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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铁汉最新章节!

唱的妞儿。不过其中一个,大约身体单弱,路上受点风寒,一落店就睡了,不能应客,一人有病,好的一个也不肯出门了,连二友店本店几位客商,想招呼她们也给驳了。我一进门,叫二友店柜上去知会,这儿走镖几位达官爷,要抬举她们,有病的不去不要紧,没病的可以去伺候一下,中了达官爷意时,大把银两赏下来,连我伙计也沾了光!”

    田二楞拍着手说:“你成,说得对,咱们出手决不寒蠢!她们听了这话,定然欢天喜地的来了!”

    伙计皱着眉说:“事情可别扭,窑姐儿也有谱儿。没病的一个说:‘对不起!我妹子有病,不能离开她。再说,我们从这道上奔大散关投亲,原没打算沿途卖唱,不过威远镖局几位达官看得起我们姊妹俩,还有把财神爷往外推的吗?听说这条道上有点不好走,我们姊妹俩是女流,前途还希望达官爷挈带挈带哩。今晚妹子有病,委实难以独身应客,除开今晚,明天镖趟子起程,我们姊妹俩一准跟着往前走,前途再补报几位达官爷的美意吧!’话说得中听,我只好回来禀报了。”

    田二楞说:“咳!真别扭……可是单丝不成线,只来一个妞儿,也没法安排……”他又向宋金刚笑道,“她们是到大散关去的,想跟着我们走,主意不错,倒是一举两便的事,我们一路乐子不小,屁股吃人参,后补。可是咱们两块料,也替两位妞儿保了镖了。”

    宋金刚哈哈一笑,心里也在琢磨前途大有乐趣的滋味儿,不住地点头。

    田二楞便向伙计说:“也好,你再辛苦一趟,通知她们,明早一早我们就起镖奔路,叫她们跟着同行好了。”

    两个卖唱的妞儿不来,田二楞喝点、吃点便觉乏味,幸而希望不断,如果一路长行,有两个妞儿伴着,这乐子可真不小,比当夜找来,图个一时开心,又强得多了。他念念不忘这一道,连上炕睡觉,还盘算着明天道上怎样取乐儿。宋金刚是和他一炕睡觉的,早已鼾声如雷。田二楞一时还睡不着,一听外面已敲二更,隔屋趟子手们也睡得寂寂无声了。

    这当口,忽听得对面窗棂上,嗤的一声,接着近炕一张白木桌上,又是喀嚓一声响。田二楞猛地一睁眼,一翻身,从炕上跳起身来。

    这一动作,把同炕的宋金刚惊醒,迷迷糊糊地骂道:“田老二,你干什么?我瞧你连魂儿都被两个丫头摄走了……”

    田二楞随手掣出自己枕边一柄锯齿砍山刀,一飘腿,腾身下炕,却悄悄喝道:“快起,这店中有毛病。”

    宋金刚也是久闯江湖的角色,一听吃了一惊,一个鲤鱼打挺,也翻身下炕,眼神一拢,仔细向房内察看,桌上一盏暗弱的油灯,隐约照出桌子边上,斜插着一支钢镖。

    田二楞嘴上轻喊了一声:“唔!”先不看镖,一伏身,奔到窗下,便看出窗纸上撕落了一块,从破窗洞上往院子里一看,月光铺地,院子里静静地绝无人影,一翻身,宋金刚已把油灯拨亮,在灯下拿着一张纸条细瞧。田二楞凑过去细瞧,只见纸条上写着:

    “前途有人劫镖,火速请萧三娘亲身护镖为要!友白。”

    田二楞一看清字条上的话,惊喊了一声:“咦?这是谁?巴巴的来通知我们!这条道上,我还没听到过,有敢动我们威远镖局一草一木的人物。这位朋友也奇怪,既然自称是友,为甚么不露面,光明正大的告诉我们?这样偷偷摸摸,字条上又写得没头没尾,究竟是谁要动我们的镖啊?”

    宋金刚没开声,手上掂着那支裹着字条打进来的一支钢镖,昂头思索了半天,把手上钢镖向田二楞一递,悄悄说道:“事情真怪!你瞧这支镖,我们熟人里面,有用这种镖的吗?”

    田二楞道:“这种极普通的暗青子,并没特殊标志,怎能认出是谁用的呢。”

    宋金刚说:“钢镖和笔迹,都认不出是友是敌来,这里面便有点悬虚。要命的我们镖头已赴宝鸡,还不知她在宝鸡干什么,在何处歇脚,教我们到哪儿找她去?这镖趟的担子都搁在咱们两人身上,不管这张字条上的话,是真是假,里面总有点说处,明天我们走镖不走镖呢?”

