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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吗?”

    “是的————是的————哎哟————!”

    树林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这么说他们全知道了。

    拉尔夫拿起木棒,准备撕打。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要想从乱丛棵子里劈出条路来,得花一星期时间;而谁要是钻进来,谁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拉尔夫用大拇指摸摸矛尖,咧开了嘴,可笑不出来。谁要敢进来试试,谁就得挨扎,扎得他像野猪似的吱喳乱叫。

    他们走开了,回到高耸的岩石处去了。他能听得见离去的脚步声,还有人吃吃地笑。沿着搜索线又响起了一阵尖响的,像鸟叫似的呐喊声。这说明有些人还在看守着,等他出来;但还有些人呢————?

    令人窒息的沉静持续了好长一会儿。拉尔夫发觉嘴里有从长矛上啃咬下来的树皮。他站起来,仰首朝城堡岩窥探。

    正当此时,他听见城堡岩顶上传来杰克的话音。

    “嗨哟!嗨哟!嗨哟!”

    悬崖顶上他能看得见的一块红色岩石像帘幕拉起来似的消失了,他看见了人影和蓝天。过了一会儿大地震动起来,空中响起了巨大的刷刷声,乱丛棵子顶像被一只巨手猛刮一下。大石弹落下来,又猛烈地冲撞着一直滚向了海滩,一阵稀里哗啦的断枝残叶像下雨似的落到了他身上。在乱丛棵子的另一面,那一伙人在欢呼喝彩。

    又静了下来。

    拉尔夫把手指塞进嘴里咬着。悬崖顶上只剩下一块岩石了,他们或许也会去推吧;而那块岩石就像半间茅舍那么大,大得像辆汽车、像辆坦克。他十分清楚地、也很苦恼地想象巨石会怎样滚下来————开始时是慢慢的,从一块突出的架状岩石落到另一块,然后就像一辆特大的蒸汽压路机那样隆隆地滚过隘口。

    “嗨哟!嗨哟!嗨哟!”

    拉尔夫放下长矛,接着又捡了起来。他烦躁地把头发往后一捋,在小空地上匆匆地迈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他站着注视起零乱的断树枝头。

    又是一片寂静。

    他觉察到自己胸部一起一落,吃惊地看到自己呼吸得有多快。在胸膛稍偏左一点,连心跳的迹象都看得见。拉尔夫又把长矛放了下去。

    “嗨哟!嗨哟!嗨哟!”

    一片拖长了的尖声欢呼。

    红岩石顶上什么东西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随即大地震动了一下,接着连续地颤抖起来,隆隆声也越来越响。拉尔夫被弹到空中,又摔了下来,撞到树杈上。在他的右手方向,只几英尺远,整片乱丛棵子被砸弯了,树根从土中被拔起时吱吱嘎嘎地响。他看见一个红色的东西像水车轮子那样慢慢地翻滚下来。红色的东西滚了过去,这笨重的滚动过程朝着大海方向渐渐地消失了。

    拉尔夫跪在被翻起来的泥土中,等着大地平静下来。不一会儿白色的断裂的残干余枝和杂乱的乱丛棵子又回集到一起。拉尔夫观察着自己的脉搏,觉得体内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又是一片沉静。

    可还没有静到鸦雀无声的地步。他们在外面低声地咕哝着什么;忽然在他的右面有两处树枝猛地摇动起来,冒出了一个木棒尖端。拉尔夫惊恐万状,他把自己的木棒戳过裂缝,全力地刺过去。

    “啊!”

    他用双手把长矛稍稍一转,然后拔了回来。

    “哦,哦————”

    有人在外面呻吟,响起了一番叽里咕噜的交谈声。一场激烈的争论在继续,而那个受伤的野蛮人不停地哼哼。又静了下来,只有一个人在说话,拉尔夫判定那不是杰克的声音。

    “看见了吗?我告诉过你们————他是个危险的家伙。”

    受伤的野蛮人又呻吟了。

    他们还有什么办法?他们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拉尔夫双手紧捏着被啃咬过的长矛,长发披落。朝城堡岩方向只几码远的地方,有谁在低声咕哝。他听见一个野蛮人用一种震惊的声音说了声“不!”;接着是强压下去的笑声。他往后蹲坐到自己的脚跟上,对着树枝形成的墙露了露牙齿。他举起长矛,轻声地吼了一下,就这样等着。

