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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奥利沃山最新章节!

    习惯早起的第一批浴客已经洗完温泉浴出来,成双作对或者单独一人,沿着从昂瓦尔[1]峡谷流下来的小河,在大树下缓缓地散步。

    另有一些人正从村庄那边陆续到来,匆匆走进浴所。那是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底层专门留给温泉治疗,二楼是娱乐场、咖啡座和台球室。

    自从波纳菲尔医生在昂瓦尔峡谷深处发现了他称为“波纳菲尔温泉”的大泉源[2],本地和附近的几个地主,谨小慎微的投机者,就当机立断,在奥弗涅[3]地区的这片景色宜人的小山谷的中央,建了一座颇为壮观的各种用途的楼房,这片谷地种满了巨大的核桃树和栗树,虽有点荒僻,但是赏心悦目。而那座大楼,同时用于治疗和娱乐:一楼经营矿泉水、淋浴和盆浴;楼上呢,卖大杯啤酒、各种利口酒,还能听音乐。

    他们沿着小河把一部分细谷圈起来,造成每个温泉城都必不可少的公园。他们在公园里开出三条小路,一条几乎是笔直的,另外两条婉转有致。第一条小路的尽头修了一个从主泉引来的人造喷泉,泉水在一个水泥砌的大水槽里翻滚。这水槽荫蔽在一个麦秸的顶棚下面,由一个大家亲热地称呼“玛丽”[4]的面无表情的女人看管。这个宁静的奥弗涅女人,头上戴一顶总是雪白的软帽,几乎全身都蒙在一件掩住工作服的总是很洁净的大罩衫里,只要远远看见路上有一位浴客向她走来,她就慢悠悠地站起身;一认出那个人是谁,她就从一个带玻璃门的活动小柜子里选出那个人的水杯,然后,用一个长柄的锌质小瓢,从容不迫地把水杯装满泉水。

    来的那位浴客尽管无情无绪,仍然对她微微一笑,喝完水,说一声:“谢谢,玛丽!”把水杯还给她,便转身走开。而玛丽又在她那麦秸垫的椅子上坐下,等待下一位来客。

    不过浴客并不多。昂瓦尔温泉站六年前才向病人开放,经营了六年,客人比开张时并没有增加多少。经常到这儿来的也就五十人左右,而且吸引他们的主要是这地方的绮丽风光,掩映在扭曲的树干有房子那么粗的参天大树下的小村庄的魅力,还有那远近闻名的峡谷。这段奇特的小山谷,一头开向广袤的奥弗涅平原,另一头在高山脚下,在簇立着好些古老火山口的高山脚下戛然而止,停止在一条满是崩石和危岩的狰狞而又奇美的裂隙前。那条裂隙里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落在一块又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在每一块岩石前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潭。

    这个温泉站像所有的温泉站一样,发端于一本宣传小册子。那是波纳菲尔医生写的一本小册子,介绍他发现的这个温泉。在这本小册子里,他首先用庄严而又动情的笔调,赞颂本地的阿尔卑斯山令人神往的美。他只使用精挑细选的华丽的形容词,无须多说就能制造出强烈效果的形容词。在他的笔下,昂瓦尔处处风景如画,壮丽的景观比比皆是,美不胜收;踏青野游之地均近在咫尺,且各具特色,足以打动艺术家和旅行家的心灵。紧接着,他一句闲话也不说,笔锋陡转,就大谈波纳菲尔矿泉水的治疗效用:它含有碳酸氢化合物、钠、混合物、少量微酸、氢氧化锂、铁质等等,可包治百病。这还不够,他还在“特别受制于昂瓦尔矿泉水的慢性和急性病”的统称下,一一列举这些病的名称。这份臣服于昂瓦尔矿泉水的疾病的名单很长,不但长,而且花样繁多,让各种类型的病人都能获得安慰。小册子结尾是一些日常生活的实用信息,例如住宿、饮食、旅馆的价目。因为当年有三家旅馆和这个兼营医疗和娱乐的企业同时涌现,那就是:大光明旅馆,是全新的,建在俯瞰山谷的山坡上;温泉旅馆,只是把一家从前的旅馆重新粉刷了一下;以及维达耶旅馆,是把三座相邻的房屋买下,打通了,连接而成。

