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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哺育出的画家为数如此之寥寥,这并非因为英国这个民族缺乏视觉艺术的真正感觉。诚然,看看英国的绘画,看看实实在在的英国风景被他们画得一塌糊涂,你会认为英国是这样的民族。但这并不是创造英国人的上帝之错误使然。他们与任何别的民族一样天生具有审美情感,错就错在英国人对生命的态度上。

    英国人,还有随后的美国人,全因着恐惧而瘫痪。就是这个恐惧造成的瘫痪,歪曲了盎格鲁——撒克逊的存在,令其受挫。它同样挫败了生命,歪曲了眼光,扼杀了冲动,这压倒了一切的恐惧。天知道,到底怕什么呢?盎格鲁——撒克逊这个种族到底被什么吓成这副呆板相?若要弄明白英国在视觉艺术上的失败,我们得先回答这个问题才行。是的,总的来说,英国视觉艺术是个败笔。

    这是一股古已有之的恐惧,它浸入到了英国人的灵魂里,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没有谁比乔叟更可爱、更无畏的了。可到了莎士比亚就出现了可怕的恐惧,害怕后果。这是英国文艺复兴运动的奇特现象:对后果神秘的恐惧,害怕行动的后果。它在十六世纪末的意大利也有反应,出现了相似的恐惧,不过不像英国的恐惧来得这样大,这样不可收拾。阿里蒂诺271就不胆小,他像所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小说家一样勇敢,甚至还更高他们一筹。

    而十六世纪末叶紧紧攫住北方272人的是一种恐惧,是对性生活的恐惧。这正是从我们认为很不可一世的伊丽莎白时期开端的。哈姆雷特真正“尘世的烦恼”全然来自性————这小伙子怕的是他母亲的乱伦。在我看来,性这东西带来了史无前例的混乱与无以言表的恐惧。在这方面,俄狄浦斯与哈姆雷特则全然不同。在于俄狄浦斯,他不惧怕性————希腊戏剧从没有向我们展示这一点。当希腊戏剧中出现恐惧时,那是对命运的恐惧,人被命运所束缚,因此感到恐惧。可是,文艺复兴,尤其是英国的文艺复兴却带来了对性的恐惧。奥列斯特273是为命运所驱使并被复仇女神逼疯的。可哈姆雷特却是害怕与母亲的肉体联系,这种恐惧也使他厌恶欧菲利娅,甚至厌恶已成鬼魂的亲生父亲。他一想到肉体联系就害怕,似乎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毫无疑问,这全是牺牲了本能——直觉意识去发展“精神——理智”意识的结果。人开始惧怕自己的肉体,谈性色变,于是开始死命压抑那激进、肉感和性感的本能——直觉意识。骑士诗和爱情诗已经开始脱离肉体了。堂恩早期狂热地写了一阵子亲亲爱爱的诗,后来就变神圣了。“只需你的双眸凝视我”已成了骑士的表达方式,这在乔叟的诗中是绝对没有的。“我爱你,亲爱的,就像我爱荣誉一样,”骑士情人这样唱着。在乔叟的诗里,这“亲爱的”与那“荣誉”大体上意思相似。

    可到了伊丽莎白时期,人们的意识开始了大裂变。人的理智开始从肉体、本能和直觉那里退缩。对于王朝复辟时期的戏剧家们来说,性总的来说是件肮脏的事,可他们好歹还在肮脏中取点乐。费尔丁试图为人的犯罪本能辩护,却毫不奏效。理查德逊清心寡欲,即便是激动也是偷偷摸摸的,他把什么都一扫而光。斯威夫特则对性和排泄发疯地反感。斯泰恩对同样的排泄显出幽默的态度。肉体意识在彭斯那里成了绝唱,从此就死了。华兹华斯、济慈、雪莱和勃朗特三姐妹全是些个死气沉沉的诗人。最重要的本能——直觉的肉体已经死了,他们只崇拜死了的肉体,这种做法才太不健康。到了史文朋和奥斯卡·王尔德,他们试图把肉体从理智手中解救出来。可史文朋的“白色大腿”则纯属理智。

