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燕归来最新章节!

    费昌年在这一行人之中,他是一位最能容忍的朋友;一路行来,总以淡然的态度去对付燕秋;以为她是一位胸襟洒脱的人,对于她,必要避免那种儿女子态,才合于她的胃口。不想自从在平凉遇到了程力行以后,她就完全改变了态度;人家越献殷勤,她就越高兴。到了华家岭,这事更可以证明。健生处处向她表示了那过分奉承的行为,她就在口头上老说健生的好处。现在到了兰州,还不过三四小时,她已说不想回江南了。他想着心事,人靠在铁桥的栏杆上,不作声,也没有走开。健生拍了他的肩膀道:“可别这样傻望,望晕了头,会栽到水里去的。”

    昌年看了那黄河里的水远远的注了来,碰在脚下的水泥桥柱上,翻成圈线的波浪,因答道:“我假使由这里向下一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捞到我的尸首?”

    燕秋笑道:“我看你站在这里出神,以为你有什么新奇的意思,原来说出这么一个问题。”

    昌年手按了铁栏杆,微微的跳了两跳,笑道:“你以为我没有这自杀的勇气吗?”

    燕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就向桥中心一拖,正了颜色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昌年微笑道:“人生总有一死,这算得了什么!”

    燕秋看他虽是带了笑容,但是脸皮红红的,显然有点生气。为什么生气,倒是猜想不出来。因道:“你看那对面山上,还有几座庙宇,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吴科长笑道:“不必了,明天再去吧。敝厅长对于四位,还有一个约会呢。”

    燕秋道:“我们都要看看牛皮筏子,同黄河水车。”

    吴科长道:“水车这样东西,江南很多。这里的水车,和南边水车的构造,也是一样的,不必看。牛皮筏子,河边就有。”

    燕秋向黄河南岸看,见岸边有那轮齿形的东西,比房屋还高大,在水面上凌空架着。这样的东西,一排约莫有七八架,越远越小。看出了神的时候,倒像在黄河白云之间,画了一种新奇的图案。燕秋道:“这就是水车吗?”

    吴科长道:“那就是。这构造我也可以说得出来,这车子上面的木齿,在水面被黄河的急流推动着,全身转动起来了,轮子一动,车子中心的车轴,自然也会转。在车轴直通到岸上的所在,带有小的齿轮;这小的齿轮,就拨动了横的平的各种车轮,于是磨子也好,碾子也好,完全都推动了。”

    吴科长在桥上手指口讲的说上了一遍,大家呆呆的望着。他正在说得有劲,偶然一回头,就两手一拍道:“哪!看,这就是牛皮筏子,在岸上行走了。”

    大家看时,有一个人,背了一桩奇怪的东西,由桥上走过,有九个像汽囊的牛皮套子,作三排,并拢在一处。那牛皮套子,白白的颜色,除了牛头一处而外,其余都存在。四条腿不过是短些,也不曾割去。那套子里面,想必是气灌的很足,所以都涨鼓鼓的。在汽囊上用棍子编排着,把汽囊缚得紧紧的。那个人,把这东西背在身上,把桥心的路都阻断了,一步一步,坦然的走着,好像并不怎样的沉重。燕秋笑道:“这就是牛皮筏子吗?放在水里,倒不是像这种样子。”

    吴科长道:“这筏子放在水里的时候,再用板子,在木棍上架着;木板上,再放着货物,当然不容易看到那牛皮囊的原形了。”

    健生道:“刚才我猛然看到这玩意,以为那人背了一堆剥皮的虾蟆精呢。我倒想起了一个问题,这筏子既然只能顺流而下,不能向上,那么两岸对过,行不行呢?”

    吴科长道:“那也行的。要斜斜的走,由北岸到南岸,可以在上流头撑开,将桨拨着,慢慢的向河心里移;一面向下游流了去,一面慢慢的拨着,牛皮筏子自然就到了那岸了。”

    健生笑道:“假如要由那岸再回来呢,岂不要更流下去若干里?有几个来回,那就要离开原地几十里路了。”

    吴科长笑道:“没有这个道理。真是要来回几次的话,撑牛皮筏子的人,他会把牛皮筏子由水里拖了出来,在岸上背着,背到上流再放下水去。”

    健生笑道:“这倒有趣。那末,这牛皮筏子,有由兰州流到宁夏、包头去的,他们也是把牛皮筏子由岸上背了回来吗?这东西虽是不重,可是这么大一块,背起来,总有些不方便吧。而且我看到在水里的筏子,有比房基还大的,那又怎么个法子背起来呢?”

