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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燕归来最新章节!

    杨燕秋到了她的故乡隆德,似乎是要把行程告一个段落,不料到了这里,只有三天,她又说要到兰州去。而且兰州还不是一个终点,继续的还得向前走。这样子说起来,费、伍二人,牺牲了学业,就这样陪着她飘泊到老不成?所以在昌年苦笑了一声之后,健生也就感到满腹踌躇,说不出如何是好,两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只管来回的踱着步子。昌年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两手环抱在胸前,只管把眼睛随了健生的身子转,好久才道:“依了我的意思,陪送她到了兰州再说吧,万一我们觉得不能向下走了,像一虹一样,背进。”

    健生笑道:“这倒并不是说幽默话就可以了事的,我们总当下一个决断才好。”

    昌年道:“那有什么决断呢?”

    说到这里,把声音低了一低道:“我们这头儿,根本自己就是没有决断,叫我们怎样的来决断呢?”

    健生道:“好吧,我就随了你的话,走一步是一步吧。”

    于是一个坐着,一个走着,两个人在屋子里默然的相对,谁也不作声。偶然的还相视而笑的点一下头。这样的相持了约莫有十来分钟,屋子里静寂极了,静寂得连身上挂的表,那机摆声也可以听得出来。

    燕秋便在门外问了一声:“你二位怎么了,又睡午觉吧?”

    昌年道:“请进来吧。我们在这里想着……”

    燕秋是不等他的话说完,已是跨步进门了,笑道:“想什么?想着再到了前面,没有归路吗?”

    健生道:“为什么这样想?难道我们顺了这条大路向前走,还不会顺了原路回去吗?我们所想的,假如在前途遇到了强盗,我们怎样办?听说前面有个华家岭,二三百里路无人烟,那上面最易出强盗。”

    燕秋笑道:“到了平凉,大家怕过六盘山;到了隆德,又怕过华家岭;可是像这样几百里无人烟的所在,向西走,很多很多。在玉门关外,还有个穷十八站,连水都得赶上几百里才有得喝。那厉害是比出强盗还要狠十分。”

    健生道:“这里到兰州,根本也没有十八站呀!”

    燕秋道:“不,我说的是新疆路上。”

    健生心里正在那里想着:你还要到新疆去吗?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这话可没有问出来。燕秋向他脸上看看,问道:“你要说什么?”

    健生搔了搔头发,有话要说,还没有说出来,却向燕秋笑了一笑。燕秋始终是摸不着头脑,以为他还是在注意自己脸上的粉,急忙中又无镜子可照,就把手在脸上摸了一摸,笑道:“胭脂粉早已没有了,怎么你老是对我脸上注意着?”

    健生听说,真觉得这话从何说起,索性是付之一笑。昌年道:“我们既是打算再向西走,那就没有在此地停留之必要了。燕秋打算哪一天动身呢?”

    燕秋将一个食指,比着嘴唇,转着眼珠,想了一想道:“这还不能定吧。到了我的家乡,我总还有些事情要料理料理。”

    说到她要料理家事,这是旁人所不能多嘴的,只好默然。燕秋道:“我们由此西去,和东方的邮电传递,更不方便了。我想着:还是在此地或者平凉,留一个总机关为妙。”

    健生道:“在隆德,还可以托托此地的符县长,同我们转一转信。说到平凉,这可去找谁呢?”

    燕秋笑道:“你们忘了那位程工程师吗?他在平凉,他的办公处。我们的信或电报,投到他那里,他一定会给我们转到。由平凉到兰州,许多大站,都有电话。我们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向平凉打一个电话,就知道一切了。”

    昌年道:“这个办法很好。可惜在平凉的时候,没有和程先生谈到。”

    燕秋道:“不要紧,今天他不到,明天一定会到的。”

    昌年也没说什么,笑着说出了一个哦字,在说出一个哦字的时候,还点了一点头。燕秋对于这个哦字,好像有许多承受不起的样子,便道:“我们该预备一点吃的了吧?”

    她说着话,人已是匆匆地走出房门外去了。

    健生看到,倒是耸了两耸肩膀,向昌年微微的一笑。昌年也和他一样,只是把肩膀耸起来笑。在两人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想以后,觉得在客店小黑屋子里住着,那太没有意思。于是两个人暗暗的约好了,也没有告诉燕秋,就悄悄的走出去了。这次出去,却不是一会子,直到夕阳西下,两个人才回来。当然屋子里是比屋子外面更要昏暗些的,所以在燕秋屋子里,已经是放出一片淡黄色的灯光来,这就给人一个暗示:是说燕秋在店里了。费、伍二人进了店堂之后,这都把脚步走得慢些,一面观察屋子里在做些什么。果然的,这时屋子里却有两个人说话,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不就是程力行吗?只听到他道:“这绝对没有问题,一切都由我和你三位想法子去办。如有办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要请包涵呢。”

    燕秋道:“这回到隆德来,要耽搁多久呢?”

