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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黑暗降临最新章节!

并把桌子收拾整齐。他正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汉内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他用余光看了一眼那盏煤油灯,怀疑是不是灯光透过门缝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听上去外面有两个人正在上楼梯。

    “是区长,一定是区长在巡视。”他想,但是谁和他在一起呢?一个姑娘?有一个脚步听上去是女人的。脚步声近了,汉内斯能清楚地听出来其中一个是高跟鞋在敲打地面,而且步子比另一个快。

    他想,如果他敲门,我必须打开。然后我就完了。

    脚步声在他的楼上渐渐消失了。汉内斯回到座位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刚刚干完了重活儿。什么地方的门开了,脚步声又响起来,那个姑娘回来了。很明显,她陪着区长回家后又折回来了。汉内斯嘴角露出微笑。但微笑很快便凝固了,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口。怎么回事?

    有人敲门。汉内斯整个人都僵住了。

    “开门!”是他妻子的声音。绝对是他的妻子。汉内斯还是一动不动。

    “我跟你说开门,”女人不耐烦了,“我知道你在这儿。”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区长也知道。”

    汉内斯打开门,他的妻子闪身进来。她披着一件长外套,头戴一顶贝雷帽。汉内斯指了指一把舒适的扶手椅,但是她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屋子中间,好像她的鼻子闻出这间屋子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能问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吗?”她说。

    汉内斯爱他的妻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像兄妹一样。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秘密。汉内斯觉得连接他们的那种相互信任和默契要好过激情,而激情似乎从未在他们的婚姻中占有什么位置。

    汉内斯认为现在更应该提出疑问的是他而不是她。虽然他并没有特别怀疑她对他不忠,甚至已经背叛了他,但他也看不出她有任何理由在深夜和区长混在一起,而不是在家陪着孩子们。

    他紧张地看着那摞账簿,正准备实话实说,突然一个念头阻止了他:她什么都会跟儿子说,而他们的儿子转眼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在希特勒少年团的领导。

    于是汉内斯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道:“区长对你不错吧?”

    他的妻子笑了。“他是好意。”说着,她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一份盖满了印章的官方文件。

    “这是最新的,所有的区长昨天收到的。”她说。

    汉内斯念道:

    给所有区长的调查问卷

    绝密   情报部门:

    调查原因:

    调查内容主要包括:

    住所:

    出生:

    是否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党员:

    是否国家社会主义社团成员:

    是否其他组织和社团成员:

    公开活动:  以前的政治态度:

    表现如何?现在的政治态度?(在集会、国旗日,以及各种讲座中的表现,经济和家庭关系如何):

    宗教:

    宗教活动:

    区长和居民小组长的评价:

    在获取信息时必须注意下列重点:

    1. 1933年以前的政治态度?

    2. 纳粹掌权以后的表现?

    3. 是否悬挂万字旗?

    4. 如果没有,为什么?

    5. 他在党的集会上有任何贡献吗?

    6. 有没有捐钱捐物?

    7. 平时读什么报纸?

    8. 是否认真学习上级指示?

    9. 他名声怎么样?

    10. a. 收入多少?b. 有负债吗?c. 家庭关系如何?d. 几个孩子?对孩子怎么样?教育情况怎么样?

    11. 住处面积、居住条件,和几个孩子同住?

    12. 半犹太人?犹太人?

    13. 和犹太人关系如何?

    14. 有任何党内职务吗?

    15. 有任何技术特长和专门训练吗?

    16. 他在政治上引人注目吗?

    17. 有何种倾向?

    18. a. 公开反对?b. 抵制?c. 不关心?d. 消极反对?e. 谨慎的热情?f. 由衷的合作?g. 全身心的投入?