    在英国,随后是在美国,肉体的自我不只是像在意大利或大多数欧洲大陆国家那样被蒙上遮羞布或在公共场合遭到禁忌。在英国,它引起了奇怪的恐怖。这种额外的恐怖,我想,是来自梅毒及其后果引起的震惊。梅毒这东西弄不清源自何处,在十五世纪末的英国还算是件新鲜事。可到了十六世纪,其危害大大明显起来,它震惊了人们的思想和想象。英格兰和苏格兰的皇族们染上了梅毒,爱德华六世和伊丽莎白一生下来就受到这种家族遗传病的影响。爱德华六世还是个孩子时就因梅毒而死,玛丽274则死而无嗣,为此抱恨。伊丽莎白不长眉毛,牙齿溃烂。她一定认为自己全然不适合结婚,可怜的人儿。这就是伊丽莎白女王盛誉背后隐藏着的恐惧。都铎家族就这样灭绝了,继承王位的却是另一个不幸的梅毒患者詹姆斯一世。很明显,苏格兰的玛丽女王也并不比都铎家族的人幸运。很明显,她丈夫丹利染上了梅毒,不过也许一开始玛丽并不知道。可是当圣·安德鲁斯的大主教给她的儿子、未来英国的詹姆斯一世施洗礼时,那老牧师手上梅毒淋漓,玛丽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他把梅毒传给婴儿。其实她的担心为时已晚,因为这可怜的孩子已经从丹利这个傻父亲那里继承了梅毒。这位英格兰的詹姆斯一世于是就淌着口水,步履蹒跚,是基督教世界中最聪明的傻瓜。斯图亚特王朝也同样毁灭了,整个家族全为这种病而衰竭。

    英格兰和苏格兰的皇族们都是这种情形,我们据此可以判断这两个民族中生活放浪、纵情乱交的贵族们该是什么样的人。英格兰与东方和美洲都有贸易关系,于是它就不知不觉中为梅毒打开了大门。英国贵族四处旅行,品尝着爱的奇味儿,于是梅毒进入了这个民族的血液中,特别是进入贵族的血液中,他们更有传染的机遇。梅毒先是入血,随后进入思想,击毙了人们活生生的想象力。

    很可能,梅毒的影响和人们对其后果的认识就在这个时期给西班牙人的心理带来了重大的打击。而意大利人的履历不太广,与美洲没什么联系,他们自成一家,因此受梅毒之苦就轻得多。真应该有人对伊丽莎白时期梅毒对各不同民族的心灵、感情和想象力所产生的影响做一番全面的研究。

    对伊丽莎白时期的人和王朝复辟时期的智者们来说,这种影响是奇怪的。他们似乎只把这种事当玩笑,口头上用来咒人的话就是“让你得点梅”,听起来很好笑。这咒语也太司空见惯了!“梅”这个词在人们心中和口中竟如此平常,伊丽莎白时期的人张口闭口皆是“梅”,他们很有男子气地对待它,如同福斯塔夫似的哈哈一笑了之!梅!你染了点梅!哈哈,你干了些什么好事儿?

    这正如今天的普通人对待微小的性病一样。可就我的经验而言,梅毒已不再被看成一种玩笑了。光这个词儿本身就够吓人的了。你可以拿“梅”开玩笑,可“梅毒”二字却玩笑不得。一字之差就让人笑不起来。人们仍然拿“淋”开玩笑,因为这是一种无关紧要的性病。人们装作男子汉对待“淋”,甚至装作得了这病或装作得过这东西。“什么!你连点儿淋都没染上过吗,真是的!”绅士们相互叫着。“怎么回事,你这辈子怎么活的?”可如果换成“淋病”,就玩笑不得了。不过的确有年轻人面色铁青瑟瑟发抖地来告诉我他们怕是“染上了点儿淋”。

    尽管伊丽莎白时期的人们都拿梅毒开玩笑,可对他们来说这并非儿戏。玩笑可以说是一种对付灾难的勇敢办法,但也可以说是一种胆小鬼的办法。反正我就觉得伊丽莎白时期的玩笑是一种纯粹懦弱的表现。他们并不以为这东西好玩。天晓得这一点都不好玩。甚至可怜的伊丽莎白没有眉毛、牙齿溃烂,这并不好玩。他们都懂这一点。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这是梅毒造成的直接后果,尽管他们很可能知道。这个事实说明,没有哪个人患了梅毒或其他致命的性病而不感到震撼身心的恐怖,这恐怖会穿透他的生命之根。没有人看到别人得了性病而不深感恐怖的。我们的肉身注定了我们要一同分享这种恐惧感。这种恐怖太强大了,人们拿梅毒开玩笑不过是一种逃避,接下来就是一片寂静!巨大的寂静!人们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现在么,有了药方治梅毒,我们不必太害怕了。怕了这许多年,我们可以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最可怕的破坏总算过去了。

    那令人失魂落魄的恐惧是人类心灵的一剂毒药,它就像一个可怕的神秘毒瘤,从伊丽莎白时期起就毒害着我们的意识。那个时期的人第一次发现梅毒之毒会进入人的血液,于是大惊失色,梅毒令人代代恐惧。

