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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剑胆琴心最新章节!

日子一久,我们这几天的锐气,又要消失。”张三公子道:“老伯的议论,正是和小侄一样,今晚我们可以出一支精兵,极力攻他一阵。凭这三天阵上的经验,我已料定土匪是不懂兵学的。大概就是杀进匪巢,未见退身不得。”万守备点首称是。正说到这里,兵士们来报,在城外捉得两名土匪的探子。万守备大喜,吩咐不可威吓他,好好的带来,要亲自问话。

    不多一会儿的工夫,兵士们将两个土匪探子带了来了。万守备让他二人坐下,先用好言安慰一顿,说是他们是无辜之民,决不难为他们。又当面写下一张无罪状,保他们无事,然后再问他匪中情形如何。两个匪探,先自料必死,现在见了万守备待得这样好,心里十分感激,就一点也不隐瞒了。据他说,这里统匪军的元帅,是胡老八,外号无毛大虫,一向不守本分。原是个武秀才,倒很有几斤力量。另外有个牛军师,我们都叫牛道士,他也很有本事,自号赛诸葛。据他说,他有能移山倒海的法术,但是也没见他现出来。昨天晚上,官军出城去,他们闹了一夜,不曾交战。牛军师猜着这里虽有救兵到了,恐怕也不多。所以总只能够两门攻,两门守。因此他们想着今晚省下两门的兵力,也来专攻东南两门。他们又说,昨夜里官兵那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战法,是想吓走他们的。昨晚上了当,今晚上一定要报仇。张三公子坐在一边听了这话,目视万守备而笑。万守备吩咐兵丁带他们下去,赏给他们饭菜。因对张三公子道:“不料这赛诸葛,倒也不负虚名,他果然知道我们的玄虚。俗言说三个牛皮匠,抵个诸葛亮。这位军师,总也算是个牛皮匠了。”张三公子笑道:“我就怕这位靖国军师和元帅,并不知道我们是疑兵,而他居然知道。小侄保老伯今天晚上杀个痛快。”当时两人笑着计议了一番,甚是欢喜。

    到了晚上,夜色更黑。满天的星斗,鼓钉似的齐密,望了去,在晚风中,似乎摇闪不定。城墙上打过初更,一点声音没有,只有那拂面的风,招展着那旗帜刮刮作响。满城上黑沉沉的,不见一点动静。忽然一个号炮,东南门城上,立刻灯火大亮金鼓齐鸣,早有一支火光随了人声,直由东门奔了出去。这时土匪也准备多时,就攻城了。那牛军师一看城上这种作法,就对胡元帅笑道:“又是昨晚那一套,他们老是这样闹,直把我们当小孩子了。现在我们也和他捣鬼,只派几百人,也点火呐喊迎上去。你看我们这里一赶,南门的官军就要出来了,这一回我们不能再上当,趁着这个机会,一齐迫了上去,非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不可。”胡元帅将信将疑,先且照办,就调了二三百土匪装着有大队的样子,先对东路来兵去打。东路的兵,果然像昨晚上一样,等这里追兵将近,就熄灯静声而去。几支火箭射入空际,南门城上又呐着喊,一丛火光飞舞将来。胡元帅一见,果不出牛军师所料,胆子也大了,就调齐了土匪,悄悄向那南路迎台。官兵的路今天却有点不同,好像知道这里迎上去一样,却不呐喊,不再上前。只是那火焰的光,越发的分开了许多丛,似乎他们添了人在里里静等着作战了。土匪对了这路,不挟着全副精神而来。以为少数官兵,看到这边人多,一定是不战自溃,可以全数俘虏的。现在看到这边火焰增加,又疑惑官兵原不是少数人。因为这里真逼过去,却又迎上来了。这样一犹豫,原来打算一拥而上的,现在不能不慎重一点,老远的,便呐着喊一步一步逼上去。可是这里只管逼近,那边也不慌乱,也不退后,只是大大的燃着火把,在原阵地等候。这边土匪阵里胡元帅杀得兴起,便令大家冲上去。一阵拚命的喊着,冲到了火光下一看,大家为之一惊。原来火把插在土里,灯笼悬在插着土里的旗竿上,一个人也不曾看见,分明又中了官兵的计。但是冲到人这里,已经禁不住脚。那胡元帅越是恨着官兵捣鬼,倚恃着人多,尽管的追。远远的却听到一阵脚步响,分明有官兵前面逃跑,大概就是刚才在这里摇旗点火布下疑阵的这班人了。由此看来,官兵没有什么作用,不过吓吓人而已。因此土匪放开胆来,索性一追。