    吴科长笑道:“真要把这样大的东西,背着走上千里路,那倒是一件笑话了。这个牛皮筏子的皮囊,是灌了气的,只要把缝的线迹扯开,囊里的气一泄,皮囊就成了薄薄的一叠白皮,自然折得只剩了一点点,一担子就挑回来了。”

    健生、燕秋听了,都带着几分笑容,但是昌年却沉住了颜色,并不含一点笑意。燕秋虽是看到,但不便去问,也疑惑着他身体有些疲倦,不愿游览,因就对吴科长说:“还是回旅馆去。”

    昌年还是像来时,和兴华同坐一辆骡车。

    到了旅馆里,茶房送上几张请客帖子,还有一张红纸通知单,那上面前面一行,自然是写的请客时间,后面就开着被请人的名字。健生首先接过来看,见名字第一行是杨女士燕,第二行是伍先生健;以后全是这样,只把人的名字,简写一字。于是拿着和昌年同看,笑道:“这太有趣味,兰州人是太谦恭了,客的名字,也不敢写全。可惜一虹没来,他要来了,他的名字编写着,是高先生一。”

    说着,把通知单递到昌年手上。昌年随便看了一看,就放下来。健生这就也有点知觉了,分明他有点不高兴,若他真是不高兴的话,必是为了自己和燕秋的友谊有了进步,这倒不好怎么去问他的所以然了。再看请客帖子,正是吴科长的上司金厅长。一个作学生的人,到了这里,立刻就受地方长官的欢迎,当然是有点原因,至少也不会受人的厌恶。像昌年这样的神情,对了吴科长,似乎有点侮慢,于是转过身来向吴科长笑道:“一到就受金厅长招待,倒有点不敢当。”

    吴科长道:“敝厅长最是奖励青年人到边省来的。这一点意思,谈不到款待,不过这兰州城里的宴席,也有兰州城里的风味,倒是东方所没有的。第一是烤猪,这里另有一种烤法,第二是黄河里的鸽子鱼,只有黄河上游才有,不到这里来,那是尝不到的。我暂时告别,回头我派人到旅馆里来引导。”

    说着,拱手而去。健生同燕秋随了他之后,送到大门口,昌年却是躺在炕上,挽了两只手,到后脑勺子下去枕着。

    燕秋自回房去,和二哥兴华说话。健生走进来问道:“老费!你怎么了?不大舒服吗?还是身子疲倦呢?”

    昌年说道:“我也说不上是生病,或者是身体疲倦,只是坐不起来,要躺着就舒服一点。”

    健生道:“为什么有这种现象呢?”

    说着,把两手插在裤岔袋里,斜伸了一只脚,向炕上望着。昌年看到,却不怎样的介意,依然微闭了眼睛,仰躺在炕上。兴华在门外伸了一个头进来,笑道:“费先生睡了,舍妹请过去说话。”

    昌年两只脚原是垂在炕沿下面的,这时却缩了上炕,侧着身子睡了,就闭了眼睛答道:“哎哟!我疲倦得很,简直懒得起来了。”

    兴华道:“那末,就请伍先生去吧。”

    健生问道:“倒不知道有什么事?我看看去!”

    说着,又望了昌年一望,这才出门去。

    昌年侧身横躺在炕上,一点声音没有。过了约莫有二三十分钟,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接着叹了一口气。这样呆坐着,约莫又有十来分钟,这才走下炕来,在手提篮子里,搬出纸笔墨砚,伏在窗子边的小方桌子上,将左手撑着半边头,对了桌上痴望着,腾出一只手来,把墨盒子打开,又把一叠信纸拿一张放在面前,用手慢慢抚摸着,只管出神。突然的坐正了,将毛笔套子拔了下来,然后伸笔到墨盒子里去蘸墨汁。笔在手指上转着,只管不停。左手按在信纸上,动也不一动。他似乎灵机一动,这就提起笔来在信纸上写着。开首一行,便是四个字:我将归矣。只写了这四个字,摇了两摇头,用笔在上面连连的圈了一行圈,把字涂了。圈过后,又在字旁写了两行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于是把笔套着,向桌边一丢,右手拿着墨盒子,左手一把抓住了信纸,捏成一个纸团,向屋角落里一扔,起身倒在炕上,横了身子躺着。也许是闷极了的原故,这次倒在炕上,却是睡着了。