    田二楞怪眼一弩,大声说道:“凭咱们俩也不是摆样儿的货,头儿不在这儿,更得担点风险,前途便是摆下刀山,也得往前闯,我不信真个有人敢动咱们!万一有人故意开玩笑,我们便吓得窝在这儿不敢动了,以后咱们还有脸吃这碗饭吗?”

    宋金刚跺着脚说:“对!明天照常起镖!”

    第二天清早,宋金刚、田二楞两位镖师把夜里有人投镖寄柬的事,存在肚里,没向趟子手们说出来,照常起镖登程。镖趟子离开了蔡家坪,向前站进发。

    泰来店里的那个书生,骑着一匹马,慌里慌忙的赶了上来,嘴上还喊着:“两位达官,言而不可无信,怎的一声没通知便走了?”

    田二楞想起昨天允许他挈带同行的话,没法拒绝他,便说:“好罢!你就远远的跟在后面好了!”他说了这句话,猛地想起一事,连喊,“坏了!坏了!”

    宋金刚吃了一惊,慌问:“什么事坏了?”

    原来田二楞被昨夜投镖寄柬这桩事堵着心,清早镖驮登程,竟忘记了镇北二友店内两个卖唱女子约好同行的事。此刻他瞧见那书生赶来,连带想起了自己安排的好事,离开蔡家坪已有一段路,竟没见两个妞儿到来,心里一急,情不自禁的喊出口来了。

    宋金刚听他说出原因,笑道:“我的田二楞,我劝你把酒字下面那个字,暂时收一收吧!便是后面这个文酸,也多余叫他跟着,谁知道昨夜那张字条,是什么一回事?我只盼我们头儿,迎头赶来,正主是她,免得我们一路提心吊胆的走道儿。”

    田二楞一听这话,心里未免嘀咕,一声不响的押着镖趟子走下去了。

    两位镖师心里有事,只顾往前赶路,好久没理会后面远远跟着的那个书生。离虢镇还有四十多里当口,正走入一个山口,山湾子内,尽是一片荒林。看看头上日色,业已过午,大家歇下来,在道上下骑打尖,准备吃点随身干粮,休息一下,再往前走。两镖师偶然想起恳求挈带的那个书生,半天没见到来,以为文士体弱,不善骑马,落在后面,也许迷了道,走到岔道上去了,也没在意。

    大家休息了片时,正准备上马登程,田二楞一条左腿,刚登上马踏镫,一手攀着马鞍的判官头,忽听得身侧树林内叭的一声响,马鞍上卜托一声,一颗弹丸,骨碌碌从鞍上滚落于地。这颗弹丸几乎弹在田二楞扶判官头的手节骨上,连马也惊得一扬脖子,回头嘶嘶长鸣。

    田二楞吓了一跳,镫上一条腿一缩,俯身拾起弹丸,敢情弹丸上还裹着一张纸。宋金刚也在一块儿,慌踅近身来看,只见这张纸上写着:

    “赶快停止前进,不听好言,后悔难追,速速派人追回你们镖头,才能脱险!友再白。”

    宋金刚一声冷笑,说:“又是昨夜的花样,我倒要会会这位好朋友。”说罢,从自己鞍后刀鞘内,抽出一柄轧把长锋折铁翘尖刀,一个箭步,窜到侧面林口,大声喝道,“哪位同道到此?承你两次警告,承情之至。既然兄台有这份好意,何妨出来见见,说个明白?”

    他这一嚷,趟子手们明白出了事,立时乱了起来。可是这片荒林面积很大,林深树密,虽是白天,也瞧不清林内的人藏在哪儿。宋金刚嚷了一阵,始终没见林内有人回答,也没听出林内有甚响动。田二楞倒提锯齿砍山刀,也在林口来回溜踱,观察动静。

    这当口,忽听得一片铃声急响,直响进山口来了。田二楞回头一瞧,立时心花怒放,精神大振。原来他瞧见铃声响处,两匹黑驴飞风一般跑进山口来了,驴上不是别人,正是惹得他昨夜一夜没好生安睡的两位卖唱女郎。他一瞧见两位卖唱女郎进了山口,以为话应前言,赶上镖趟子求挈带同行来了。

    田二楞立时心里开了花,连树林里面飞出来的弹丸,都有点不在心上了,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向那面乱招手,嘴上还喊着:“嘿!两位怎的这时才赶来?妇道人家走这长长的道,真叫我田二楞替你们悬心……”