    我对医学一窍不通,也不大懂病理,我举的几个例子都是读书中的偶然巧得。但是我相信,对于梅毒的悄然意识及其对梅毒全然神秘的恐怖,对英国和美国人的思想产生了巨大的、无法估量的影响。甚至这种恐怖只显露端倪之时它就已经很厉害了。我相信,莎士比亚悲剧中的某些恐惧和失望就是因为他意识到了梅毒的危害、受了惊吓才有的。我从未猜测过莎翁是否也染上过梅毒,反正我自个儿是没得过这种病。但我承认我太怕这玩意儿了,不仅是怕,而且是恐惧。其实我倒不怎么怕它,只是一想到这东西的存在我内心深处就不寒而栗。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与绘画离题十万八千里了。可其实离题并不远。我们内心深处所想象的梅毒对我们的性生活着实是一大打击。从此以后,乔叟的真正自然纯朴就不存在了。为了生殖的性行为可能会导致一种脏病,那未出生的孩子在怀上的那一刻就沾上了这东西。想想就吓死人!是太可怕了,几个世纪以来尽管我们对此司空见惯,可还是怕它。它一直让人想起就害怕,为了让我们得到解脱,我们应该苦思冥想,竭尽全力,而不是像鸵鸟一样躲进沙丘中编几个傻乎乎的玩笑或更为愚蠢地置之不提。梅毒或任何别的性病会传染未出生的婴儿,这后果让人们害怕极了,它令任何做父亲的包括那些最干净的父亲深感震惊。我们的思想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意识到了什么东西思想就会受到致命伤,尽管这东西并未直接触动我们。所以,我相信莎士比亚笔下的某些弑父情结、哈姆雷特对母亲、对叔父及所有老年男人的惧怕,这些全是因为他觉得父亲会传染给孩子梅毒。我甚至不知道莎士比亚是否的确意识到对患梅毒的父母所生育的孩子来说,梅毒意味着什么。他或许没意识到,但他极有可能意识到了。他肯定意识到了梅毒本身对人,特别是对男人的影响。这种意识撞击着他内心深处的性想象力,撞击着他做父亲的本能并给他的生殖行为增添了些许恐怖感。

    恐怖感进入了人们对于性和生殖行为的想象中,这至少是清教主义兴起的部分原因,处决查理一世和建立新英格兰殖民地也与此有关。如果真是美国人带来了梅毒,那么他们就该得到清教主义,让梅毒彻底吓破胆。

    比这更严重的是,这种恐惧感会使人的思想瘫痪。人之最基本的东西就是他的性与生殖生命,他不少强壮的本能和流动的直觉所依赖的就是他的性和生殖生命。根深蒂固的亲缘本能使人们携起手来,这种血肉的亲和力促使本能意识的热流在人与人之间流淌。我们之所以能真正意识到对方,靠的是直觉而绝非理智。人与人之间相吸引,实在凭的是本能和直觉,决不是靠判断。或许在人与人的相互吸引中存在着人生最大的愉悦。相互的吸引可以使我们在二、三个小时之内喜欢我们的旅伴然后就此结束,也可以加深感情,使之变成强大的爱,持续一辈子。

    可梅毒造成的恐怖感对我们肉体的交流感觉带来一大打击,事实上扼杀了它。我们从此变成了理智的人,我们只存在于各自的理念中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亲朋。肉体和血肉亲和感崩溃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思想上、社会上和政治上的同一,于是我们的直觉就瘫痪了,人类那了不起的紧张躁动也随之失灵了。我们惧怕自己的本能,惧怕自身的直觉。我们压抑本能,割断了我们与别人和这世界之间的直觉意识,这就是生殖自我受到了重大打击的原因。我们现在只把各自当成是思想、社会和政治实体,没血没肉,像萧伯纳笔下的人物一样冷酷。我们相互之间的直觉感应已经死了,我们全变冷了。

    只凭着直觉,人就可以真正地意识到他人活生生的实体世界。仅凭着直觉男人就可以爱并懂得女人或世界,而且仅凭着直觉他就可以再现神奇意识的意象,我们称这东西叫艺术。过去的人再现了神奇意识的意象,现在我们按习惯仰慕这些东西。比如,习惯告诉我们要仰慕波提切利或乔尔乔尼275,所以旅行指南上给他们的绘画标上星标让我们去瞻仰。可这全是虚假的。甚至那激动,甚至人们号称从这些旧画中获得的激情,也不过是理性的激动。其实他们的直觉和本能的肉体深处并没有产生回应,并没有受到触动。他们不能这样,因为他们已经死了。一具直觉上僵死的肉体站在那里凝视美丽的躯体时往往只会产生厌恶。有时他们会感到理性的闪耀,于是他们称之为狂喜或美的回应。

    现代人,特别是英美人,是无法发挥自己全部的想象力去感受什么的。他们像瞎子看不到颜色一样地看待活生生的意象。想象力,包括肉体上直觉的感悟能力正是他们所没有的。可怜的人们,他们肉体上直觉的感悟力已死。他们站在波提切利所画的维纳斯前面,按习惯说这是一幅“美丽”的图画。这就如同一个瞎子站在一束玫瑰、石楠花和麝香前一样,他们会说:

    请告诉我,哪个是红的,让我摸一下那红色吧!让我摸一下白色!哦,让我摸一下吧!我摸的这是什么?是麝香吗?是白的吗?你是说黄色上点缀着橙色吗?可是,我摸不出来啊!它到底是什么颜色啊?是白丝绒样的还是纯粹像绸缎?