    过了一会子,燕秋想到半天没有看到昌年,不知道他有了什么情形,也同着健生一路来看他。进得门来,见他弯曲了身子,鼻子里呼呼作响,睡得很熟。燕秋就轻轻的道:“他睡着了。就随他休息一会子吧,不要去惊动他了。”

    说着,慢慢的在桌子边坐下来。看到纸笔墨砚摆得现成,因道:“他是预备写信的样子,倒没有写信呢。”

    说时,偶然一低头,看到屋角落里有一个纸团子,便弯腰捡了起来,擦抹着桌子。因为纸团展开了一角,却是四个字送到眼里来,正是‘谓我心忧’一句。这就心里一动;望了纸角,呆上一呆。在有意无意之间,把那张信纸打开来,便是起首‘我将归矣’四字。虽用笔圈掉了,还隐隐约约的看得出来。健生站在一边看看,因就问道:“那纸上写了什么?”

    燕秋把那纸团捏得紧紧的,看到屋角落里,有一个墙眼,就向里面塞了进去,摇着头道:“不用管了。”

    健生看她两张脸腮红得像胭脂淡抹了一样,知道这里面含有文章。还是斜伸了一只脚,在地面上点着,脚尖是打得土地得得作响。燕秋将带了笔套子的笔,在桌上乱画着,另一只手,依然托了头,眼望了桌上,并不说话。健生知道她很有心事,也只好那样呆看,并不作声。

    就在这个时候,吴科长又来了;在外面就叫道:“请请!敝厅长在馆子里等着了。”

    昌年被他这声音惊醒着,已是坐了起来。吴科长进屋来了,他也随了杨、伍二人周旋了一阵。吴科长笑道:“在西安吃晚饭是很早的,到了兰州,吃晚饭更早,这已经是晚了一小时了。”

    燕秋向昌年道:“这倒有些却之不恭,我们一块儿走,好吗?”

    说着偏了头,向昌年脸上望着,现出很恳切的样子,并不转眼珠。昌年这倒不好意思拒绝,笑着点了一点头,只把那藤篮子里的冷手巾取出摸擦着脸上一把,就悄悄的先站到房门口外去等着。燕秋看到他这情形,倒不免心里卜卜乱跳。向屋子里周围看看,又向屋子外看看,把衣襟下摆扯了几下,望了健生道:“我们可以走了。”

    说着话,走到了房门口,又向昌年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吴科长站在一边看到,也是两方望望。还是燕秋有点觉悟,笑嘻嘻的向吴科长道:“我们在汽车上很受了一点累,又跟着游了一次黄河桥,大家全疲倦得可以了。”

    吴科长自然也不便多问,在大家悄悄的态度中,就上了骡车,向饭馆子里来。

    这饭馆子却也特别,乃是一所旅馆的前进。金厅长站在旁边的房门口,已是迎了出来了。吴科长笑着代为介绍,大家就进来了。健生看那屋子时,下面一张圆桌子,却也盖了一方几条线缝合成的白粗布。在正面设了一张木炕,炕上并没有炕几,只是铺了三四床红毡条子。在炕的一端,还有两个四方枕头,健生对于这种陈设透着一点诧异,只管打量着。金厅长似乎看出来了,笑道:“我不想替甘肃人掩饰,要把这里简陋的真相给人看看。在旅馆里开饭馆,这还是东方所谓的摩登事业呢。这一张炕,老实告诉你二位远方来的上客,这是烧大烟的东西。”

    健生笑道:“金厅长说话很爽快,见面开首几句,就把实情告诉我们了。”

    金厅长笑道:“掩耳盗铃的事,那是傻子做的。我若说假话,那是我自己做傻子呀。”

    昌年听到,这才向着大家笑了一笑。燕秋正站在身边,低声笑问道:“现在你心里,觉得舒适一点吗?”

