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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厦门本身是一座小岛,而围绕着它的海湾,便是所谓的鹭江。厦门岛北部,隔着鹭江有一个叫“集美”的贫穷渔村。四五年前,这个小渔村突然出了名,原因就在于集美学校的建立————尽管只是简单地借用“集美”这一地名,但集美学校的确是个好听的名字。虽是私立学校,但它包括了小学、初中、工科学校、师范学校、高级师范学校、高中,甚至女子高级小学等。据说,明年在厦门的名寺即南普陀寺附近的很大地区————我曾去过那座寺庙,当时我曾在那多石无树、野生龙舌兰繁茂,而草里热气逼人的夏日荒路上走了许久。没错儿,一定是那附近————还将建商科、工科和文科的大学,并且今年已经开始了招生工作。如此大规模的私立学校,完全是由个人经营的,并且经营者也是中国人————陈嘉庚与陈敬贤两兄弟,据说他们才三十五岁左右。

    正如明末清初时,福建省(主要是厦门附近以及漳州、泉州的农村)大批的人为躲避战乱与饥荒涌入台湾一样,现在许多人打算“下南洋”去赚钱或定居。厦门的客栈中总是挤满了这种人,也就是所谓的“华侨”,他们等待着去南洋的船只。其中大部分人,不用说去南洋的船费,连住客栈的钱都付不起。这些人只能依靠掮客(这已成了一种职业)————虽然尚不知自己能否被雇用,但也先以估计的工资作抵押,像牛马一般被他们转手倒卖,渡海而去。据说,那些没能上船出发的人,甚至被称为“废人”。那么残留在厦门的苦力,自然也只有别处苦力的一半力气了。而厦门地区的语言,也因此成了南洋诸岛的苦力们的通用语言。在这么多的华侨之中,虽不知是否有千分之一或千分之二的比例,但终究有积累巨富、衣锦还乡之人。他们就在与厦门岛遥相呼应的风光明媚的鼓浪屿上,建造了许多别墅。鼓浪屿已成为各国共同的居留地,在其景致秀丽之处————或是近海之山阴,或是俯视大海的巨岩之麓,或是可从附近林梢中一览厦门街市光景的高地,均建有顺应地势、向公众开放的精巧庭园。在这些庭园附近,常可见到漂亮的别墅。有的是洒脱的西洋风格,有的则是中西合璧、风格华丽。正是它们,使整个鼓浪屿看上去像座巨大的公园。考虑到这些别墅大半是成功的华侨所建,这些建筑又随处可见,因而一定更助长了“南洋热”。

    某天夜晚,我曾踏入其中一所别墅的庭园————是在月夜的海边散步时碰巧经过的。这所位于山阴的别墅庭园的通路,是一个人造的、仅能为人所通过的洞窟。一出洞口,便是一座约有两间房子长的石桥。来到石桥上,伴着夜间清冷的空气,幽幽荷香沁人心脾。这所庭园的主人并不是下南洋的苦力,但也是在南洋取得了某项事业的成功。听说不日将是其花甲之贺,已请了广东的烟花队以及上海的戏班子,家里正忙着做诸如腾出书房作客厅以及准备舞台之类的工作。

    某日,我又参观了名为“观海别墅”的庭园。诚如其名,它建于海角,马蹄形的庭园四周建有炮垒之类带枪眼的短墙。为了观看外面滚滚而来的波浪,胸墙内侧修了三合土的人行道,约有两米宽、三百多米长。庭园里有许多花坛,风格活泼明快。草坪上有三四个男人正在干活。带我来的是这家主人的熟人,我们就一块儿在乌木、紫檀木及大理石所造的客厅里喝了茶。这家主人也是白手起家的华侨,目前已有三百万元的财产。他看上去干练爽朗,年近五十而身体健壮。两个手持球拍、不满二十岁的青年,正从客厅前面的阳台向园中走去,据说他们是这家主人与其南洋土著的妻子所生的混血儿。“观海别墅”的主人现在在南洋仍有几处制糖公司。我们的闲谈愈发深入,渐渐聊到了集美学校的陈氏兄弟。传言他们也是暴富的华侨子弟,父亲原为苦力,后来做了导游,更取得了一个欧洲人的信任,结果一点一点地获取了这个做橡胶种植园主的欧洲人的财产,并且以此为基础,积聚了巨大的财富。父亲过世后陈氏兄弟继承了其父的遗产,不久就产生了经营集美学校的想法。不知是否因为学校创办人的父亲是在南洋发家、致富的,集美学校主要致力于对华侨子女的教育。这使我想起,在其校的入学指南中,写有在爪哇、新加坡与厦门三地设有大学入学考场的事。