    他说到这儿,瞪着眼,张着嘴,却说不下去了,抬起来的那只手,也没处安放了。原来他瞧着黑驴上两位女郎,飞一般跑到离他十几步开外,一齐翻身下驴,手上都拿着家伙。这家伙,并不是他意想中的弦索、鼓板,却是磨得雪亮的长剑,身上依然一身青的衣服,脸上依然用黑纱蒙着脸,却是鸾带束腰,镖囊斜挎,便觉路道不对,把他昨夜打好的作乐主意,打消得干干净净,而且瞪目张嘴,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诸位休得惊疑,没有你们的事,我们找的是飞天夜叉萧三娘。知趣的,快去把萧三娘找回来见我们,否则,我们要不客气了!”一片娇音,出于年纪稍长的那个女郎之口。

    两位镖师和趟子手们一听口气,简直摸不清怎么一回事。仅只两个单身女郎,而且从后路追上来的,绝不像拦道劫镖的举动,口口声声找的是镖头萧三娘,好像是萧三娘的仇人到了,但是从没听见过这条道上有她的仇人,这两个女郎究竟是什么路道呢?

    两位镖师发了一阵楞,宋金刚心里还惦着林内发弹丸警告的人,究竟是敌是友,这种恍惚迷离的怪事,威远镖局从来没有碰上过,偏偏萧三娘本人远赴宝鸡。

    宋金刚向田二楞悄悄的说了句:“你当心这面林内,我去摸摸她们的根再说。”说罢,把自己一匹马,交与身旁一个趟子手看着,倒提着手上轧把翘尖刀,大踏步走了过去,距离两个女郎四五步远近,便站住了,双手虚拱了一下,高声说道,“两位大约也从长安道上下来的,我们在扶风这段路上,似乎咱们见过一面,两位究竟是哪一条线上的朋友,要见我们当家有什么事,说明了,我们才能派人去找她。”

    刚才说话的女郎说道:“我先问你,我们在长安左近,知道这趟镖驮是由萧三娘自己押镖的,怎的一路没见她影子?她到底上哪儿去了?”

    宋金刚不住地打量两个女郎的体态举动,随口答道:“我们当家和我们镖趟子到了长安,她便离开镖驮,先单身赶赴宝鸡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宝鸡料理什么事?她走时说过,在宝鸡城外相会,两位要找她,我们当家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会藏头露脸,躲着两位,两位何妨径到宝鸡去会她,倘若两位意在镖趟子身上,当家虽然不在这儿,我们也能代替她会会好朋友。现在我姓宋的斗胆,请教两位的高见,找我们当家,究竟为什么事,大家讲明了,免得我们得罪道上朋友。”

    宋金刚说得不亢不卑,话里有骨,倒有分量。那两个女子并没理他,大的一个向小的一个说了声:“萧三娘果然上宝鸡去了,走了已有好几天,我们得赶一程,上宝鸡找她去。”说罢,就翻身上驴,满没把两位镖师看在眼里。

    宋金刚还忍耐得住,心想只要镖趟子没有风险,让这两个古怪女子一走就算。不料田二楞却发了傻劲,大约为了自己白欢喜一场,竟被两个女子作弄,又恨又气,一半也看轻了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没有多大能耐,赶过来大声嚷道:“喂!两位且慢走,昨夜你们在镇北二友店内,不是对伙计说过,希望我们挈带挈带,路上补报我们一番美意么,怎的今天变了腔呢?你们究竟什么路道?我田二爷走南闯北,可不吃这一套。”一面嚷,一面横着锯齿刀砍了上去。

    宋金刚嘴上还喊着:“田老二!好男不和女斗,让他们走罢!”

    驴上两个女子,一声娇叱,指着田二楞喝道:“唔!原来昨夜派人叫我们去的就是你,你把我们当作什么了!”娇音未绝,两个女子已从驴背上,飘身下地。

    年纪大的一个,双足微点,身法特快,已经逼到面前,更不答话,剑诀一领,叱剑如虹,便向田二楞肩头刺到。

    田二楞手上锯齿砍山刀,刀身加厚加长,分量不轻,平时讲究一力降十会,欺侮女子臂力有限,不封不闪,右臂一抬,一个蹦刀式,猛力往上一撩,一下子想把女子长剑蹦出手去。哪知道女子的剑法,得过高明传授,头一抬,原是虚式,并没用实。田二楞竟撩了个空,使空了劲,反而把自己身子带得往前一冲。

    那女子手上剑光,电闪似刷刷两下,一个拦格不及,田二楞大腿上已中了一剑,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创口的血,已渗了一大片。