    紧接着,一天早晨,两个新医生不约而同在这里安下营盘;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因为在温泉城,医生总是像气泡从泉眼里冒出来一样突然出现。那就是:奥弗涅人奥诺拉医生和巴黎来的拉托纳医生。拉托纳医生和波纳菲尔医生之间顿时爆发出强烈的仇恨;而奥诺拉医生,一个干干净净、脸刮得精光的胖子,笑眯眯的,很圆滑,右手伸给前一个人,左手伸给后一个人,跟两个人都一团和气。不过,波纳菲尔医生以温泉站和昂瓦尔温泉浴所督察的身份,始终掌控着全局。

    这个头衔让他拥有权力,而这家浴所是他的事业。他在浴所里消磨白天的时间,有人说他甚至夜晚也待在那儿。无数次,他一清早就从紧靠村庄的家里,来到他位于浴所走廊入口右边的诊室。他像一只待在网里的蜘蛛一样埋伏在那里,窥伺来往的病人。不同的是,他监视自己的病人,目光严厉;而他监视别人的病人,眼神凶恶。他用近乎海船船长的口吻盘问所有的人,弄得新来的人不是暗中发笑,就是胆战心惊。

    这一天,他正向浴所快步走来,旧式礼服的宽大下摆像两个翅膀一样舞动着,忽然听见一声叫喊:“大夫!”他立刻站住。

    他转过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瘦脸上布满深深的皱褶,像黑黢黢的深沟,很少修剪的浅灰色胡子显得脏兮兮的。他摘掉已经磨损、油迹斑斑的高筒丝光礼帽,露出灰白的而他的对头拉托纳医生戏称“灰垢”的长发;然后,他向前走一步,鞠了一躬,低声问:

    “您好,侯爵先生,今天早上您好吗?”

    德·拉夫奈尔侯爵,一个打扮得很讲究的矮个子,向医生伸出手,回答:

    “很好,大夫,很好,至少不坏吧。我的腰还有些痛,不过总算好些了,好多了;而且我还只洗到第十次温泉浴。去年,我洗到第十六次才有效果。您还记得吧?”

    “记得。我记得很清楚。”

    “不过,我要跟您说的不是这个。我的女儿今天早上到了,我想先跟您谈谈她的情况,因为我的女婿昂代尔马特,威廉·昂代尔马特先生,那个银行家……”

    “是的,我知道。”

    “我的女婿有一封给拉托纳医生的引荐信。而我呢,我只信任您,我想请您去一趟旅馆,在……以前,不说您也知道……我想跟您坦率地说说这件事……您现在有时间吗?”

    波纳菲尔医生很感动,又很紧张,连忙戴上帽子,立刻回答:

    “有,我有时间,现在就有。我这就跟您一块儿去,好吗?”

    “当然好。”

    于是,他们就转身背对浴所,沿着一条弯弯的小路向大光明旅馆的大门快步走去。这座旅馆建在一个山坡上,便于旅客们观赏美好的景色。

    到了二楼,他们走进一个客厅,这客厅连着德·拉夫奈尔和昂代尔马特两家的卧室;侯爵把医生一个人留在那儿,自己去找女儿。

    他很快就和女儿一起回来。那是一个金发的年轻女子,身材娇小,脸色白皙,相貌清秀,神情像个孩子,但是那双大胆直视的蓝眼睛投射出果敢的目光,赋予这个小巧玲珑的人儿一种坚毅的美感和独特的个性。她没有什么大病,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有时有些伤感,有时无缘无故地落泪,有时没有道理地发火,还有一点贫血。她特别希望有个孩子,但是结婚两年了,一直在徒然地期待。

