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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做其他游戏时,也会忽然想起来,把汽车拿出来玩。

    昭男看着小汽车在明亮的房间里灵活地转动奔跑,不由得想起敬子。从这精致灵巧的玩具中可以体会到赠送人的一片心。

    “嫂子,去不去看话剧?”昭男把南星座的节目单给绫子看。

    “好像最近话剧很时兴,买当天的票还要加价……”

    “你说的是艺术座、民友座这样的大话剧团的演出吧。”

    “这是白井夫人的女儿吗?照得有点老,多大了?”

    “二十、二十一吧。第一次挑大梁,非常紧张,身体都有点吃不消。捧捧场去。”

    “给你招待票了?”

    “哪里,让我买的。”

    “就是这个朝子呀?”

    “不,是她的妹妹弓子。”

    “多少钱?”

    “三千日元。”

    “嗯?”

    “十张。”

    “那你跟哥哥说一下,他会支持的。他跟白井夫人是老熟人,又常夸她。他喜欢新的东西,还说过也要跟店里的客人聊聊话剧这样的话题。”

    “嫂子你也帮着说说。”

    “嗯。”绫子认真地看节目单,“这个姑娘还能红起来。怎么这么年轻又漂亮?”

    田部夫妇决定去看朝子的演出。

    昭男想过几天就能见到敬子,就没有回信。他知道,这样的信如果不及时回复,对方一定很着急惦念。他也想打电话,但无论回信还是打电话,话都不好说。

    那封长信使敬子一下子靠拢上来,但昭男跟她的交往会深到什么程度,他心中摇摆不定,不过的确感受到敬子的强大魅力。

    圣方济各会礼堂宽敞的院子里,树木高大茂密,听不见东京的噪音,只有幽静的蝉鸣。

    马上就到六点开演的时间了,可能是场内闷热,观众还三五成群地在夕阳斜照的院子里乘凉。

    昭男从医院直接来到剧场,他从正面的台阶上来,打算先进去认一认自己的座位。

    “喂。”哥哥喊他。

    哥哥、嫂嫂、敬子和弓子站在一起。弓子一边合上小扇子,一边微微歪着脑袋,亲昵地点头打招呼。

    昭男接触到她纯真无邪的目光,觉得十分腼腆。

    “大热天还特地来……”敬子话语中含着体贴。

    开演的铃声响了。随着进场的人群,敬子挨到昭男身旁。

    “信收到了。够难为您的。”昭男避着弓子低声说。

    敬子脚步稍稍缓慢下来,默默地注视着昭男的眼睛。理解的暖流流进她的心田。

    那封信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昭男觉得跟敬子的亲密关系已经有多年了。

    他在比自己年长很多的敬子面前,没有对弓子那样的腼腆感觉。

    灯光渐熄,锣响幕启。

    ——美国南方新奥尔良市,初夏的傍晚,极乐大街的路角。一间房间和台阶。一个黑人女人和一个白人下层女人在台阶上一边剥豆荚一边高声聊天。

    朝子扮演的斯黛拉抱着已经晒干的衣服,从房间所在的舞台右边出场,在间接照明的微光中用熨斗熨衣服。

    忽然,斯黛拉的丈夫斯坦利和他的朋友粗暴地进来。斯黛拉被叫去看他们的保龄球比赛。黑人女人目送着他们出去后说了一句下流话,尖声怪笑起来。

    就在笑声快停的时候,斯黛拉的姐姐布兰奇盛装艳服进来。她说刚刚乘坐“欲望号街车”从一个名叫“坟场”的城镇回来。她问台阶上的女人妹妹住的房间。

    布兰奇走进空荡荡的凌乱的房间。黑人女人去叫斯黛拉回来。

    斯黛拉回来后,姐妹俩热烈地聊着别后思念的心情。好打扮爱虚荣的姐姐自从双亲亡故后,把父母遗留下来的大片土地糟蹋光了,跟着男人混日子,活得筋疲力尽。斯黛拉在安慰姐姐。

    斯坦利回来了。布兰奇低三下四地讨好这位粗野鄙俗的妹夫。

    至此,第一场结束。

    高柳的演技娴熟老练、恰到好处。扮演斯黛拉的朝子则如风中树叶般摇摆不定,演得朴实自然。尽管欠缺火候,但可爱新鲜的感觉蕴含着感人的魅力。台上灯光一暗下来,台下立即响起掌声。

    天色暗下来后,走廊的小门就打开了,几许凉风吹进来。

    幕没降落,舞台正在暗转。观众扇着扇子低声交谈,但很少站起来走动。

    “头疼。”敬子低声对昭男说。

    “太闷热了吧。”

    “是闷得很。”敬子用力扇着扇子,把风送到昭男身上。昭男闻到一缕香水的味道。他想这是敬子的芳香。

    “我不能看女儿的演出,心里难受,一听她的声音,心脏就怦怦直跳。”敬子轻轻摁着左边的乳房下面。

    “我看着都心情激动,何况母亲……”

    “我憋得慌。”敬子的额头显得疲惫而痛苦。

    “不要紧吧?”