    看不见的人群又一次吃吃地笑起来。他先听到一种慢慢地发出来的奇怪声音,接着是比较响的噼噼啪啪声,就像什么人在解开一大卷玻璃纸。一根枝条啪地折断了,他忙捂住嘴咳嗽了一声。黄色、白色的浓烟一缕缕地从树枝的间隙中漏进来,头顶上的一方蓝天也变得灰暗起来,接着滚滚的浓烟围住了他。

    有人兴奋地大笑着,一个声音高喊:

    “烟!”

    他在浓烟下面尽量离烟远一点,在乱丛棵子中扭动身子朝森林的方向爬去。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开阔的空地和乱丛棵子边缘的绿叶。一个涂得红一条白一条、手里拿着长矛的小野蛮人正站在他和森林的其余部分之间。小野蛮人在咳嗽,同时用手背揉着眼睛,想透过越来越浓的烟来看东西,把眼睛周围涂得都是涂料。拉尔夫像只猫似的蹿了出去:一面号叫,一面用长矛猛戳,小野蛮人弯下了腰。乱丛棵子的外边传出一声叫喊,拉尔夫带着畏惧的心情,飞快地蹿过矮灌木丛奔跑。他来到一条野猪小道,沿着它跑了一百码左右,然后往旁边跑开去。在他背后,呜呜的叫声又一次响遍全岛,有一个单独的声音连喊了三次。他猜那是号召前进的信号,于是又加快速度逃开,跑得他胸中简直像燃起了一堆火。随后他猛扑到一个矮灌木丛下,稍息一会儿,使呼吸平静一点。他用舌头舔舔自己的牙齿和嘴唇,听到追逐者的呜呜叫声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有许多路可走。他可以爬上一棵树————可那未免有点孤注一掷。倘若发现了他,他们只要等着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干。

    要是现在有时间想想该多好哇!

    从一个地方又传来了连续的两声呐喊,使拉尔夫猜到了一点他们的意图。任何在森林里受到了阻碍的野蛮人连叫两声,搜索线就会暂停下来,等他摆脱了障碍之后再继续向前。这样,他们就可以指望保持封锁线没有漏洞地扫过全岛。拉尔夫想起了轻而易举地冲破了他们包围的那头野公猪。要是有必要的话,在他们追得太近的时候,他可以趁封锁线拉得还开,突破它,再往回跑去。可往回跑到哪儿去呢?封锁线会来回地扫荡。他迟早总得睡觉,总得吃东西————那时候就会有人用手把他抓醒;搜寻的结果就是把他拉尔夫捕捉到手。

    那又该怎么办呢?爬树吗?像野公猪似的冲破搜索线吗?两种选择都很可怕。

    又一声叫喊吓得他心惊肉跳,他跳起来朝大海和密林冲去,结果被缠绕在藤蔓丛中无法脱身;他在那儿呆了一会儿,腿肚子直哆嗦。要是能够休战,多停一停,再想一想,那该多好哇!

    而在那儿又无可避免地响起了横扫全岛的尖锐的呜呜叫喊声。一听到那种声音他就像一匹受惊的马似的从藤蔓中倒退出来,又一次飞跑起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扑倒在一簇羊齿草丛旁边。上树,还是突围?他屏住呼吸,抹抹嘴,告诫自己镇静下来。萨姆埃里克也在搜索线中的某处,他们恨这种勾当。或许,他们是不是在里面呢?假定不是碰到他们,而是碰上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头领或罗杰呢?

    拉尔夫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掠,抹去眼睛上的汗水。他出声地说道:

    “想想看。”

    怎样做才恰当呢?