    宋金刚喊声:“不好!”轧把翘尖刀一展,窜到那女子身后,斜肩便砍。

    他是个急劲儿,意思是想救一下田二楞,但是已经不及,而且他这一招也没有用上,那女子早已留神,身法一变,一个“反臂刺扎”,剑锋已到宋金刚的右腕上。

    宋金刚的功夫不弱,一拧身,横刀一封,顺势一个“进步推刀”。那女子一坐腰,宋金刚腕底一翻,倏变为猿猴献果,点喉挂胁,招疾如风。那女子一个滑步,退出几步去。她身后正立着大腿受伤的田二楞,他两眼通红,忍着痛,一声怪吼,举起锯齿大砍刀,便向女子后背砍去。

    刀未近身,那女子一旋身,人似陀螺一般,已到了田二楞身左,一腿飞出,田二楞吭的一声,往斜剌里跌了出去,一个倒仰,像倒了一堵壁似的,躺在地上了。

    这时一班趟子手们一看情形不对,手上明白一点,能三招两式的,纷纷拔出趁手刀枪,齐声大喊:“围住这两个女强盗!揍她!”呼啦的往上一围,竟想依仗人多势众,混战胜敌。

    不料趟子手们刚一发动,林内树梢上有人大喝道:“不准动!退回去!”接着林上叭!叭!……一阵乱响,从林口树巅上撒出一阵急弹来,弹丸如雨,并不专打一处,而且又准又急,凡是出头上前的趟子手们,不是脸上,便是手臂上,都吃着林内的飞弹,虽然不致动筋动骨,却也够受的,只要一中弹便青肿一大块。

    被这阵飞弹一镇,大家便没法上前,趟子手们脚下一停,林内弹弓也停了。

    却听得林内有人发话道:“威远镖局听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找的是你们当家萧三娘,没有你们的事,你们谁也不准动,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林内一停声,两个女子翩若惊鸿地翻身跃上驴背,倏又扭腰,面向深林,娇喊道:“师哥!我们先走一步,前途见!”

    林内应了一声:“好!我监视着他们。”

    两个女子玉腿一夹,两匹黑驴立时展蹄飞跑,掠着长长的镖趟子飞跑而去。两女手上依然横着长剑,预防镖行的人们阻挡她们。可是镖师和趟子手们眼睁睁看着两女掠队而过,直到瞧不见两女身影,才梦一般醒过来。只苦了色中饿鬼的田二楞,中了一剑,挨了一脚,替他包伤扎腿,兀自气得蛤蟆一般。宋金刚还盯着林内埋伏发弹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大约也悄悄地走了。

    宋金刚和趟子手们一计议,竟猜度不出两个女子是何路道,口口声声要找萧三娘,也不知为了何事。最奇的两次警告,究竟是敌是友,林内发弹,始终没露面的又是谁?捡起地上弹丸,和第二次字条包着弹丸警告,是一模一样的弹丸,发弹都在林内,可见是一人所为。忽友忽敌,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恍惚迷离之局,在威远镖局一般人们,骤然碰着这样没头没尾的事,当然猜度不出所以然来的。其实林内发弹的,便是镖师们以为落后迷道的,那个挈带同行的文弱书生。这位文弱书生不是别人,便是老铁的师侄————钟秋涛,故意改扮成书生模样,暗探镖行动静、萧三娘下落的。那两个卖唱女郎,也就是许俪云、许俪雪两姊妹乔装的。

    钟秋涛和许氏姊妹怕飞天夜叉萧三娘趁火打劫,赶到宝鸡城内暗下毒手,谋害老铁,破坏了他们劫囚救人的计划,才留南宫弢一人,在宝鸡监视官府动静。他们三人,兼程并进,在长安下来这条路上,先想法阻碍萧三娘镖趟子行程,免得从中扰乱。不料萧三娘已知宝鸡出事,老铁投案的风声,先已离开镖趟子赶往宝鸡。

    三人一急,临时又生计,故意警告镖局的人们,前途有人劫镖,速去通知萧三娘回来护镖,希望以此牵掣萧三娘,一时难下毒手。不意两位镖师将信将疑,依仗平时威远镖局的声威,依然起镖前进。于是二次又半途发弹警告,两姊妹现身威喝,假作和萧三娘有过梁子,狭路寻仇的模样,这才从两镖师口内,得知萧三娘已到宝鸡,事实上镖局人们也无法探寻她寄身之所,诱她返回来的主意,等于白费心思,而且这样一耽误,萧三娘到宝鸡已有好几天。

    可怕的宝鸡方面,南宫弢一人挡不住萧三娘。老铁束手投案,定已脚镣手铐的关入监牢,如果被萧三娘寻着监禁处所,暗下毒手,性命难保。钟秋涛从林内悄悄出身,慌不及撇下镖趟子,赶上许氏姊妹,急急向宝鸡路上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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