    陈氏兄弟计划投资一百五十万元作为学校的创建费,到目前为止,在校舍及其他建设方面,已用了将近六十万元。他们又免费或几乎免费地安置了各类学生约五百名寄宿于学校宿舍,其每月约两千元的学费均由陈氏兄弟负担。————因是生活费极低的地方,我记忆中的这些数字多半不大准确。同样的道理,其一百五十万元的创建费,也比从日本社会所看的一百五十万元的价值要大得多。这里的建筑、用地等费用,惊人地便宜,甚至于免费。因此,如果真的投入一百五十万元的话,大概可以很有余裕地建成一所齐备的学校吧。据说中国人一向吝惜钱财,对公共事业更是不愿破费。所以,集美学校不但在当地,而且在全中国,都是十分稀奇轰动之事。因此,常有旅行之人去参观。我虽对公共事业之类素无兴趣,但却觉得看看也无妨;何况集美正好在水对面不远处,权当坐船一日游吧。

    飘扬着中华民国五色国旗的军舰上,军号一直在响着。我们的小船,就从它的身边驶过,向集美方向而去。

    “再过三个钟头,正午之前就能到集美了。……因为厦门风气不好,教育小孩一定要在乡下,所以学校就建在了集美。……因此,学校有两艘大船,每周六下午,学生经常由老师领着,乘船来厦门。……那学校的老师中有两三个人还是我中学时的同学呢。……”导游小郑在篷船上不停地向我介绍着。然后,他又指着西面云雾缭绕的群山的方向,接着道:“去年春天,那里总打仗。从厦门、鼓浪屿也常常可以看到炮火,有时甚至是士兵。……那座岛叫宝珠屿,因为它像珠子一样圆。……快看!那个小岛上有一座塔。从鼓浪屿也可以看见一个有塔的山,那是南太武山。它顶上有一个神奇之处,是一块巨大而平坦的岩石,雷阵雨总也不会落在那岩石上。我也去看过,偶尔也碰上下雨之时,那岩石果真神奇,周围全淋雨了,可岩石就是没湿。并不是上面树木茂密或有什么别的原因。虽然看着从云里落雨,但只要站到那岩石上就淋不着雨。……我告诉你鹭江八景吧,请快拿出笔记本……”小郑与其说是健谈,不如说是话有点多。我从口袋中拿出了记事本,他一边回忆,一边在上面逐次写下了鹭江八景的名称:鼓浪洞天、白鹿含烟、虎溪夜月、凤山织雨、金鸡晓唱、龙须土桥、万石洗心、云顶观日。————白鹿是洞名。然后是凤山寺、金鸡亭、龙须亭。鼓浪洞天是鼓浪屿最大的岩石————日光岩。其余的三处也分别是厦门各处突兀而立的巨岩的名称。随后,我想到记事本既已拿出来,就顺便请小郑预先写下了漳州的情况。由于昨天小蒸汽船的耽搁,我将比原计划晚三天到漳州。听完了小郑的介绍,我突然想起,应该在自己尚未忘记的时候,把到厦门以来的事大致记成日记,以作备忘录。这时,小船已过了岛屿众多之处,四周除了水色也没什么景致,我也有些厌倦无聊了,正好可以写日记。我先屈指算了算,自到厦门,今天仅仅是第八天。但由于行程匆匆,我竟忘了这八天里很多事的顺序。多亏始终相陪的小郑在旁帮忙回忆,我总算记完了这八天的简短日记。此时,集美的沙滩出现在我们的船前。小船越发近了,对岸显出了大屋房顶的一部分,渐渐地便是一座在晴空下引人注目地耸立着的、长而大的红瓦建筑物————这就是集美学校的正面。

    “下午两点左右退潮,你们要尽量在那时赶回来。退潮时这里水太浅没法停船,我会在对面那稍远的海滩处等你们。”

    一边小郑向我解释着船家所说的大意,一边我们由散发着海滨气息的道路,匆匆赶向对面的那红砖建筑。它是两栋巨大的双层建筑,外侧的屋檐高低不同,错落有致,与东京那些颇有点怪异的私立大学校舍相比,它显得要宏伟许多。由于校舍尚未完全建成,所以穿过砖砌的校门,便可看见随处堆放的红砖。正值暑假,我原以为学校里会一片寂寞冷清,然而走在去教研室的途中,只见邻近大楼里稀稀落落地有青年进进出出。稍后我才知道,今天学校的青年会要举行基督徒联谊会,厦门的许多牧师及其他基督徒也都来了。小郑和其中的一个青年打了招呼,看样子他与小郑挺熟的,两人交谈了五分钟左右,他就马上领我们去了别处。