    “又不好不看。”

    舞台重新亮起来。斯坦利粗野地乱翻布兰奇装衣服的大皮箱。斯黛拉对丈夫说,你翻八百遍也找不出值钱的东西。

    “这么说,她到这儿来是身无分文。”

    但是,斯坦利翻来覆去地说父母的遗产不该由姐姐独吞。

    “连你自己那一份都糟蹋光了吗?妻子的财产就是丈夫的财产。给老家写信,彻底查清楚。”他把仿造宝石和塔夫绸晚礼服找出来,又把狐皮围脖围在自己的脖子上。

    布兰奇在浴室里慢吞吞地化妆。

    浓妆盛服的姐妹俩出门上咖啡馆。舞台灯光又转暗。

    “朝子演得不错嘛。”昭男对敬子说。

    “是吗?我心口扑通扑通直跳,演得好坏我也看不出来。她喜欢演戏,一心一意认真地演,这就好。可是太累人,都瘦得不成人样。回到家里绷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跟刺猬一样。”

    第二场的剧情是:姐妹俩深夜回到家里,一看斯坦利正和几个朋友打扑克,玩得热火朝天。布兰奇打开收音机,一边伴随着音乐节奏兴高采烈地跳舞一边换衣服。斯坦利气恼地关掉收音机。斯黛拉老大不高兴,两口子吵起架来。

    十五分钟的幕间休息,弓子要到后台去。“妈妈,一起看姐姐去。”

    敬子摇摇头。“演完以后再去。”

    作为朝子的母亲,到后台跟其他人见面,让她有些拘谨。

    敬子和田部一家子一起坐在长椅上。夜风从正面吹来。田部买来软冰糕,一边分一边说:“朝子演戏很长时间了吗?”

    “不,就这两年。我也是第一次看她的舞台演出。”敬子正说着,弓子忽然抓住她的肩膀。

    “妈妈,姐姐不好了!”

    “朝子她怎么啦?”

    “晕倒了,在后台……大伙儿围成一团。”

    “晕倒了?怎么……”敬子站起来。闷热和疲劳使她觉得手脚无力,但使劲挺直腰板,“走!”她抓住弓子的手,对田部他们说:“对不起,我去看看。”

    “夫人。”昭男走近她身旁,“我也去,行吗?”

    “啊,大夫……一起去,您给看看。”

    幸亏昭男是医生。

    “我想不会有大事,这么热,加上精神紧张,可能是脑贫血。”

    弓子跑在前面,不时回头拽着敬子的手。昭男跟在后面,心想朝子在幕间休息就能恢复过来,说不定是怀孕引起的。

    后台非常明亮,有点晃眼。朝子背对敞开的窗户坐着,一群用色粉染成金发、戴着假鼻子、抹着油彩、外国服装打扮的男女演员关切地看着她。

    朝子把切开一半的柠檬放在鼻尖底下。

    “啊,朝子。”敬子说不出话。

    昭男用医生的口吻问道:“哪儿不舒服?”

    “眼花,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昭男觉得问题不大。但是号脉的时候,发现她的手腕冷汗津津。

    朝子扭过头,不看昭男也不看敬子,似乎觉得他们都没必要来。

    昭男一问,后台备有注射器、消毒酒精和维生素药剂。为防万一,又让他们买来樟脑液。

    第二幕的头场是布兰奇的独场戏,下一场(第六场)快结束的时候朝子才出场。这一段时间可以充分休息,不影响演出。

    打针以后,朝子很快恢复了精神。

    她坐到化妆台前,叫梳妆师给她整理头发,对母亲和昭男毫不理睬,开始跟一个面容和蔼的男演员对台词。

    朝子这样冷淡无情,给人的感觉并不好。

    弓子退到后台的出口处,黯然神伤。

    “注意身体,别勉强。”敬子反复叮嘱。

    “好了,没问题了。”昭男催促敬子,“走吧。”

    敬子在朝子耳边嘀咕几声。朝子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转过脸,对昭男拘谨地说:“大夫,谢谢您了。我已经好了,请您到那边继续看戏吧。”

    从后台到观众席,必须从外面绕过去。昭男和敬子走到院子里。

    晚风送爽,夜航机隆隆飞过,几盏稀疏的红色尾灯在空中移动。

    “已经开演了。我歇一口气就去,你先进去吧。”敬子说。

    “妈妈,你行吗?”