    可怜的瞎子啊!可他也许对活生生的美有一种强烈的感悟。只凭着触摸和嗅觉,他的直觉就可以很活跃,因此他可以获得一种真正心灵上满足的想象经验。可这绝非图像,图像是他永远也不能企及的。

    可怜的英美人在波提切利画的维纳斯面前就是这副瞎相,他们拼命地睁大眼睛,多么想看看啊。要知道他们的视力是没毛病的,可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光身子的女人站在碧水托着的一只什么壳子中。按一般常规,他们着实不喜欢这幅画的“做作劲儿”。如果他们是些高雅之士,他们从中获得的是一点儿自作聪明的审美快感。可是那更属于肉体的真正想象意识却与他们无缘。“什么也没有啊,”正如人们问法国人天使们是否在天上做爱时他们所说的那样。

    哦,这些情趣高雅之士,他们满怀狂喜地凝望着这幅画,从中获得一种毫无偏差的理智激动!这些高雅之士那可怜的肉体站在那儿就仿佛一座座呆板的垃圾箱,根本不能感受全部的想象在他们身上的震动。“什么也没有啊。”本能和直觉在他们身上几乎已经死了,他们甚至还害怕那仅剩的一丁点。他们对本能和直觉的惧怕比听到英国士兵的叫喊更甚————“喂,杰克!来看呀,这女孩儿一丝不挂,有两个醉鬼正朝她啐唾沫呢!”这就是那当兵的对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看法,对他来说这幅画就意味着这些,因为他不具备想象力,看不出这画的意境。不过,他至少不会像那些高雅之士一样故作一阵子理智上的激动,这些人才真正是毫无眼光呢。

    何其相似,有教养和没教养的,他们都受制于那种无可名状却压倒一切的对肉体深处本能的恐惧和仇恨,惧怕肉体上奇妙的直觉意识。怕,除了思想他们什么都怕,思想倒是不会染毒菌。可这种恐惧可以反过来变成对生殖肉体的惧怕,这部分地可以追溯到梅毒给人们带来的震惊。

    对本能的恐惧包括对直觉意识的恐惧。“美是一个陷阱”。“美是肤浅的”。“行为美才是美”。“外表不算数”。“人不可貌相”。你如果注意的话,你会发现有成百上千个诸如此类不值钱的谚语喋喋不休地吵了我们二百多年了。全是假的。美不是陷阱,也不肤浅,因为它总是与造型美有关,而行为美的人往往是些丑陋、令人生厌的人。如果你不在乎事物的外表,你会让英国布满贫民窟,最终导致精神上的沮丧,那简直是自杀。如果你不是凭外表作判断,也就是说如果你不相信事物给你留下的印象,那么你就是个傻瓜。所有这些低俗的谚语都出自钱匣子,都是直接与直觉意识作对的。自然的是,人们从美、从事物外形的美感中得到不少生活的满足。老派的英国人满怀童趣建筑自己的房舍,这种乐趣纯粹是发自直觉的。而现代英国人有了几种舶来的思想,反倒不知该如何感受了,把建筑弄得一团糟,尽管他们也许是在建筑和造房子方面进行改良。那唯一把我们与肉体和实体直接相连的直觉已被窒息而死,我们已经不懂得去如何感受了。我们明知自己该去感触点什么,可,是什么呢?哦,告诉我们是什么吧!这是所有民族的现实,法国人和意大利人与英国人情况一样。看看法国的新式郊区吧!逛逛“太太商场”或其他法国的大商店,浏览一下那里的陶器和家具吧。在这些傻呆呆的丑恶东西跟前,你体内的热血都会冰冷了。在此你不得不承认现代中产阶级是大傻瓜。

    在所有的国度里,反本能、反直觉的行为都会打出一副道德腔调,它起始于仇恨。我们永远不能忘记,现代的道德扎根于仇恨,那是对本能、直觉和生殖的肉体所抱有的深仇大恨。这股子仇恨因为人们的恐惧而加深,而无意识中对梅毒的恐惧又是新添的一服毒药。于是,我们明白当代中产阶级的思想了,原来这思想是围绕着恐惧与仇恨之秘密支柱旋转的。这才是所有国家里中产阶级思想的轴心————惧怕和仇恨本能、直觉和生殖的男女肉体。当然了,这恐惧和仇恨要以某种正义的面目出现,于是有了道德。道德说,本能、直觉以及生殖肉体的一切行为都是罪恶的;同时它还许诺,如果人们压抑这一切,就可以得到回报。这是了解中产阶级心理的一条主要线索————回报。这种心理在玛丽亚·埃基渥斯276的故事中表现得最明显,她的故事肯定对普通人造成了难以言状的破坏:当好人,你就会得到金钱;恶毒,你最终会一文不名,那些好人会给你一点施舍。这是世上顶有说服力的道德箴言了。事实上人们发现,即使在弥尔顿心中,《失乐园》中的真正英雄也该是撒旦。可俗众们受这种道德的引诱,还未等到意识到这一点就做了工业主义的奴隶;那些好样的占有了财富,从而由金钱、机器和工资奴隶构成的我们的现代“文明”开始了。我们千万不要忘记,它的核心是恐惧和仇恨,极度地恐惧和仇恨自己的本能与直觉肉体,恐惧和仇恨别的男人和女人热烈的生殖肉体和想象力。