    力行道:“这一带路上的工程,要修补的地方很多,大概要住一个很长的时候。”

    燕秋带了笑声道:“假如我有机会回来的话,我希望程先生还在这里。像你这样热心的人,实在少得很。我想在事业上若有求程先生帮忙之处,程先生决不会推辞的。”

    力行就很兴奋的答话了,他道:“实不相瞒,就是现在我这样帮你的忙,也就为了你有一番事业的企图,很值得朋友敬佩的。”

    燕秋的声音,也高起来了,她道:“我对于共事的朋友,那是最为欢迎的。不是我说句放肆的话,现在交异性朋友的人,肯把友谊建筑在事业上的,那是一万人里面遇不到一个。”

    力行笑道:“这可不敢当。你这是绕着脖子对我说好话的。其实人之富于事业心,这也是各人的兴趣问题。有的人喜欢游历,终年在外;有的人喜欢关门读书,大门也不跨过一步;有的人喜欢应酬,终年都在交际场里混着。”

    燕秋笑道:“再不用解释了,我已经很明白。总而言之,你是个富于事业心的人。”

    力行道:“杨女士不也是一位富于事业心的人吗?”

    燕秋道:“我承认这句话,只是让我很感到踌躇的,就是我的才力太不行了。照说,我应当再求学五六年,才可以回西北来做事;只是我的环境不许可我。”

    力行道:“你是一位可以战胜环境的时代姑娘,为什么说这话呢?”

    燕秋道:“你又恭维我了。”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彼此寂然,都没说话。

    费、伍二人站在外面听着,彼此将眼光对照着,也有那一种说不出来的苦闷,好像彼此都感觉到不大适意。在这时候,恰好有一个店伙,提了一壶开水,由外面匆匆的走到燕秋屋子里去了,费、伍二人笑着勾了一勾头,放开步子向里走。健生这就高声叫道:“燕秋已经回来了吗?”

    她迎出房门来,向两人点点头笑道:“程先生来了。你们请到屋子里来吧!”

    费、伍二人想要不进去时,力行已是很快的踏出屋子来了。他首先伸出手来,和健生握了一握,笑道:“辛苦辛苦。”

    说毕,又来和昌年握着手道:“辛苦。”

    昌年笑道:“我们休息两天了,有什么辛苦?程先生刚到,那才是辛苦哩。”

    说着话,大家同走进了屋子,首先看到那桌上,除了已经放下两只茶杯之外,还有一张纸托了些饼干,便笑道:“这还是南京带来的饼干,我以为早完了,不想还有。”

    力行笑道:“果然的,在这种地方,还有西洋饼干吃,那是不容易的。我有好几个月没尝到这滋味了。”

    燕秋见昌年、健生发出一种不自然的笑容,向后倒退着,坐到炕沿上去,四只眼睛全都射在力行身上,这也就觉得他们有点不合乎时代潮流,男女社交公开的日子,异性的朋友,彼此感觉说得来一点,这也是毫不足以介意的事情。他们两人,见了程工程师,便是这样不安,这不是一件奇事吗?她如此想着,也是感到不安起来,在炕上网篮里,找出一张旧报纸,把泥板桌上的饼干屑子,擦抹了一番,将一把茶壶,两个茶杯,全推着靠了墙放着。这屋子里只有一条短凳,和一张破木椅子。力行坐在短凳上,始终是带了和悦的样子,没有怎样介意。这倒让燕秋越是心里不安,以为他故意这个样子的,于是坐到那破椅子上,将手摸摸鬓发,却又站起来,把茶壶取到手上,掀开茶壶盖来看了一看,便道:“茶淡了,重泡一壶吧。这个县城里的井水最好,大家就多喝两杯吧。”

    昌年道:“我们在外面走回来,弄了一身的灰,我们得进房去洗把脸。老伍!你怎么样?”

    他说着这话,可把身子和头,同时向房门口一歪,作个向外的表示,眼睛可看了健生。健生拍着衣襟道:“可不就为着闹了这一身土,不得不洗脸吗?”

    他说完这话,也就起身走出房门去了。昌年倒是走得从容一点,还回转头来向力行笑着点了一个头道:“程先生坐一会子,回头见!”

    力行早是站起来,和他们谦让着。不过这不是他屋子里,他不便挽留罢了。

    费、伍二人回得房去,砰砰的打着响,扑了一阵子灰尘;各要了一盆水,放在炕沿上弯着颈脖子,把头发根子都洗濯过了;当然是费了不少的时间。听听隔壁,力行还在那里谈话。他说道:“将来总有那样一天,长途汽车,可以很爽快的就达到新疆迪化的。听说顺河套子那边,由宁夏到哈密,无所谓路不路,全是荒地,汽车勉强也可以走的。不过由兰州到青海,经过甘肃、兰州直到安西,这两条路,终是要修的。”

    燕秋道:“安西是甘肃最西的一县,到玉门关了,有许多报纸上常是登安西的地名,改过来作西安。这一差,差到三千里路了。”

    健生走进一点,左手拿了毛巾,右手掩了半边嘴,轻轻的向昌年耳朵边道:“你听,哪里有这么些个废话,这话全是值不得一谈的。”

