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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孤独旅者最新章节!

起去维拉克鲁斯。“我的职业是鞋匠。我工作的时候,你与姑娘们待在家里,好吗,老兄?你写你有趣的书,而且我们有很多姑娘。”

    墨西哥城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因为我身无分文了,不得不滞留在威廉·苏厄德·伯勒斯[25]的长沙发上。伯勒斯不希望恩里克在身边:“你不应该与这些墨西哥人厮混,他们都是些劳改释放犯。”

    恩里克离开时,我还留着他送我的兔后足[26]。

    几星期后,我第一次去看了斗牛,坦白说这是一场novillera,一场新手斗牛,不是他们在冬天举行的真正意义上的斗牛,冬季斗牛据说非常精彩。斗牛场内部是一个溜圆的碗形建筑,中间一块溜圆的黄沙泥地,熟练可爱的职工正在用钉齿耙耙平场地,就像扬基体育场专职耙平二垒的人,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是个“啃泥地体育场”[27]。我入座时,公牛刚刚进场,乐队正在再次落座。隔离栏后面的年轻斗牛士们穿着色彩鲜艳的刺绣紧身衣。斗牛士们神情严肃;这时,一头乌黑发亮、肌腱强壮的大公牛从我没注意的球场一角冲了出来,它显然在哞哞求助,黑色的鼻孔,白色的大眼睛,伸展的犄角,只见胸腔不见大腹;它正用尽身体上部机车般的全部力量,踢踏四条锃亮精瘦的细腿,试图将泥地踩踏下去————有些观众嗤嗤暗笑————公牛狂奔,一闪而过,你可以看见它健美肌肤下一块块凹凸的肌肉。斗牛士出场了,他逗引公牛,公牛冲过去,猛地一撞,斗牛士一转红披风,让过公牛的两个犄角,牛角离开他的性器官区只有一两英尺;斗牛士用红披风逗得公牛围着转圈,随后又像大公一样高傲地走开————他背对愚钝健壮的公牛站着,公牛不像《血与沙》中那样横冲直撞,把大公先生挑到上面看台上去。随后,重头戏开始了:一匹眼睛四周有斑纹的老海盗马出场了,骑马的斗牛士手持长矛,上场后朝着公牛肩胛处投出几支钢镖,公牛试图用牛角挑翻海盗马,还好,海盗马穿了铠甲(谢天谢地!)————这是历史性疯狂的一幕,不经意间,你突然发觉骑马斗牛士已经斗得公牛流血不止。可怜的公牛头昏目眩,没头没脑地四处乱撞,勇敢的罗圈腿飞镖骑士手持两支缎带飞镖,继续朝着公牛迎面冲去,公牛也朝着他正面撞去,嘭!没有迎面对撞,因为飞镖人再次投镖刺牛,观众还没来得及发出“嘘”声(不过我是“嘘”了),他已经飞似的离开了,这是因为公牛难以躲避吗?这已经够意思了,因为此时飞镖已经把公牛刺得鲜血直流,就像马洛[28]所描写的天堂里的基督一样。一位老骑士出场了,他又用红披风逗引公牛几次,又刺了几镖,一面闪亮的战旗盖在了苟延残喘受苦受难的公牛肋侧,每个人都“很高兴”。这时,公牛的攻击只是摇摇晃晃的了;于是,严肃的英雄斗牛士出场给予它致命一击,这时,乐队用低音鼓乐奏出一阵隆隆的鼓声,然后静止,宛如一片乌云掠过太阳,场内静得能够听见一英里外冷酷的西班牙翠绿芬芳的田野里醉鬼摔碎酒瓶的声音————孩子们在果子奶油蛋糕面前停了下来————公牛弓着脑袋站在太阳底下,拼命地喘着粗气,实际上它身躯两侧的牛皮紧贴肋骨一鼓一鼓的,它的肩胛隆起,宛如圣塞瓦斯蒂安[29]。年轻的斗牛士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凭着自身实力非常勇敢,他一面逐渐接近公牛一面口中咒骂;公牛转过身来,摇摇晃晃地朝着红披风冲撞过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流淌着鲜血,斗牛士随牛而动,一会儿踮起脚尖,一会儿双膝外翻,摆出各种虚拟无形的圈环逗引公牛穿钻。天哪,我不愿看他紧绷着光滑的腹肌,不用号角却骂骂咧咧。他再次对着公牛抖动红披风,而公牛站在那里想:“哎呀,我为什么不能回家呢?”斗牛士进一步靠近公牛,这时,这只畜生收缩疲惫乏力的四腿奔跑起来,可是有一条腿滑了一下,扬起一阵尘土。不过,它依然奋力奔跑,急速转身,想去休息。斗牛士手搭宝剑,两眼发直,朝着斗败的公牛高声呼喊。公牛竖起耳朵,一动不动。斗牛士的整个身体僵直起来,像块在许多只脚的踩踏之下颤抖的木板————他的长筒袜下凸显出肌肉。公牛蹬了蹬三条乏力的腿,在一阵尘土中转过身来;斗牛士在它面前弓起背,像隔着燃烧的火炉伸手去取另一边的某件东西那样,一下子将他的宝剑插入公牛肩胛间隔处一码深。斗牛士朝一个方向走去,公牛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带着剑柄留在体外的宝剑,摇摇晃晃,开始奔跑;它怀着人类般的诧异,抬起头仰望天空和太阳,随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啊,去见它的亲人吧!它朝空中喷吐了十加仑鲜血,洒得满地都是。它跪倒在地,鲜血喷涌,呛得它几乎窒息;它扭转脖子,突然像瘪了的玩偶松垮下去,它的脑袋无力地轰然倒地。它依然没有死,又有一个白痴奔进场来,用一把鹪鹩形匕首切割它脖子上的神经,公牛依然用它可怜的嘴角掘着沙地,咀嚼着嘴里残余的鲜血。它的眼睛!天哪,它的眼睛!几个白痴嗤嗤傻笑,因为是匕首的切割造成了这一切,好像原本不会是这样似的。有人匆匆牵出几匹狂躁的马,用链条拴住公牛,将之拖走,马群飞奔离场,不巧,铁链断了,公牛在尘土中滑行了一段,就像一只死苍蝇被人无意中踢了一脚。拖走,快把它拖走!它被拖走了,翻转的白眼凝视着世间最后一样东西。下一头牛!几个老成的青年将牛血铲进独轮车,然后推着车子急匆匆离场。一声不吭的平整场地的人手持钉耙回到场内————“好啊!”姑娘们把鲜花投给身着漂亮裤子的动物屠夫。我仿佛看见每个人如何死去,而且没人会在乎,我觉得活着是多么窝囊,还不如像公牛一样,困陷在狂呼乱叫的人群中死去。