    这种恐惧和仇恨将对造型艺术造成何种影响,现在变得明显了。造型艺术全然依赖对物质实体的描述和对物质实体之真实的直觉感悟。物质实体的真实只能通过想象来感知,而想象则是由直觉意识所主宰的激动状态中的意识。造型艺术都是形象,形象是我们想象生命的实体,而想象生命是我们的一大乐事和满足,因为想象是一种较之其他东西更有力、更完整的意识流动。在真正想象的流动中,我们完整地————肉与灵同时在更为激动的意识支配下感知。想象的极致是我们达到宗教境界之时。如果我们否认自己的想象,没有想象的生活,我们就是一群没有生活过的可怜虫。

    十七和十八世纪有过对直觉意识的刻意否定,我们看到了这种否定对艺术产生的影响:意象变得更直观而缺少直觉,绘画竟开始繁荣。可那是什么样的绘画啊!华多277、安格尔278、普桑279和夏尔丹280的作品还闪烁着一些真正的想象之光。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还是自由的。清教主义和理性主义还没有用恐惧和仇恨压垮他们。可是,请看看英国吧!霍迦斯281、雷诺兹282和庚斯博罗283这些人早已变成了中产阶级。对于他们,衣服已经比人更重要了。衣服突然令人吃惊地变得重要起来,他们是如何给主体穿上衣服的呀。老雷诺兹笔下着红色制服的上校更多是强调他的红制服而不是一个个人。至于庚斯博罗,我们可以用一句话打发他:多漂亮的衣服和帽子呀!真正昂贵的意大利绸缎!这类画着衣服的绘画一直很时髦,以至于到后来发展到萨金特284的画画的全是最贵重的缎子,缎子上露着一个很标致的小脑袋。想象力已经快死了,那些画给人的视觉是一片耀眼的彩色照片,风靡一时。

    提香、委拉斯开兹285和伦勃朗286的画中,人尽管也穿着衣服,可那衣服上充满了个性的生命,热烈的生殖肉体光芒透过衣服直射而出,即便是半瞎的老妪或是怪诞的西班牙小公主,都如此。可现代人呢,除了衣服再也不意味着别的什么了,只见头从衣服上露出,手臂从袖子中露出,真让人讨厌。或者在劳伦斯287和雷本288的画笔下,你看到的是些可爱但千篇一律的小东西,画中极少透出本能和直觉的感悟力。

    除了这些风景画及水彩画,严格地说,英国没有绘画。至少我认为,“拉斐尔前派”是没地位的,华兹289也不行,萨金特也不行,现代的这些个画家一个都不行。

    布莱克290倒是个例外。除了风景画他不擅长以外,他是英国哺育的唯一一个富有想象力的画家。可惜的是,画坛上没他什么地位,即便有那么点地位,还被错划到象征派里去。但无论如何,布莱克是以真正的直觉意识和坚实的本能感觉作画的。他敢于摆弄人体,当然有时他只把人体当作一种表意符号。再没有第二个英国人敢于像布氏这样以活泼的想象处理人体。英国的创作型画家中也许就数华兹有成就了,可他都没有超越陈腐气、感伤主义和恐惧。甚至华兹也是个失败的画家,尽管他尽了力。约克美术馆收藏的埃蒂291的裸体画在想象力上一败涂地,尽管透出了些肉感。其余的画家如莱顿292们甚至现代的画家们也没什么真正的作为。他们的画不过是些室内模特儿的临摹和一些个陈旧的裸像,都只是些视觉图像而已。

    风景画则不同。英国的风景画倒还有其独特之处。可我觉得,风景似乎总在等待什么东西来充实它。对更富有张力的生命眼光来说,风景似乎意味着背景,所以我觉得画出的风景只是背景,而真正的主体却不在里边。

    不过,风景画还是可以招人喜欢的,特别是水彩风景画更是这样,它是无实体的媒介,也不追求什么很实在的生命,它太渺小,无法攫取人的意识。水彩画永远只是一种说明而非一种体验。

    总的来说,风景画大致如此这般,它无法唤起人类想象的强大回应,即肉欲激情的回应,因此,它成了现代绘画中一种受宠的形式,毫无什么深刻的冲突;本能的和直觉的意识倒是有所动作,但很轻,很肤浅,因此无法与任何活生生的生殖肉身相撞击。