    昌年笑笑,可是并没有怎样对这一句话作一个表示。健生将手巾随便扔到脸盆里,忽然想到头脸脖子,全己洗得干净了,还放手巾下去作什么,于是把手巾提起来把水拧干了,将手巾把随便的放在桌上,转身就将一脸盆水朝外泼了出去。两手拿了空盆,人斜靠了门框站定,眼望了院子的坦地,有些白色,似乎是月亮升上来了。仿佛回家的时候,外面还是很光亮的,不想这一会子工夫,天色就黑了。光阴是真快!正这样的出神,却听到隔壁屋子里嗤嗤的笑了一声,接着燕秋低声道:“将来有回到隆德的机会,这无线电收音机,实在是少不了。这不但可以听些音乐戏剧,而且还可以听些新闻。”

    力行笑道:“若是遇到了开跳舞音乐片子的时候,还不妨来两套跳舞呢。”

    健生听到这句话,好像是他挨了人家一句骂一样,左手拿了盆,右手捏了个大拳头,在盆底上,就是咚的一拳。昌年却在屋子里跳着叫起来道:“糟了糟了,这是怎么好?”

    健生被他的话惊醒,回转头来一看,昌年将一个手巾把,猛可的炕上一抛,抛在被面上。健生道:“湿淋淋的东西,你为什么向被上抛?”

    昌年哦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湿东西不能随便抛!你怎么把手巾把放在我的书页上呢?你看,这可糟了,我这本书已经是没有用了。”

    他说着,手里提起一本书来,高高的悬着。那正是线装书,而且还是粉连泗纸的,经湿手巾一浸,实在不成样子了,因道:“你是怎么弄的,怎么会把一条湿手巾,放到书上去呢?”

    昌年笑道:“你问我吗?我问谁呢?你以为这是我所做的事吗?”

    于是将手指着墙上一颗钉子,那钉子上正挂了一条手巾。微笑着道:“我的手巾,可在这里呢。”

    健生将右巴掌抬起来,连连的擦了几下脸,笑道:“我真想不到,我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把手巾放到你书上去了?”

    昌年慢慢的放下手上那本书,架了左腿,坐在炕沿上,却慢慢的去抚摸下巴道:“你是一个研究科学的人,无论什么事,你都要科学化;当你用耳朵的时候,你就不肯去用眼睛。”

    健生道:“我用……”

    说了两个字,把两手分开一撒,作个什么都算了的表示,然后微笑道:“我真不成。”

    昌年对他脸上望了许久,才笑道:“并不是成不成的问题,是……”

    他也只说了一句似通非通的话,看到桌板上点了一根洋烛,在火焰边缺了一个小口子,只管向下滴着烛油;这就拔出衣襟上的自来水笔,将那缺口堵住,口里念着诗道:“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流泪到天明。”

    健生因他挡住了烛光,在一旁站着看不见,就向炕上横倒下去,口里笑道:“我也来两句诗:闭门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趁了这个时候,我得休息休息。”

    昌年把那洋烛的缺口,堵了又堵,混过很久的时候,偶然回过头来,拍手笑道:“糟了!糟了!老伍!你这是怎么了?我真有些不解。你这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只管出毛病?你这随便一躺不打紧,可又躺在那湿手巾上面了。”

    健生跳起来叫道:“哎呀!糟透了,怪不得我这脊梁后面是冷冰冰的呢!”

    回头看时,那个手巾把,都让他压得扁平了。昌年笑道:“你这人真是糟糕。无论做什么事,全出乱子。”

    健生笑道:“我也瞧出来了,我今天是有些身不在心上。”

    昌年道:“可不是心不在身上吗?连心不在身上四个字,你也说成身不在心上了。”

    健生一面脱着上衣服更换,一面格格的笑,这才听到隔壁屋子里有一阵皮鞋响声,分明是程力行走了。

    果然的,不多大一会子,燕秋很高兴的跳了进来,向二人笑道:“我们明天走吧。”

    昌年站起来,望着她道:“明天走?你不是说,还不能吗?”

    燕秋道:“我原来的话,是怕程先生今天赶不到;现在程先生赶到了,路上一切事情,都有他给我们设计,就不必顾虑什么了。”

    健生道:“其实我们也用不着请人给我们设计,我们由下关过江,一直到了这里,也全不是大家胡来胡撞的吗?又有谁给我们设计呢?”

    燕秋道:“此话诚然。现在程先生还给我们想法子,把他们工程处运材料的车子,空出三个人的地位来,那材料车子上,是没有搭客的,我们不是很宽裕的吗?再说,向西这一大截路,我是没有走过,大家全嫌生疏,搭人家的车子去,一路都有个指导,那就熟识得多。而且……”

    她忽然笑了一声,把所有的话,给打断了。昌年说道:“听你的话,好像还要更进一步。你看,还有什么好处呢?”

    燕秋道:“并不是说到什么好处,你想,人家一切都替我们办好了,我们对于人家,也是盛情难却,怎好不去?有这顺便车子不坐,一定还要花钱去搭车,我们也未免太傻了。”

    健生笑道:“我们也并没有这种建议,说是定要花钱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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