    Jai Alai[30],墨西哥,Jai Alai!

    我在墨西哥的最后一天是在墨西哥城雷登达斯附近的一个小教堂里度过的。下午四点,天色灰暗,我已经走遍了全城,在邮电局寄包裹,津津有味地咀嚼乳脂奶糖,权当早餐;我喝了两罐啤酒,在教堂休息,遐想人生之空虚。

    我正上方十字架上有一尊巨型基督受难雕像,我一看见它,就紧握双手,站着凝视一会儿雕像,随后马上坐在底下————(“让娜[31]!”他们在院子里高声叫我,其实是召唤另一个女士,我奔到门口,探头向外看了看)。“Mon Jesus[32],”我边说边抬头看去,噢,他在那里!他们给他安了一张英俊的脸,像年轻的罗伯特·米彻姆[33],死时闭上了两只眼睛,尽管你可能会觉得其中一只眼睛微微睁开;它看上去也像吸大麻后神魂颠倒的年轻罗伯特·米彻姆或恩里克,透过烟雾看着你,说:“伙计,生命就此结束了!”他的双膝都磨破了,疼痛难忍,火烧火燎,已经磨出一个一英寸深的洞,他的膝盖骨逐渐磨损,鞭子雨点般落下;他背着连枷般的巨大十字架,行走一百英里,当他在岩石上倚着十字架稍事喘息时,他们就用棍棒驱赶他继续往前走,他滑倒后跪在地上,到他被钉上十字架上时,他的双膝已经磨烂————我曾在现场。亲眼目睹他肋骨处的一个大裂口,好几个手持长矛的武士曾用剑尖戳他。我没在现场,如果我当时在场,我会高声喝道:“住手!”我也会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在这里,神圣的西班牙给用血淋淋的心脏作祭品的墨西哥阿兹特克人[34]送来了一幅温柔和怜悯的图画,说:“你们对人会这样做吗?我是人子,我是人,我是人帝,你们就这样对我吗?我是人帝和上帝————我是上帝,你们捆住我的双脚,用尖头坚固的长钉穿透双脚,因为挥锤人用力过度,钉子末端都有些钝了————你们这样对我,还要我传布仁爱?”