    猪崽子再也不会来议论这个问题了。不可能再召开严肃的大会来争论了,海螺的尊严也不复存在了。

    “想想看吧。”

    他开始害怕脑中会有帘幕摇晃起来,使他忘掉危险,成为一个傻瓜,这是他最害怕的事了。

    第三种想法就是他藏得太好了,以致往前推进中的搜索线没有发现他就走了过去。

    他从地上猛抬起头,侧耳倾听。此刻另有一种嘈杂声需要他留心————一种深沉的隆隆声,似乎森林本身也在对他发怒,这是一种阴沉的响声,掺杂其中的是难以忍受的呜呜乱叫声,就像什么东西在石板上乱涂乱画。他知道自己过去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声音,可没时间去回想。

    突围。

    上树。

    躲藏起来,让他们过去。

    离拉尔夫更近地方的一声喊叫使他站了起来,随即拔腿就逃,在多刺的荆棘丛中飞奔。他猛地一头撞进了一块空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块空地里面————死猪头的嘴咧得很大,在那儿笑,这时不再是嘲笑一方湛蓝的天空,而是讥讽一片浓烟。拉尔夫在树木下奔跑着,他明白了树林里的隆隆声是怎么回事。他们要用烟把他熏出来,在放火烧岛。

    躲起来比上树好,因为要是给发现了还有突围的机会。

    那就躲起来吧。

    他想,要是现在有一头野猪,不知它会不会同意。他毫无对象地作了一个怪相。找到岛上最密的乱丛棵子、最黑的洞子,然后爬进去。这会儿,他边跑边窥探着四周。太阳的光柱和光斑从他身上掠过,肮脏的身上汗水流淌,一条条地闪闪发亮。此刻叫喊声去远了,声音也轻了。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似乎对他正合适的地方,尽管作出这种决定是不顾死活的。在这儿,矮灌木丛和密缠在一起的藤蔓编成了一块“毯子”,把阳光全挡住了。在这“毯子”的下面有一个约一英尺高的空间,它的四周全是伸往中心的水平方向的或向上长的细枝。要是往这当中钻进去,就会离灌木丛的边缘有五码远,会藏得很好,野蛮人只有趴下来才能找到你;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你也仍然在暗处————要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形,也就是他看到了你,你还是有机会朝他冲去,突破整条搜索线,让他们再往回跑一趟。

    拉尔夫谨慎地把木棒拖在身后,在往上长的枝条中挪动着身子。他到了“毯子”当中就躺下来倾听。

    烈火熊熊,他本以为甩在身后老远地方的擂鼓似的响声,此刻却更近了。大火能不能比一匹奔驰的马跑得更快呢?从他躺的地方望出去,他可以看到约五十码之外的一块地面布满了斑驳光影:他注视着那块地面,每一块光影上的阳光都在朝他一闪一亮。这太像他脑海里飘动着的帘幕了,一时间他觉得那一闪一亮就发生在他的头脑里。但随后光影越闪越快,又暗淡下去,终于消失了,他看见岛上升起的滚滚浓烟遮住了太阳。

    如果说有人从矮灌木丛下窥探,碰巧瞥见人体,也许只有萨姆埃里克会装作没看见,一声不吭。拉尔夫把脸颊贴到赭色的泥地上,舔着干裂的双唇,合上了双眼。在乱丛棵子之下,大地在微微地颤动着;在十分明显的熊熊大火的巨大声音的掩盖之下,在胡乱的呜呜叫声的掩盖之下,或许还有一种低得听不见的什么声音。

    有人在叫喊。拉尔夫急急地把脸从泥地上抬起来,朝暗淡的光线看去。他想,这下他们准已逼近了,他的心开始怦怦直跳。躲藏、突围、上树————到底哪种法子最好呢?困难在于只有一次机会。

    眼下大火烧得更近了;那些枪炮齐鸣似的响声,是大树枝,甚至是树干爆裂的声响。真是傻瓜!真是笨蛋!大火一定已经烧到野果树林了————明天他们吃什么呢?