    这一追直到濠岸边,眼见官兵逃过去了,将吊桥高悬,紧闭着城门,死守不出。土匪哪里肯休,一面呐喊,一面就四处搬来灰土木料,向濠里乱塞,预备趁夜抢过濠去。正纷乱间,只见城里头一股火焰,直冲云汉。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匪营里喊声大作,火光陆陆续续的冒出来,顷刻红了半边天。同时接二连三有人来报,说是也不知由哪里杀去的官兵,把我们营寨烧了,东西也都抢去了。土匪们听到这话,心都慌了,大家齐向土匪营来救。那城里的官兵见土匪向后跑回,又开城杀了出来,紧紧的追上,只拣那人数最多地方,将枪和火药包,胡乱的放来。土匪把救老巢变了自救,只管向前跑。看看要近匪营,火光里,四面八方都是官兵,一齐扑来迎杀。土匪前后受攻,又没有约束,哪里能迎战,都像出笼的蜂子一般,四处奔逃。官兵追杀了一阵,然后分成三大队,作一路追击,一直追过二三十里,才收兵回城。县城附近的土匪,这一夜大战,总算追杀干净了。

    原来张三公子自得了匪探口里的报告,知道土匪有点疑心城里官兵不多,因此和万守备商量,让他还在东南两门,设下疑兵,不论是哪一路,总让土匪追到城边。等土匪用力攻城,已是先忙乱了些时,然后城里一把火放了信号,就用伏兵去劫杀匪的营寨。这一支伏兵,却是张三公子自己领着,初更以后,黑暗里偷偷的溜出了北门,绕上一个大弯子,转出去一二十里路,老远的绕到贼营后路。看见城里火号,便直扑到贼营里去先放起火来。他们共有一千人,却三四十人一队,分作无数队,四面八方的喊杀。土匪既慌了,看到遍处是官兵,以为人多,自然是手忙脚乱,不知何方应战是好。官兵每队人虽少,却是早结合好,到处打一个痛快。