    所以,英国人喜欢风景画,从而在这方面很有了点成就。这对英国人来说是一种逃避,既可以借此逃避他们万分痛恨的真实的人之肉身,又可以借此发泄他们那了无情趣的审美欲望。一个多世纪以来,我们英国出了很不错的水彩画,而威尔逊293、克罗姆294、康斯太勃和透纳295就是几位了不起的风景画家。我觉得透纳的一些风景画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它们甚至比梵·高和塞尚的风景画更让我满足,因为后两位的风景画对人的情绪撞击得更猛烈些,为此会让人产生抵触,反正我不喜欢风景画猛烈撞击我的感情。风景只是背景,里面不要有人物或该使人物缩到最小才好,梵·高笔下那澎湃般的土地和塞尚笔下那爆破性鼓噪着的平面让我觉得闹得慌。我不大对风景画感兴趣,因此,我喜欢它娴静些,别太闹了。

    当然了,英国人喜欢风景画为的是逃避,到处都这样。北方民族太惧怕他们的肉体存在,他们认为肉体这东西是个魔鬼,真是不可思议。你发现他们谈起隔壁有个男人正同自己的女人做爱时他们是那样不安、难为情、羞耻。他们唯一渴求的就是逃避,所以,艺术应该特别提供这种逃避。

    在文学中逃避是容易的。雪莱就是个纯粹的逃避者,肉体在于他早已升华为空气了。济慈则逃得不太容易————你还可以感到肉体在不断的死亡中消融,可死亡是件十分令人满足的事。小说家们日子则更好过。你可以看到海蒂·索利尔296犯的淫荡“罪”,你可以欣赏对她做出的终身苦役判决。你可以为罗切斯特先生297的激情感到惊讶,也可以看到他的眼睛烧瞎了而感到解气。就这些,“激情”小说都是这个路子!

    可在绘画中就不那么容易处理这样的主题了,你如果没有真正受到震惊你就绘不出海蒂·索利尔的罪恶或罗切斯特先生的激情。可你又不敢受那份震惊。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华兹和米莱斯298才洗手不干了。如果他们不是生在维多利亚时代,他们会成为好画家的。可他们生不逢时,没有成功。

    英国艺术史就是这么可怜,既然我们不能强行把伟大的荷尔拜因299纳入英国艺术家之列,那么,上个世纪欧洲大陆上的艺术又如何呢?它更有趣,更全面些。一位艺术家只能创作他真正虔诚地感受到的真实,是骨血里真正感到的宗教真理。英国人永远也不会认为与肉体有关的东西有宗教意义,除了人的眼睛。所以他们描绘人的社会面貌,希望给他们美好的眼睛。可他们认为风景是有宗教意义的,因为风景中没有肉体的真实,所以他们对风景大发宗教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从各自的角度去描绘它。

    在法国又如何呢?情况大致如此,但稍有区别。更为理性的法国人认为肉体应该占一席之地,但要使之理性化才行。或许今日法国人的肉体是世上顶顶理性化的了。法国人的性观念根本上是保健的。适度的性交对人是有好处的,有益于身体健康!这句话概括了法国人从身体角度对于爱、婚姻、饮食和运动所抱的观念。这当然比盎格鲁——撒克逊的恐惧要明智得多。法国人也恐惧梅毒和生殖的肉体,不过不像英国人那么过分。法国人早就懂得可以采取预防措施,他们不够有幻想力。

    所以法国人可以搞油画。但他们像所有的现代画家一样要躲避肉体,很注意其保健作用,当然他们不那么太与肉体作对。甫维·德·沙旺300的确像所有的感伤主义者一样多愁善感。雷诺阿301就很乐观,他对肉欲的态度就是“有益于身体健康”。他说,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丰乳肥臀,她就不值得画。太对了。大师,您用什么作画?用我的阳具,怎么样!雷诺阿并不曾试图远离人体,但他总是躲躲闪闪的,剥夺了它的恐怖和它天生的魔鬼的一面。他是乐观的,但是个小庸人。有益于身体健康!即便是这样,他也比英国的同类人强多了。

    库尔贝302、杜米埃303和德加304,他们都描绘人体,可杜米埃却拿它大加嘲讽,库尔贝视之为苦役的东西,德加则把它看成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工具。他们全都否定其自身美好的品质、深邃的本能和纯而又纯的直觉。他们更喜欢拿它工业化305,而否认它是最美好的想象存在。

    现代法兰西艺术真正闪光之时、真正爆发出其欢愉之时是肉体的实体消融、成为阳光和阴影的一部分之时。不管我们怎么说,现代法兰西艺术的真正让人激动处在于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甚至包括塞尚在内)对于光的发现以及其后的一系列发现。不管塞尚怎么与印象派作对, 是印象派画家们以其谵狂般的光和“自由”色彩的发现使他大开眼界。或许绘画史上顶兴奋的时刻就是早期印象派画家发现光和色彩之时。哦,就是从这以后,他们奔向了自由,奔向了无限,奔向光和狂喜。他们借此逃避了固体的强暴和群体的威胁。他们逃走了;逃离了纠缠人的黑暗生殖肉体,逃到了露天地里、光线中并因此变得几乎是欣喜若狂。