    他传布仁爱,于是你们就把他绑到一棵树上,用钉子把他钉在树上,你们这些蠢蛋,你们应该请求宽恕。

    雕像显示:鲜血从他的双手流淌到他的腋窝,再流向他身体的两侧。墨西哥人在他的隐私部位遮上一条文雅红色的丝绒布,雕像太高了,无法在那块“神圣的胜利遮布”上装饰一枚枚勋章。

    多么伟大的胜利!基督的胜利!战胜疯狂、人类衰败的胜利。在斗殴、斗鸡、斗牛、职业拳击、街头打斗、田间争斗、空中交战、口角争论时,他们仍然在吼叫:“杀死他!”————“杀死他!”————杀死狐狸,杀死猪猡,杀死梅毒!

    基督极度痛苦,为我祈祷吧!

    雕像显示:他钉在十字架上的手吊住了他垂落的身子,这是艺术家塑造的最完美的垂落,这位虔诚的雕塑家全心全意地创作这尊雕像,基督的同情和坚韧————也许是十五世纪一位可爱的印第安西班牙天主教徒,在北美千年王国中期印第安土砖、泥浆和臭烟的废墟间,塑造出这尊基督雕像,将它固定在这个新教堂的上方,现在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四五百年过后,教堂顶部的部分雕像已经剥落,某个西班牙米开朗琪罗在教堂顶穹上绘制了许多小天使和天使家族,为的是在礼拜天早晨,当慈祥的教父详细阐释宗教戒律时,受到启迪的教徒们会抬头凝视。

    我长时间跪着祷告,抬头侧视我的基督;突然,我从教堂冥想中醒来,我的双膝有些疼痛,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在倾听耳朵里一种深沉的嗡嗡声,这种声音传遍整个教堂,传遍我的耳朵和头脑,传遍整个宇宙,传遍纯洁(也就是上帝)固有的寂静。我静悄悄地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抚摸着我的双膝,寂静在吼叫。

    前面是圣坛,在蓝白金三色装饰背景的映衬下,圣母马利亚洁白纯净————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我暗自打算,等有人离开我就走到圣坛跟前去。那都是些女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迈的;突然,进来两个衣衫褴褛毯子裹身的孩子赤脚沿着右侧过道慢慢地走着,大男孩的一只手焦虑地将某样东西按在他小兄弟的头上,我想为什么要这样————两个男孩都赤着脚,但我却听见脚后跟的喀哒声,我想为什么是这样————他们走到圣坛跟前,转弯走向一尊圣人雕像的玻璃棺材,一路上,他们慢慢地走,神情焦虑,边走边触摸每一件物品;他们抬头仰望,绕着教堂极其缓慢地走着,把一切全都牢记在心。在棺材跟前,那个小男孩(三岁)摸摸玻璃,绕到逝者的下首,然后再摸摸玻璃,我想,“他们理解死亡,他们站在教堂里,站在茫茫苍穹底下,这苍穹从没有开端的过去,进入永无终结的未来;他们在神圣的教堂里,在逝者跟前,等待自己的死亡。”我幻想自己和那两个小男孩,悬在一个无边无际浩瀚的宇宙里,除了无穷的空虚、巨大的空虚以外,头顶上空空,脚底下也空空,逝者无数,四面八方都存在,无论是在内部你自己身体的许多原子世界里,还是在外部宇宙里,这个宇宙也许只是无限原子世界中的一个原子,每个原子世界只是一种修辞————向内,向外,上上下下;对于我和两个小男孩来说,除了虚无缥缈、上帝威权、寂静无声外,一切都是空的。我焦虑地看着他们离去;突然,我惊讶地发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一英尺或我的一半高,两岁或者一岁半,小心缓慢地在两个小男孩的身旁蹒跚行走,就像教堂地板上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大男孩很关切,想举起一块方披肩遮蔽她的脑袋,他要小兄弟拉住披肩的另一端,他们之间,华盖底下,可爱的小公主昂首前进,用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打量着教堂,她那双小小的脚后跟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

