

    “赛拉比吉”号的顶舱通向一条环形的长廊,餐厅就在下面,所以从那里可以观赏侍者在摆设美味佳肴。这类船在开饭前摇两遍铃,中间相隔半小时。女士们一听到摇第一遍铃,便回到客舱里梳妆打扮一下。那种穿礼服进餐厅的规矩在船上倒也要求得不十分严格,因此在摇第二遍铃之前,她们就已经准备停当,一般在开饭前十五分钟左右就会聚集在走廊里。她们一开始都孤单地站在那里,逐渐便会有一些胆大心细的男人掺进去,最后形成类似小客厅里那种三三两两的格局。维纳小姐那个小圈子的人待在长廊这一边的客舱里,莫里斯先生和福莱斯特的客舱在对面。福莱斯特原先一直心满意足地待在自己这边,偶尔冲对面的女士们投送一句话过去;可是这一天,他洗过手之后就胆大包天地走过去,插在阿美莉娅和维纳小姐当中。

    “妈,咱们这儿可真够挤的。”阿美莉娅说。

    “可不是吗,亲爱的,”她母亲说,“但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女宾休息室里有的是空地方。”维纳小姐说。如果说船上有一处最叫女士们厌恶的地方,那就是女宾休息室。福莱斯特坚守岗位,没有动窝,不过他要是充分理解了阿美莉娅话中带刺的涵义,是不是还会那样做,倒值得怀疑了。

    第二遍铃响了。暴躁先生把胳膊伸给暴躁太太挽着。大舅子把胳膊伸给阿美莉娅,福莱斯特也就对维纳小姐如法炮制。她犹豫一下,还是挽住了;她本来由那位谨慎而已婚的暴躁先生照顾,这样一来就把身心都托付给那位也许轻率而无疑是单身汉的福莱斯特先生来照应了。她这一着错了。一位来自牙买加、慈母般好心肠的老太太,把这全都看在眼里,知道她错了,真想跟她说个明白。

    但是心眼好的老太太是不忍心把这种事说出来的。这毕竟是旅途中结个伴儿而已。维纳小姐也许太轻率,可在秘鲁又有谁更明智呢?真格地,也许错的是这个人间,而不是维纳小姐。把这种事往歪里想的人,真不要脸(1),维纳小姐挽住他的胳膊时心里在这样想,她依在上面,觉得不再像早先那样孤独了。就在那一天,她还让福莱斯特从他的细颈酒瓶里倒杯酒给她喝。“你是不是喝我的更好些,维纳小姐?”暴躁先生大声问道,但是还没等到回答,那杯酒早已斟好。

    “别进展得太快,老弟,”那天夜里,莫里斯和我们的主人公临睡之前在甲板上散步时,前者对后者说,“这种事,人还没摸清头绪就会陷入困境。”

    “我觉得没有什么可特别害怕的。”福莱斯特说。

    “我想也是,不过要留点儿神。像暴躁太太那样多嘴多舌的女人,在这类事情上总爱刨根问底,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都说得出口的。你会发现去巴拿马的一路上,船上传遍流言蜚语,人人都会对你另眼相看。”福莱斯特经过这一番忠告,确实提高了警惕。随后一天半,他和维纳小姐亲密的程度虽有进展,却很小。在整个旅程中,这段时间也许使他最感烦闷了。

    维纳小姐觉察到这一点,也退却了。第二天下午,她只跟那位身子骨单薄的大舅子在甲板上遛了两个弯儿。福莱斯特先生刚一走近她,她就埋头看书,其实她心中并无恶意;话说回来,她如果不怕别人说些什么怪话,他又何必怕呢?午餐时,她对他冷冷淡淡,不想再喝他的酒。

    “喝点我的,维纳小姐。”暴躁先生扯高嗓门说。然而那一天,维纳小姐滴酒未进。

    接近热带地区,太阳落得快;那天傍晚六点多钟,福莱斯特先生走出客舱来到甲板上,暮色茫茫,天已经暗了。但是夜景绚丽,天气暖和,一排排长凳那边传来嗡嗡的谈话声。他感到被人遗弃十分苦恼,心神不定。整艘船上他只喜欢一个人,却又何必回避她,也让她回避自己呢?他很快就看见她站在那儿。暴躁家族占据了一条长凳,她在对面倚在栏杆上。“维纳小姐,今天晚上,您散步吗?”他问道。

    “不大想。”她答道。

    “那我就没完没了地问您,直到您做出肯定答复为止。散散步对您有好处,因为我发现您一整天也没走走路。”

    “真的吗?那我就遛个弯儿。唉,福莱斯特先生,您可不知道非得跟那帮人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滋味哟。”于是那天晚上,建立真正友谊所需要的彼此信任什么的,就由此在他俩之间增长起来了。只有知己之间才会彼此倾诉的事讲出来了,出于友好同情才会说出的热情话语应答出来了。唉,他俩可真够蠢的,因为友谊和同情得有更深的根基呀。

    她把自己的身世向他和盘托出。她出国到秘鲁,是去嫁给一个比她差不多大二十岁的男人。这是一项已经持续十年之久的婚约。最初订立时附带了一些条件,因此当时她还有一个弃约的机会,而现在可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他发了财,她却身无分文。他甚至连旅费和行装费都给她付了。她一直拖到自己在英国靠人资助的唯一生路断了才屈服下来,只好采取这个没法改变的步骤。前两年她一直跟一位亲戚过活,但是她现在去世了。“秘鲁那个男人也是我的表兄————一个远亲————您明白了吧。”

    “您爱他吗?”

    “爱他!怎么,像您爱您那已故的妻子那样吗?像她在世时坚贞地爱您那样吗?不,当然不是。我永远体会不到那种爱情。”

    “那他为人好吗?”

    “他是个硬心肠的人。男人一像他那样成天价跟钱打交道就会变得冷酷无情。五年前他回国一趟,那时我就发誓决不嫁给他。不过,他给我写的信倒还和善。”

    福莱斯特坐在那儿沉默了一两分钟,因为他俩这会儿又遛到了船首,正坐在那块绷在斜桅周围的帆布篷上,接着他对她说道:“女人决不应该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

    “唉,”她说,“您当然会怪我。女人总是受到这种对待的。她们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选错了人就会挨人骂。”

    “您原本可以拒绝他嘛。”

    “不,不行。这桩婚事怎样提出来的,怎样在某些条件下才得到我的同意,我可没法让您全部理解。如今那些条件产生了,我受到他的牵制。我拿了他的钱,逃脱不了。什么女人不该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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