    波纳菲尔医生表示昂瓦尔矿泉水对她特别有效,而且立刻开了方子。

    他开的方子总像一份公诉状一样吓人。

    他在一大张小学生用的白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很多段医嘱,每一段两三行不等,字迹狂放,布满支棱八叉的字母。

    必须在早晨、中午、晚上空腹服用的药水、药丸、药粉,面目狰狞地相继出现。

    人们会以为读到这样的东西:

    鉴于X先生患有某种无可救药、必死无疑之慢性病,兹要求其服用:

    一、奎宁硫酸盐,这将致其耳聋,令其失忆;

    二、溴化钾,这将毁其胃,衰其功能,令其多生疮疖、气息恶浊;

    三、碘化钾,这将枯竭其体内各种分泌腺,如脑腺等,迅即致其阳痿而又痴呆;

    四、苏打水杨酸酯,其疗效尚未获证实,但似乎可令服用者顷刻暴毙;

    须用之药物还有:

    致人疯狂之氯醛,伤人眼睛之颠茄,腐败血液、蚕食器官、吞噬骨头、令幸而无病者亦难逃一死的种种蔬菜溶液及矿物合剂。

    他写了很久很久,写完正面写背面,最后像法官签署死刑判决书一样签下大名。

    年轻女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信笔挥洒,不禁嘴角一噘一噘,直想笑。

    医生深深行了个告别礼,便走出去。她马上拿起那张满是墨迹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壁炉,终于开心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哈!父亲,你是在哪儿发掘出这个化石的?他活像个估衣商……哈!……只有你能做出这样的好事,把一个大革命前的医生从土里挖出来!……哈!他多么可笑……而且肮脏……是呀……肮脏……真的,我怕他把我的笔杆都弄脏了……”

    门开了,只听昂代尔马特先生在说:“请进,大夫!”拉托纳医生走进来。他腰板笔直,个子瘦高,相貌端正,看不出年龄,穿一件雅致的礼服上装,手里拿着一顶丝光高礼帽,那是识别奥弗涅地区温泉站主治医生的标志。这位巴黎来的医生,既没有留连巴胡,也没有留八字胡,很像一个在度假的演员。

    侯爵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女儿假装用手绢捂着嘴在咳嗽,免得冲着这位新来的医生笑出声。拉托纳医生镇定自若地致了礼,少妇做了个手势,他便坐下。昂代尔马特先生跟过来,向医生详细讲述妻子的情况:她的种种不适以及她的诸多症状,在巴黎看过的医生们的见解;继而又陈述了他本人的独特看法,并且把他颇为专业的依据用术语表达得铿锵有力。

    昂代尔马特先生年纪还轻,是个犹太人,投资经纪人。这方面的事他无所不能,无不精通。他头脑灵活,领悟迅捷,能够十拿九稳地做出最佳判断。相对于他不高的个头,他已经略显肥胖。他面颊红润,头顶光秃,手肥腿短,神情像个胖娃娃。他气色太好,反而显得不健康。他说话伶牙俐齿,能把人说得晕头转向。

    昂代尔马特先生当年用十分巧妙的手腕娶了德·拉夫奈尔侯爵的女儿[5],就是为了能在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社会里开拓他的投机事业。更何况侯爵拥有大约每年三万法郎的利息收入,而且只有两个孩子。不过,昂代尔马特刚刚三十岁结婚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五六百万法郎;早先播下的种子,还能从中收获一千万到一千二百万法郎。德·拉夫奈尔先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主意容易变,性格也软弱,有人向他提这门亲事的时候,他起初愤然拒绝。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嫁给一个以色列人,他就火冒三丈。可是后来,抵制了半年以后,在不断加码的金钱的压力下,他让步了,条件是:将来生了孩子,要在天主教的环境里培养。