    我们到的地方,像是宿舍的食堂。二百人左右的中学一、二、三年级甚至年龄更大一些的男孩正在吃饭。看这情形,华侨的孩子们假期也不回家。带我们来的那青年让我和小郑加入食堂角落的一桌,自己和这桌的两三个少年低语了几句,说的似乎是“虽然他是日本人,但是是来参观学校的,你们可不许欺负他。你们要规规矩矩吃饭”之类的话。然后他转向了我,用英语礼貌地说了句“请在这儿吃饭吧”,就走开了。尽管明知同桌及附近几桌的少年们正偷偷地打量我,我还是先仔细地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两个大盘中,一盘是豆芽菜,另一盘是猪肉外加蒟蒻一类的东西;汤在另外的一个更大的盘中。主食不是米饭,而是所谓的中国面条。看着这些饭菜,我突然觉得这与日本中学宿舍似有一脉相通之处,于是禁不住善意地微笑起来。他们用分菜专用的长筷子,把大盘中的菜夹至自己的小盘,然后用自己的筷子再吃。我特意在这里记下使用长筷子一事,是由于这与中国人的一贯做法————用各人自己的筷子夹同一大盘中的菜吃————很不相同的缘故。这一定是重视卫生之故。我也像其他人一样吃了饭。大家吃得很香,自己盘中的菜吃光了就随意添加自己爱好的菜。

    出了食堂,在不远的狭长屋檐下,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正扇着棕榈扇,在饭后休息。看样子小郑也认识他,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反正两人打了招呼。随后,他请小郑和我去他身后楼中的一个小房间。他虽不修边幅,但举止高雅,跟小郑不停地聊着。我只听到台湾或打狗等词,想必是那年长者好奇地向小郑询问台湾的情况。这里是宿舍楼的一部分,而这间屋子估计应是这年长者(他一定是位老师)的宿舍了。书桌前方的墙壁上挂着十多册线装的、厚厚的草稿一类的东西,大概是学生的诗稿。在最里面,挂着学生的保健表。刚见到他时,我觉得他有五十多岁,可实际上也许是四十多岁吧。我正瞧着这些东西,两人的话题好像已转到了我的身上,只听时不时传来“东京”、“东京”的声音。他不断打量着我,这时小郑回头对我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这里的校医兼中文教师,他可是个大诗人哪!”接着又说道:“我向他说了你的事,他觉得这次相遇,真是十分难得。”小郑虽生在厦门,但因为姐姐姐夫在台湾,他就待在了打狗。在那儿,他寄住于我的一位朋友————我的中学同学,现已开业做牙医了————的家中,边照顾家务边上学。因这一层关系,我才得以由他陪同来厦门。他从我朋友那里打听了我的一些情况,竟在这种时候多嘴多舌地介绍给对方,说什么我是日本的小说家,等等。这一来,事情可麻烦了。于是这位中文教师兼诗人通过小郑问我是否会作中文诗。我只能如实答道:“不会,但我很爱读,能否请您替我作一首呢?”对方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又问:“那么你会作日本诗吗?”我通过小郑答道:“我写过日本诗。”于是对方说:“那么,我为你写我国的诗,也请你为我作一首贵国的诗吧。”小郑翻译的时候,他给我们倒了茶,然后又替我们点燃了纸卷烟以示敬烟。他与小郑聊了两句,就突然起身开始磨桌上的墨,随后,就这么站着,挥笔流利地写下了如下的诗歌:

    赠佐籐(1)春夫先生:

    陈镜衡急就草

    如雷贯耳有隆名,游历萍逢倒屣迎。

    小说警时君著誉,黑甜(2)吾国愧难醒。

    写罢,他将纸递给了我————这是印有“集美学校用笺”几个红字的粗糙格纸。然后,仿佛是要催我写诗似的,他把笔交给了我。我为难极了,我数年没写过和歌了,并且在这场合,怎么想好像也想不出。后来我索性怀着一种在遥远的鹭江之畔游玩时偶遇陈镜衡先生,自己以往虽只写过和歌之序,今天仍要勉力作歌的心情,用平假名作成了一首和歌。万幸的是,现在我怎么也想不起它的内容了,如果真记起了一星半点,那我现在倒要多多少少烦恼一番了————我既不愿因写得不好而在这儿故意略去不写,而一旦写出来,水平太差,我又实在是惭愧。好在现在我一句也记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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