    就像其他各种人的逃亡一样,这意味着以后还会夹着尾巴被拖回来。逃跑者回来了,回到这物质的、肉体的厄运,阴郁、固执的肉体拒绝变成纯粹的光、纯粹的色彩或任何纯粹的东西,它与纯粹毫无关系。生命不是纯粹。化学、数学和理念宗教是纯粹的,可它们只算得上一星半点的生命,而生命本身又是肉体的存在,所以,化学什么的既算不上纯也算不上不纯。

    向印象主义和纯粹光线、纯粹色彩和无形体大逃亡之后(肉体变成了闪烁的光线和色彩),可怜的艺术逃亡者阴郁地夹着尾巴而归。就是这种回归令我们感起兴趣来。我们知道这种逃避是一种幻想,幻想,幻想。逃走的猫终于归来了,所以我们现在实在看不起那些“光线”的鼓吹者们。我们对他们不赞一词。这也是荒谬的,其实他们也是很了不起的,尽管他们曾逃向伟大的虚无。

    但逃走的猫终归是回来了。回头的浪子令人同情,雷诺阿颇让人同情,但最让人同情的还是塞尚这位崇高的老猫,随后是马蒂斯306、高更307、戴乐308、弗拉芒克309、布拉克310和其他挑战、嚎叫的猫们,他们必然要返归有形和实体,离弃那美好的虚无。

    毋庸赘言,人们不禁为印象派画家逃离肉体感到有趣。他们使肉体变形,成为变幻着的光线和阴影,涂满了色彩。他们就用一团迷人的色彩涂抹出一个男人和女人来,那是一团乱糟糟交织着的阴影和光线。好极了!这不能不说也是真实,一种纯视觉的真实,是颜料要达到的效果。他们画得很有味道,不过有太有味道了一点。一时间他们令我们厌烦了。不过赶时髦的批评家可用不着太厌烦,要知道,优秀的印象派画家的作品还是有其十分美妙的作品的。十年以后,批评家们会对时下这批后印象派画家感到厌烦,尽管不会十分厌烦,因为这些后印象派们不像印象派感动我们的父辈那样感动我们。我们得说服自己,还要相互说服去对后印象派产生好感。总的来说,他们令我们失望。或许这对我们是件好事。

    可是,现代艺术批评却是处在一种奇怪的困境中。艺术突然成为一种反叛,反叛所有约定俗成的宗教信条、良好形式和一切的训诫。当印象派之猫从惬意的远足中归来时,虽已是支离破碎却张牙舞爪,毛发耸立。他们光彩的逃离全变成了幻想。世上还有实体,这可真是岂有此理!有肉体,庞大笨重的肉体。为此你感到如鲠在喉。可这些的确是存在的,一堆堆的肉体。那就画它们吧。否则就只能画那苍白残缺的精神,这精神看上去憔悴得很,算是受到了报应。绘画让精神得到了报应。

    后印象派们就是如此愠怒而反叛。他们仍然仇视肉体,仇视。但他们却在仇恨中承认了它的存在,把它绘成块状、管子、方块、平面、圆柱、球体、锥体和圆筒,全是些“纯粹的”数学形式。至于风景画,也是在同样仇恨下绘出来的,也是突然间变成了色块。梵·高不觉得它美妙、缥缈和清白,他发现它很实在,很肉感。梵·高把风景画处理得很沉重,塞尚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从克劳德·洛朗311以后,风景不再是纯粹的流光溢彩及飘忽的阴影,它突然爆炸了,摇摇摆摆奔向艺术家的画布,变成了一堆堆色块。引用批评家们最喜欢的字眼儿说,从塞尚开始,风景画变得“具象化”了,是的,它一直具象着,成了立体、锥体和金字塔什么的。

    经过几个世纪的努力,印象派们最终把世界带入光的美妙同一中。终于,终于!嘿,神圣的光!伟大的、自然的同一,同一,同一者!我们没有分开,我们在光、可爱的光线中是一体!这首赞美诗还未唱起来,后印象派们便像一群犹大放弃了这场表演。他们的幻想爆炸了,破灭的幻想落在艺术的画布上成了一堆乱糟糟的块状物。