    拉尔夫在他那狭窄的藏身处不安地骚动。一个人不能冒险!他们能干出点什么事情来呢?揍他?那又怎么样呢?杀了他吗?一根两头削尖的木棒。

    从更近的地方突然发出的叫喊声使他猛地站了起来。他看到从缠绕的绿叶丛中急匆匆地钻出一个身上涂有条纹的野蛮人,手持长矛直朝他藏身的“毯子”走来。拉尔夫把手指抠进泥土。现在要作好准备,以防万一……

    拉尔夫摸索着拿起长矛,把矛尖对着前面,这下他才发现这根木棒也是两头尖的。

    野蛮人停在十五码开外,叫喊起来。

    也许他能越过大火的嘈杂声听到我的心跳吧。别吱声。准备好。

    这野蛮人朝前走着,所以只看得见他腰以下的部分。那是他的矛柄。现在你能看得见他膝盖以下的部分了。可别吱声。

    从野蛮人背后的绿树丛中蹿出了一群吱喳乱叫的野猪,一下子就冲进了森林。鸟儿在喳喳惊鸣,老鼠在吱吱尖叫,一个双足跳的小动物也钻到了“毯子”底下,吓得发抖。

    野蛮人停在五码开外,正站在乱丛棵子旁边,又大叫起来。拉尔夫把脚曲起来,蜷缩着。手里拿着两头尖的标桩,标桩颤抖得很厉害,仿佛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一会儿又轻。

    呜呜的叫声从这块海岸传向那块海岸。这野蛮人在乱丛棵子的边上跪下来,在他背后的森林里,有闪烁摇曳的光。看得出一只膝盖碰动了松软的泥土,接着又是一只膝盖,两只手,一根长矛。

    一张面孔。

    野蛮人往乱丛棵子下面的阴暗处窥探。可以判断得出他在这一边和那一边都看见有光线,而在当中————也就是拉尔夫藏身处看不见光线。当中是一团漆黑,野蛮人皱起额头,想弄清黑暗中有什么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拉尔夫也直盯着野蛮人的双眼。

    别吱声。

    你该回去。

    现在他看见你了,他在想要看看清楚。削尖的长予。

    拉尔夫一声惊叫。这是一种恐怖的、愤怒的、绝望的惊叫,他绷直了腿,惊叫声拖长了,并变得凶了。他朝前一弹,冲出了乱丛棵子,在林间空地上狂吼乱嗥。他挥舞标桩,野蛮人被打翻在地;然而还有别的野蛮人在大叫大嚷地朝他冲来。一枝长矛朝拉尔夫飞来,他忙侧身让过,也不再喊叫,赶快逃开去。突然,在他面前闪烁着的一道道光线混合成一片,森林的吼叫变成雷鸣般的响声,挡在他正前面路上的一簇高大的灌木猛地烧将起来,熊熊的火焰形状像一把巨大的扇子。他朝右一折,拼命地飞跑,在他左面,热浪逼人,火焰像一股潮流滚滚向前。他的身后又响起了呜呜的叫声,还有一连串短促而尖响的叫声————这是表示看到了猎物的招呼声————在传扬开来。在他的右边出现了一个褐色的人影,又消失了。他们全在奔跑,在发疯似的喊叫。他听得见他们在下层林丛中咔嚓咔嚓的脚步声;而在他左边是发出很大声响的熊熊烈火,热气腾腾。他忘掉了自己的创伤和饥渴,心惊胆战;一面在飞快地逃跑,一面充满了绝望的恐惧,他冲过森林,直奔开阔的海滩。光斑在他眼前闪烁,并变成了一个个红色的圆圈,这些圆圈飞快地扩展着,然后又消失了。在他的下面,那双腿似乎是别人的了,变得越来越沉重,令人绝望的呜呜叫声就像充满威胁的一排排锯齿朝前推进,几乎就要落到头顶上。

    他被一个树根绊倒在地,追逐的喊叫声更响了。他看到一座窝棚烧成一团,他的右肩方向火焰在噼啪作响,还看见闪闪发亮的海水。然后他翻了下去,在暖乎乎的沙滩上滚呀滚呀,蜷曲着身子,双臂举起保护头部,想要大声讨饶。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紧张地准备承受更进一步的种种恐怖,抬头一看,只见一顶大盖帽。那帽顶是白色的,绿色帽檐上有王冠、海锚和金色的叶饰。他看到了白斜纹布军服,肩章,左轮手枪,制服上一排从上到下的镀金的钮扣。

    站在沙滩上的是一个海军军官,吃惊而又警惕地俯视着拉尔夫。在军官后面的海滩边上有一艘小汽艇,艇首被拖上了海滩,由两个海军士兵拉着。艇尾部还有个士兵持着一挺轻机枪。

    呜呜的叫声颤抖着,渐渐消失了。

    军官疑惑地打量了拉尔夫一下,随后把手从左轮手枪的枪柄上挪开。

    “哈啰。”

    拉尔夫意识到自己那副肮脏的样子,扭了扭身子,难为情地回答了一声。

    “哈啰。”

    军官点点头,似乎一个问题已经得到了回答。

    “有没有成人————任何大人跟你们在一起?”