    一出教堂,他们就与其他孩子一起玩耍。许多孩子正在有围墙的花园门口娱乐,他们中有些人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教堂正上方那些被雨水弄得朦朦胧胧的天使石雕。

    我跪在教堂入口处的长椅上,向所有这一切鞠躬致意,随后站起身来,最后再看一眼帕多瓦市的圣安托万(圣安东尼),帕多瓦市的圣徒安托万雕像。街头一切又都尽善尽美,这个世界总是充满着幸福的玫瑰,但是我们中没有人明白这一点。幸福在于明白一切都是一场美妙奇怪的梦。

    * * *

    [1] José Clemente Orozco(1883——1949),墨西哥壁画家。

    [2] Peso,墨西哥货币名。

    [3] Dakar,塞内加尔首都。

    [4] Kurd,主要居住在伊拉克、伊朗、土耳其及叙利亚边界区。

    [5] Mazatlan,墨西哥西部港城。

    [6] pig desert,得克萨斯州、新墨西哥州、墨西哥等地沙漠里生活着一种土生土长、毛长味臭的野猪,故得名。

    [7] Doctor Pepper,一种软饮料,19世纪80年代由得克萨斯州的查尔斯·艾得尔顿发明。

    [8] Veracruz,凯鲁亚克用的是Vera Cruz,西班牙文,墨西哥东部港市。

    [9] Mixteca(n),居住在墨西哥南部的印第安部落使用的一种语言。

    [10] 恩里克这几句话的读音和拼写都不是标准英语,他H/K发不清,“Is means”语法错误,caliente是墨西哥俚语,意思是“热的”,Unnerstan应该是understand。整个句子的意思是:“HK-o-t?HK-o-t?意思是‘热的’,明白吗?”

    [11] HK-eat即heat,热的。

    [12] 印第安人的棚屋常常顶部有漏缝,可以看见星星。

    [13] Acapulco,墨西哥南部港城,那里生产一种阿卡普尔科烈性大麻,呈金黄色,故称“阿卡普尔科金大麻”。

    [14] El Capitan,美国约塞米蒂国家公园高1000多米的山岩。

    [15] the iron houses,在美国俚语中意思是“监狱”。

    [16] Auca,即印第安部族华欧拉尼,“奥卡”是邻族盖丘亚人对他们的称呼,意为“野蛮人”。

    [17] 西班牙文,感兴趣。

    [18] 西班牙文,意思是“head”,头。在英语中head可以表示“瘾君子”。

    [19] 即Opium,鸦片。

    [20] Weimar,德国东南部一城市,1775年歌德到达该市后,歌德和魏玛几乎成了同义词,歌德使魏玛成为当时欧洲的文艺中心,他大部分戏剧的首场演出都在那里举行。

    [21] 西班牙文,年轻女子。

    [22] 恩里克文化程度不高,用词不当,“视力”不该用单数eye,应该像后面的解释一样,用eyesight(视力);la ley是西班牙语,意为“法规,法律”等。

    [23] 即“墨西哥”。

    [24] 西班牙文,快餐部,酒吧,食堂,娱乐中心。

    [25] William Seward Burroughs(1914——1997),美国作家,“垮掉的一代”代表之一,主要作品有《裸体午餐》等。

    [26] rabbit foot,墨西哥人视兔后足能避邪,恩里克送此礼物,以表对凯鲁亚克的深情厚谊。

    [27] Bite-the-Dust Stadium,喻意在这个场地里,斗牛士或公牛总有一方伤亡倒地。

    [28] Christopher Marlowe(1564——1593),英国剧作家、诗人、翻译家。

    [29] San Sebastian,西班牙北部一城市,地图上形状像隆起的公牛肩胛。

    [30] 西班牙文,胜利。

    [31] Jeanne,凯鲁亚克是法裔美国人,有个法语名字Jean,因此他以为别人叫他。

    [32] 法文,我的基督。

    [33] Robert Mitchum(1917——1997),美国电影演员、作家、作曲家、歌手。

    [34] Aztec,墨西哥印第安人,有高度文化,公元1200年起在墨西哥中部建立帝国,1521年为西班牙殖民地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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