    可是,一等再等,始终没有一个孩子问世。侯爵两年来每年都到昂瓦尔疗养,对这里的矿泉水十分满意,他忽然想道:波纳菲尔医生的小册子说过可以治愈不孕症。

    于是他让女儿到这里来;为了帮她安顿,让女婿陪着她。根据她在巴黎的家庭医生的意见,她的诊治托付给拉托纳医生;所以,一到这儿,昂代尔马特先生就去找这位医生。昂代尔马特继续列举着在妻子身上看到的症状,并且说,如果做父亲的希望破灭,他会多么痛苦。

    拉托纳医生让他一直把话说完,然后向少妇转过身,说:

    “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夫人?”

    她郑重地回答:

    “没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先生。”

    他接着说:

    “那么,我请您脱掉旅行穿的连衣裙和内衣,换上一件普通的白罩衫,全白的罩衫。”

    她很惊讶。他连忙说明他要采用的方法:

    “没什么奇怪的,夫人,这很简单。从前,人们总以为一切疾病都是来自血液或者器官的某种毛病;而今天,我们只是假设,在很多病例中,尤其是在您的这种特定病例中,您只是有些原因不明的不适,哪怕是一些严重、很严重、可以致命的疾病,都可能仅仅是由于某个器官,在这样那样不难确定的影响下,发生了不正常的演变,损害了邻近的器官,破坏了人的身体的整个和谐和整个平衡,改变或者阻止了身体的功能,以致妨碍了所有其他器官的运转。

    “比方说,只要胃有些肿胀,就会让人以为是得了某种心脏病,因为心脏的运动受到了妨碍,心跳变得剧烈、不规律,甚至有时会间断。肺和某些腺体的扩张能够引起一些病痛,如果医生不注意观察,往往会将这些病痛归咎于各种毫不相干的理由。

    “因此,我们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一个病人的所有器官的体积和位置是不是都正常;因为,只要稍微有一点问题,就可能打乱一个人的健康。所以,夫人,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就要非常仔细地给您检查,并且在您的罩衫上画出您的各个器官的界限、体积和位置。[6]”

    他把帽子放在椅子上,神闲气定地说着。他的大嘴开开合合,在他刮得光光的面颊上形成两道深深的皱褶,那样子看上去挺像个神父。

    昂代尔马特听得津津有味,连连惊叹:“高明,高明,这个理论,实在了不起,这,很有创意,很新颖,很现代。”

    “很现代”,在他的两片嘴唇之间,这已是他赞美的极致。

    少妇也觉得非常有趣,站起来,走进她的卧室,过了几分钟,穿着一件白色罩衫走回来。

    医生让她躺在一张长沙发上,然后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支带三个笔头的铅笔,一个黑的,一个红的,一个蓝的。他开始为这位新顾客听诊和叩诊,一边在她的罩衫上画出不同颜色的杠杠,留下他每一次观测的标记。

    这项工作进行了一刻钟以后,她那件白罩衫就仿佛成了一张标明了陆地、海洋、岬角、江河、国家和城市,写着地球上所有区域名称的地图,因为医生在每一条分界线上都写下只有他明白的两三个拉丁字。

    医生听完了昂代尔马特夫人所有内脏的响声,敲过了她身体所有沉浊或者响亮的部位,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皮面烫着金丝网格、可按字母顺序查阅的笔记簿。他看了看索引,打开笔记簿,先写下:“观察第六三四七号。————昂……夫人,二十一岁。”

    接着,他一边从头到脚审视着罩衫上留下的彩色记录,像一位埃及学家解析象形文字一样阅读着这些标记,一边把它们转抄到笔记簿里。

    诸事完毕,他宣布:“没有任何令人不安的事,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除了有一处轻微、很轻微的偏位。洗三十次含微酸的温泉浴就能痊愈。另外,您每天上午十二点以前喝三次矿泉水,每次半杯。其他什么都不需要。过四五天我再来看您。”说完,他就站起来,道过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动作是那么迅速,让大家都久久地愕然。这猝不及防的离去是他的做派、他的特色、他特有的标记。他认为这很有风度,而且会给病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昂代尔马特夫人跑到镜子前面,打量着自己,像孩子一样开心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一边说:

    “哈!他们真逗,他们真可笑!告诉我,是不是还有一个,我倒很想马上见识见识!威勒[7],去把他给我找来!想必还有第三个,我很想会一会他。”

    丈夫很感意外,问:

    “怎么,第三个,第三个什么?”