    拉尔夫发愣地摇摇头。他在沙滩上侧身转了半步。一群小孩正默不作声地围成半个圆圈站在海滩上,他们身上用有颜色的泥土涂得一条条的,手中都拿着削尖的木棒。

    “在闹着玩吧,”军官说道。

    烈火已经烧到了海滩边的椰子树林,毕毕剥剥地吞噬着椰子林。一团似乎是离开的火焰,像个杂技演员似的摇来晃去,蹿上平台上的椰子林树梢。天空黑沉沉的。

    军官咧开嘴快活地笑着对拉尔夫说:

    “我们看到了你们的烟。你们一直在干什么?在打仗还是在干什么?”

    拉尔夫点点头。

    军官细察着他面前的这个小稻草人。这个小孩儿该好好洗洗,剪剪头发,擦擦鼻子,多上点软膏。

    “我希望没人被杀吧?有没有死人?”

    “只有两具尸体,已经不见了。”

    军官朝前倾下身子,仔细地看着拉尔夫。

    “两具?被杀的?”

    拉尔夫又点了点头。在他身后,整个岛屿被大火烧得震颤不已。军官知道拉尔夫是在说实话,正像通常的情况一样。他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此刻其余的孩子也都出来了,其中有些是小娃儿,是些挺着胀鼓鼓肚子的褐色的小野蛮人。有一个小娃儿走到军官身旁,仰起头来说:

    “我是,我是————”

    然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珀西佛尔·威密斯·麦迪逊拼命在脑子里搜寻着已被忘得精光的咒语。

    军官转身对拉尔夫说:

    “我们要带你们走。你们一共多少人?”

    拉尔夫摇摇头。军官的目光越过他向一群身上涂着颜色的孩子们看去。

    “谁是这儿的头?”

    “我是,”拉尔夫响亮地回答。

    一个头上戴着一顶已经很破烂的、式样特别的黑帽子,腰里系着一副破碎眼镜的红头发小男孩,朝前走上来,可随后又改变了主意,站定在那里不动了。

    “我们看到了你们的烟。可你们却不知道自己共有多少人?”

    “是的,先生。”

    “我本以为,”军官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所看见的孩子们搜寻拉尔夫的情景,“我本以为一群英国孩子————你们都是英国人吧,是不是?————应该比刚才那样玩得更好————我是说————”

    “起初是玩得很好的,”拉尔夫说,“可后来————”

    他停顿下来。

    “后来我们一起————”

    军官鼓励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弄得更像真的一样,像珊瑚岛[1]那样。”

    拉尔夫木然地看着他。一时他脑海里闪过一幅图画,一幅那曾经给海滩蒙上过神奇魅力的图画。然而现在这岛像枯树一样被烧焦了————西蒙死了————杰克已经……拉尔夫止不住热泪滚滚,全身抽搐地呜咽起来。这是他上岛以来第一次尽情地哭;巨大的悲痛使他一阵阵地抽搐,似乎把他整个身子扭成一团。头上黑烟翻滚,拉尔夫面对着正被烧毁的岛屿,越哭越响;别的小孩受到这种情感的影响,也颤抖着抽泣起来。拉尔夫在这伙孩子当中,肮脏不堪,蓬头散发,连鼻子都未擦擦;他失声痛哭:为童心的泯灭和人性的黑暗而悲泣,为忠实而有头脑的朋友猪崽子坠落惨死而悲泣。

    军官处在这一片哭声的包围之中,被感动了,有点儿不知所措。他转过身去,让他们有时间镇定一下;眼睛看着远处那艘漂亮的巡洋舰,他等待着。

    [1] 参见第34页注释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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