    19. 过去的住所:   警察报告:

    总结:

    1.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泄露此调查问卷的内容,包括党员和一般群众。

    2. 由于住所变更的原因而导致的信息不完整必须亲自调查并予以补充。

    3. 必须立即和国社党区长建立联系,必要时还要和妇女组织联络。

    4. 当地的国社党员也要参与提供信息。

    5. 在收集信息的过程中,区长必须讲究方法和技巧,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独创自己的方法,尽量获取对以上问卷最清晰和直接的答案。

    6. 如果区长对某些事项无法收集到完整可靠的信息,例如是否属于兄弟会和共济会会员及其所属种族的纯正程度等,则必须给予注明。信息必须基于事实,“似乎是”,“据说是”这样的表述只能说明责任心不够。

    女人终于坐下了,深深地陷在扶手椅中,看着她的丈夫。

    汉内斯放下了文件。“看完了?”她问道。

    他笑了笑,但是没有丝毫幽默的成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泄露此调查问卷的内容,包括党员和一般群众。’你一定是和区长先生相当亲密啊,不然他怎么会向你泄露调查问卷?”

    女人耸耸肩。

    “把你的帽子摘了吧,”汉内斯恳求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它。”

    施魏格尔太太顺从地摘下帽子,站起身走到书桌前。

    “亲密?”她问道,“他喜欢我,所以每次有什么事他都会事先警告我。你觉得如果不是这样,难道他刚才不会进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施魏格尔叹了口气。他心里很痛。他的妻子深更半夜和区长在一起,而他自己却在这儿做假账,还不能告诉她,因为这样他自己的儿子会出卖他,而且正是由于区长所“喜欢”的他的妻子,才使区长不会进来检查他在做什么。他恨这间屋子,恨这些账簿,恨他自己,恨他穿的这件厚大衣,也恨他妻子穿的那件长大衣。他刚刚发现这件大衣和她正在手里揉搓的那顶可恨的帽子一样难看。但是此刻他被自己的妻子站在那的样子所打动。他知道,她和他一样不轻松。他太了解她了,他们对对方的了解太深了,所以她根本骗不了他。但是,是什么使她受到如此的折磨呢?

    她说:“请给我看看你的账簿。不,不是旧的,是今年的。我想知道销售额到底是多少。”

    汉内斯把账簿递给她。

    她说:“原来如此。销售额是一万零二百一十六马克,而你告诉我是八千四百五十六马克。为什么你要骗我?”她突然尖叫起来,和她平时温和的声音比较起来,这是歇斯底里的前兆。“你是不是怕我要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因为我觉得咱们很有钱?有钱!”她几乎是在咆哮了,“我们很富裕,而你用最丑恶的办法欺骗我,背叛我。”

    汉内斯紧紧地咬着牙。

    “埃尔希!”他说,“求求你,你累了,冷静点,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女人不肯罢休。

    “我累了,”她大声叫着,“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必须像一头驴一样工作,因为孩子们根本不够吃,因为我买不起儿子要穿的少年团制服,还因为你深更半夜离开家而且有事瞒着我,因为我不能再信任你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累了,我厌倦了,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施魏格尔暗忖:她可能和那个区长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也许他给了她什么许诺,钱,一份工作,提升。也许我应该告诉她为什么有一万和八千两个数字,但是我不敢告诉她,我不敢。

    他的脑袋像着了火,他慢慢地站起身。

    “走吧。”他说,一边捻灭了那盏油灯。他的妻子摸着黑出门的时候,他悄悄地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本旧账簿,小心地把这个犯罪证据藏在他的大衣里……我必须烧掉它,他想。

    他们俩并排走下楼梯。他不敢用手搂着她的肩膀。他俩之间升起了一股模糊的、不详的不信任。它如影随形,伴着他俩穿过街道一路到家。随后,它跟着进入了他们的房间,又悄悄地爬上他们宽大的睡床。他俩躺在床上,彼此分开,好像床的中间有一条巨大的深渊。

    我们的城市似乎在很多方面都有进步。确确实实,眼下已经没有失业了。在河对岸的那座大工厂比任何时候都要忙碌,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保卫祖国所需要的武器。

    * * *

    [1]有关强制解散“不产生利润”的企业,见1939年3月30日《黑色军团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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