    侯爵不得不做个解释,一边表示歉意,因为他有点怕女婿。他说,波纳菲尔医生来看过他,他便把他引荐给了克里斯蒂亚娜,想听听他的意见,因为他非常信任这位老医生的经验,他是本地人,是他发现的泉源。

    昂代尔马特耸了耸肩膀,表示他认为只有拉托纳医生能治好他的妻子。侯爵很不安,已经在考虑怎么办才能把事情摆平,不至于得罪他那位性情暴躁的医生。

    克里斯蒂亚娜问:“贡特朗也来了吗?”贡特朗是她的哥哥。

    父亲回答:

    “来了,已经来了四天了,跟一个朋友一起来的,就是他常跟我们说起那个朋友,保尔·布雷蒂尼先生。他们正一起周游奥弗涅。他们刚从道尔山[8]和拉布尔布勒[9]来到昂瓦尔,下周末又要出发去康塔尔[10]。”

    接着,他问女儿,昨晚坐了一夜火车,她是不是想休息一下,休息到吃午饭;可是她说她在卧铺车里睡得非常好,只需要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梳洗化妆,然后她就想去参观村庄和浴所。

    父亲和丈夫便回各自的房间,等她做准备。

    她很快就让人叫他们出来,一起下山。她一看到村庄就兴奋不已。这村庄建在树林里,嵌入这条深深的谷地,被小山那么高的栗树围得严严实实。门前,院内,街道上,到处都能看到栗树,四百年来它们持续萌发,恣意蔓延;到处都有喷泉,这些喷泉都是在一块立着的黑色石头上凿一个洞,一道清泉喷涌而出,画一个弧线,然后落在一个水槽里。一股新鲜的畜栏气息在高大的树下飘荡。一些奥弗涅妇女,或者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在大街上,或者站在自家的房屋前,手指灵活地运动着,在一个系在腰间的纺锤上纺着黑色毛线。她们的裙子的下摆较短,遮不住穿着蓝袜子的瘦瘦的脚踝;裙子的上身用一个类似背带的吊带挂在肩上,露出衬衫的粗布短袖,从袖子里伸出结实干瘦的胳膊和骨头突出的手。

    突然,忽高忽低的滑稽的音乐声从这群散步者的前方传来,像一架声音微弱的手摇风琴,一架破旧、嘶喘、磨损了的手摇风琴。

    克里斯蒂亚娜惊呼:

    “这是什么声音?”

    父亲笑了起来:

    “这是娱乐场的乐队。发出这噪音的乐队,有四个乐手。”

    他把她领到贴在一个农庄拐角的红色广告前,那广告用黑字写着:

    昂瓦尔娱乐场

    经理:奥德翁剧院的佩特吕斯·马尔泰尔[11]

    七月六日(星期六)

    大型音乐会

    指挥:巴黎音乐学院第二大奖获得者圣朗德利大师

    钢琴:雅维尔先生,巴黎音乐学院大桂冠获得者

    长笛:诺瓦罗先生,巴黎音乐学院桂冠获得者

    低音提琴:尼科尔蒂先生,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桂冠获

    得者

    音乐会后,大型演出:

    林中迷路人

    普安蒂莱先生的

    独幕喜剧

    扮演者:

    皮埃尔·德·拉普安特……奥德翁剧院的佩特吕斯·马尔泰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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