    这时,正有金厅长所约的几位陪客的人一同进门,燕秋这话,却是没有让健生听见。

    在大家周旋的时候,馆子里茶房向桌上陆续的陈设着菜碟杯筷。健生看那摆的宴席,却有东方风味。碟子里的菜肴,也比一路上所见略有差别;除了猪身上的耳朵、舌头、肠肚之类,都干切着成了一样菜而外,另外倒有海蜇、咸蛋、桃仁、蜜枣之类。其间有两碟水果,都是由罐头里面开出来的。金厅长见客人在旁边打量着,便笑道:“这种酒席,东方人来吃,是有点可笑的。不过我是招呼了馆子里故意做得土一点,要如此才有趣味。现在弄出这两碟罐头水果来,就有点失却甘肃菜的本性了。吃了再谈,不必客气。杨女士请坐首席,还有三位,请尽上面坐下。我们这里全是地主,应当尽地主之谊的。”

    燕秋脸上布满了笑容,向费、伍两人望着。健生笑道:“这位金厅长,为人非常之爽直,我们就不必客气了。”

    昌年笑道:“这里头还有点曲折,我们一致恭维杨女士,自然是杨女士坐首席。不过杨女士有她的令兄在坐,她决不能妹占兄先。”

    他所说的话,虽是声音很低,但是金厅长已听到了。这就点头道:“此言甚是。”

    拿起席上摆的酒壶,就走到一席上,对酒杯子里斟了去,而且是左手挽住了右手的长袍马褂袖子,作出一个很沉着的样子,向兴华脸上看了去,说道:“杨先生!你不必谦逊了。有许多话,我们还要在席上讲呢。”

    兴华是守惯了军纪的人,觉得自己还不足做厅长的座上客,回头看到昌年站在身边,就回过手去挽着昌年道:“费先生请坐吧。”

    昌年笑道:“根本我就是一个做陪客的人。”

    说完,还淡笑了一笑。金厅长听了这话,还没有什么感觉。燕秋心里一阵难过,脸腮都气得变成了白色,垂下了眼皮,睁不开眼来,并不作声,就在第二席坐着。健生是很知道言中有物,也不作声了。

    大家坐下来,都感到一种沉默。所幸金厅长是位善于辞令的,说得满桌人全高兴。上过两道菜之后,却有金厅长的跟随,用木托盘,捧上一套高脚杯子来。那杯子是黄黄的冻玉颜色,料质有些像石头。金厅长看到每人面前,都摆下一只,便笑着道:“有这个杯,非配一种酒不成。”

    接着,听差捧上一把铜壶,向各人杯子里斟了去。那酒红红的颜色,映着那黄石杯子,非常之好看。燕秋端了杯子在手,偏了头看着。金厅长就知道她的意思了,笑道:“这是一句诗:葡萄美酒夜光杯。你不看这杯子,既不是石头,又不是白玉吗?这石头是肃州的一种土产,大概是古来的典雅之士,和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夜光石;这杯子就成了夜光杯。酒呢,是新疆哈密地方出的葡萄,酿成的酒。这杯子没有什么,只要西方有便人过来,就可以带了来。这葡萄酒是液体,带起来可很费事,而且路又这样的远。”

    昌年笑道:“既然如此,不可辜负了金厅长的好意,我先喝上这一杯了。”

    这时,听差正和他满上了一杯。他端了起来,并不估量酒的力气如何,咕嘟一声,就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还举着杯子口,向全席人照了一照杯。金厅长笑道:“费先生的量很好。”

    昌年笑道:“倒不问酒量好不好,不过遇到这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能不干上一杯,以答谢主人翁的好意。”

    金厅长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再敬费先生一杯。”

    由听差手上接过酒壶来,站起身把酒壶提起。昌年并不推谢,隔席伸过酒杯去接着。燕秋向他瞟了一眼道:“老费!几时瞧见过你喝这么些酒的?”

    昌年笑着,还不曾答话,手举着杯子,又向嘴里直倒下去,仰着脖子承受了。金厅长看他喝得痛快,又给他斟上一杯,他方才坐下。这一席酒,既是金厅...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