    “我马上就去。”

    弓子点点头,回到座位上去。

    弓子一进去,敬子像支撑不住坍塌下来一样坐在刚才的长椅子上。

    昭男觉得不应该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就坐在她身旁。

    “您也进去看吧……”

    “嗯。您的身体好像很虚弱。朝子没问题,我倒担心您行不行?”

    “我在这儿歇一会儿。”

    昭男点燃一支烟。烟被风吹到敬子脸上,她闭上眼睛。

    “对不起。”敬子说。

    “不,是烟熏了您的眼睛。您累了。”

    敬子眨了眨眼睛,大概被烟熏得有点湿润,眼珠显得更大,眼皮塌陷,下面甚至浮现出淡淡的黑斑。她一下子显得苍白憔悴。

    昭男对敬子放心不下。

    “朝子究竟怎么回事?连您都跟着受累。”

    “没关系。她一心都在戏上,太紧张兴奋了。”

    “最近她神色都变了,成天板着脸。莫非有什么不幸的事情?”敬子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

    昭男心想,敬子还没有注意到女儿不正常的生理现象。

    如果昭男的观察准确的话,当这善良温柔的母亲了解事情的真相时,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惊吓和刺激呢。

    “天气太热的缘故。”昭男说,“大家都疲惫,一会儿给你们打一针。”

    “给我也打针吗?”

    “嗯。”

    “朝子也请您多关照了。”

    “哦。”昭男略一犹豫,说,“我先到医院拿注射器,然后上您家。”

    “谢谢您费心,家里有注射器。”

    敬子感激地微笑着转过脸,当她的视线和昭男的相触时,忽然用一只手捂住上半边脸,她似乎不愿意让昭男看见自己疲乏老态的形象。

    但是,白皙优雅的手背下面露出温柔的嘴唇和动人的下巴。她的小指和唇角微微颤动,似乎在无声地流泪。

    昭男移开目光,想起那封长信,沉默着。

    “那么好强……”敬子低声说。

    “是说朝子吗?”

    敬子点点头。“脑贫血,都晕倒了……本想今天晚上,我……”

    敬子欲言又止。

    本想今晚把俊三的事忘在脑后,宽心地看朝子的演出,可俊三的身影仿佛要出人意料地从一个人身后忽然出现似的。但这样的话,敬子不好说出口。

    俊三销声匿迹以后,敬子就像一个人被抛弃在荒野上一样封闭在孤独里。

    “要不再去仙姑那儿一趟。不管怎么说,想和他谈话……”明知是鬼话连篇、明知是骗人的把戏,但只觉得和俊三说上话,心头也许会略感安慰。

    “他一定也有许多话要对我说……”敬子想。

    俊三那阵子苦撑苦熬,那是什么滋味呀?!敬子想到自己关心体贴不够,后悔莫及。

    每天早晨俊三出门上班时,敬子不是说“您走啦”,而是问“今天几点回来”。俊三多半不回答,厌烦地关上门,给敬子的心灵留下一片冰冷。这一片冰冷就像干冰一样冒着不满的烟雾,但当俊三心情愉快地回家时,一切都冰消雪融、了无痕迹。

    现在俊三不在,敬子回想自己一直爱着弓子,倒是为着想讨他的欢心。自己一直工作,不正是为了让清和朝子不对俊三发牢骚吗?

    清和朝子的父亲死在战场的时候,敬子撕心裂肺地悲恸,但小小的孩子伸出纤弱细嫩、嗷嗷待哺的双手寻求母亲,敬子也从中获得安慰和力量。

    那时敬子年轻,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上天保佑,终于把孩子哺育成人。

    可是现在不同了,时过境迁。敬子过了四十,孩子长大成人以后似乎就不需要母亲了。

    跟丈夫阵亡的战争时期相比,现在社会稳定得失踪一个俊三就让敬子如此悲伤痛苦,这也是活着的艰辛之处。

    比起在车站小卖店拼死拼活,现在华衣盛服地去观看女儿演出的日子更叫人不死不活。

    “净想些没用的事。”敬子觉得对不起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身边的昭男。

    她用手绢偷偷擦去不由自主溢出的泪水,掏出小化妆盒一边照镜子一边说:“对不起,朝子也好,我也好,都没出息,净给您添麻烦……咱们进去吧,田部先生该不放心了。”她的声音还没恢复正常。

    昭男不知道怎么安慰受到沉重打击而颓丧衰弱的敬子,一个劲儿地抽烟。

    他没见过俊三。

    他只觉得俊三太残酷无情。

    这个娇媚贤惠的女人,却被邪恶凶狠的亡灵折磨得死去活来。

    昭男不知不觉地对敬子深怀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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