    当然,这种新的混乱需要新的辩护士。他们于是群起为新的混乱进行辩护。他们对此感到有点儿内疚,于是又厚颜无耻地换了一副新的腔调,像原始卫理会的教徒那样提出挑衅。是的,他们的确是艺术批评上的原始卫理会教徒。这些传教士般的绅士们立即匆忙搭起他们的教堂,搭成古罗马和拜占庭式————似乎这对于原始卫理派艺术家是最自然的样式,然后开始在颓废的荒野中吼出他们的教义。他们再一次发现,审美的经验是一种狂喜,一种只有少数人才被赐予的狂喜,他们是上帝的选民,而前面提到的这些批评家们则是上帝选民中的选民。罗斯金312就是这号人,简直是艺术中的加尔文313。让这些饕餮者们贪婪地给自己争抢美名吧,审美的狂喜的确属于少数人,属于上帝的选民,但只是当他们放弃了他们虚假的教义之时,才属于他们。他们在绘画中放弃了“主体”的巨大财富,他们不再追求其巨大的“利益”,也不再追求艺术“表现”的享受了。哦,净化你自己,然后你就会懂得审美的狂喜,到达“艺术灵感的雪峰”。净化你自己,莫再追求那讲滥了的故事,净化追求雷同的低下欲望。净化你自己吧,然后你就会懂得那唯一一种高尚的意蕴形式。我就是这种昭示和这种形式!我就是意蕴形式,毋庸置疑我的名字叫真实。哦,我是形式,是纯粹的形式。我是在幕后行动的精神生活的昭示。我现在走到幕前来让人们知道我是纯粹的形式,看吧,我是意蕴形式314。

    艺术新时代的预言者们就是如此这般地向大众高叫着,其实他们喊的全是复兴宗教热忱的福音传教士们那一套陈词滥调,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样的福音传教士。他们要复兴原始卫理教友派艺术、拜占庭、拉温那315、早期意大利和法国原始艺术(到底更注重哪个,我们尚未了解),这些才是正确的、纯粹的、精神的、真实的艺术!早期罗马式教堂的建筑者们,哦,我的兄弟!他们在人们崇尚哥特式建筑前是些神圣的人。哦,回归吧,我的兄弟,回归原始卫理艺术吧。抬起你的双眼求助于意蕴形式你就会得救。

    可我一直是个不信英国国教的新教教徒,压根儿不懂什么救世的语言。我从来不懂他们谈论的那一套是什么————他们大谈被拯救,在耶稣的怀抱里安全,在亚伯拉罕的怀抱里安全,看到了神光,获得天国的荣耀,我根本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316那似乎是在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并让自己沉醉其中,然后再清醒过来难受一阵子。这就是我理解的如何获得天国的荣耀。这个词儿本身应该是意味着什么但却没有表达清楚。它令我的头脑发昏,我不得不认为这是在刺激虚假的自傲。当荣耀只是一种抽象的人类状态而非与人分离的实体时我怎么能获得它?如果说荣耀真意味着什么的话,可以说它是当千万人怀着敬畏和喜悦的心情仰望一个人时这个人心中产生的狂喜。今天,荣耀就意味着是鲁道夫·瓦连蒂诺317。所以,所谓获得荣耀的无稽之谈只是用来虚晃一枪,激励人们的自傲感,是一种廉价的麻醉药般的词儿。

    恐怕所谓“审美狂喜”这样的字眼在我听来也是如此这般地虚假。讲这话时你的口气中越带着规劝它越是虚假。它听起来就像把你硬拔上自傲的高度,像是造神般羽化登仙。讲这话时,如果还带点什么“为人普遍接受的庸俗世界之幕后的真实纯粹世界”和“通过视觉艺术进入上帝选民之列”之类的滥调,就更显得像自吹自擂。太多的福音,太多的礼拜堂和原始卫理派艺术家,标榜自己的计谋也过于明目张胆。正如美国人所说,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把墙涂成天蓝色,然后自以为是生活在天上。

    再说说救世的巨大象征吧。当福音传播者说:看这上帝的羔羊318,他想让人看到什么?我们是被请去看一只毛茸茸的羊蹦蹦跳跳地拉屎吗?那可太好了,可它与上帝或我的灵魂有何干系?与十字架又有何干系?他们想让我们从十字架上看到什么?是一种绞刑架么,还是我们用来涂抹错字的标记号?算了吧!十字架被赋予的含义总是令我困惑,羊之血也是如此。在羊的血液中沐浴!这种暗示总让我感到十分恶心。杰罗姆说:在耶稣的血中沐过的人永不需要再洗澡了319!听着这话,我就想赶紧洗个热水澡,甚至把那个暗示也一齐冲掉。

    同样我也对诸如“意蕴形式”和“纯粹形式”之类的空洞词儿感到困惑,这些词就像“十字架”和“羊羔的血”一样让我困顿。它们纯粹是些个呼神唤鬼的咒符,不会是别的了。如果你想召唤审美的狂喜,那就请站在某个马蒂斯式的人面前喘息不住地狂呼:“意蕴形式!意蕴形式!”于是该来的就来了。这呼唤让我听起来像是在手淫,其目的是让自己的肉体按照理智的想法动作。

    我怀疑,现代批评是否对现代艺术染指太多了些。如果说绘画能在福音教义的喷薄中幸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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