    大家收兵回了城,万守备和张三公子一同进衙门,到了签押房。万守备将大帽子由头上取下,拿在手里,迎着张三公子直跪了下去。张三公子还礼不迭的也跪了下去,然后再伸两手,将万守备扶着。口里连道:“老伯这样谦逊,小侄子万不敢当。”万守备起来,又作了一个揖,笑道:“我这一跪,不是为我自己,乃是替满城的百姓和你道谢。老贤侄,若不是你来,这玉山县恐怕已经早在土匪手上。城里闹到了什么样子,也不得而知了。昨晚上这一场恶战,总吓破了他们的胆,不敢再来了。”张三公子道:“老伯虽然这样谬奖小侄,不但小侄不敢当,而且还觉老伯太放心了。因为我们把土匪打走,他们并不是真正战败,乃是惊慌溃散。若是有训练军队,一阵溃散之下,自然算是消灭了。现在这些土匪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他们虽然溃散,地理是熟的,他们各各散开,也去之不远。官军离开了他们,他们还是可以慢慢的聚拢来。不到三天,他们又成了队伍了。他们再聚拢来,哪里能保他不再来攻城?”万守备凝神想了一想,点了一点头道:“土匪虽未必就有如此厉害,但是贤侄所虑极是。依着老贤侄,不放宽心又怎样呢?”张三公子道:“我们两天战事,都是治标之策。若要把土匪肃清,没有饱经训练的军队,是不容易的事。依着小侄,有三个办法。”万守备道:“老贤侄,我服了你了。你说出来的,一定可行。请教请教。”说着两拳比齐额头拱了拱手。张三公子道:“依着小侄,现在把城里的兵,调了一半出城,就在东南角驻下。一来自壮声势,二来省得土匪就直逼城下。这是第一着。城里所有出战过的兵,胆子自然是大多了。就趁土匪不至围城的时候,加紧训练,既可自卫,将来也可和到的救兵,收夹击之效。这是第二着。小侄原是来探虚实的,家严一定很怀念。今天晚上,小侄就告辞,请派二百人给小侄,今天晚上索性追杀他们一阵。要追过去三十里,小侄就出了险地。这一次回去,小侄定要详申到上宪去催促救兵。万一救兵路远不易到,小侄斟酌情形,就可以调了广信的开信军来帮忙。这是第三着。”万守备听到他要走,不免惓惓,因他说此去还有命意,便道:“既是如此,我就照着贤侄妙计去办,今天晚上我亲自送贤侄一趟。”张三公子道:“老伯送我,我不敢当,但是晚上为和土匪交手起见,倒是老伯去的好。”于是休息半天,便挑选丁壮,预备夜战。这时硃砂又来告诉,张三公子来时失去的一匹坐骑,今天已经在城外找着了,更是一喜。到了晚上,万守备又挑一匹好马,让硃砂坐着。

    初更以后,万张二人,带了二三百人,出城向广信大道行来。一路之上,只见一丛丛的黑影,星光下分布在沉沉旷野里。原来这都是村舍,人逃空了,只剩屋影,没有火光。这野外静悄悄的,一点什么声音都没有。因为非常的沉静,这一大群人在土地上的步伐声,劈扑劈扑,倒格外觉得响似的,远远的就惊动了几处野狗叫起来。但是虽有狗叫,这一带乡村,让土匪肆扰着日子很久,土匪不来,也就没有其他的人了。在这寂静的夜景里,跑过了二十里之遥,果然无事。张三公子忽然勒着了马,对万守备道:“老伯,你听听看,仿佛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了。”张三公子的马一停,大家都止步了。万守备留心一听,果然有马蹄声,发现在后面。听听渐近,却没有了。万守备道:“恰是奇怪,刚才听得很清楚的,怎么又没有了?但是就有人跟着,也不过土匪的探马,不要为他误了我们的路程。”于是大家又赶着向前走。张三公子因为在马上留心听,慢慢的落了后。约走了二里之遥,后面的马蹄声又发现了。张三公子将马加上一鞭,赶到万守备面前。因道:“的确有人跟着我们后边,这事情却也可大可小,不能大意。老伯只管带了队伍走,小侄闪在一边,等着他过来看看是个怎样的人?”万守备道:“也好,要不要留两名弟兄帮着你?”张三公子道:“不必,有了人倒又觉掣肘。”于是张三公子将马勒到一边,让队伍过去。

    在马上四周一看,见身后有一丛矮树,离路不远,因之牵着马藏在那里。自己却伏着身子,卧在干田沟里,手里拿着一把马刀,静静的等着。前面队伍的步伐声,去得远了。后面的马蹄声,也就慢慢地跟了来。等着那马蹄声近了,微微昂头一看,果然见着一个人,穿了一身黑衣,骑着一匹黑马,一颠一颠,走了过来。在沟里看得亲切,那人身上,分明带着刀,当时且让他过去了,然后跨上马去,跑上大路,跟着向下一追。那人似乎已知道了后面有人,猛然将马一偏,让到路一边。张三公子马抢了过去,回转马来,便横刀喝道:“这里正在打仗,夜静更深,你一个人骑着马,是作什么的?”那人笑道:“天下的路,天下的人走。他们打他们的仗,我走我的路,有什么要紧!我既走不得,你也是一个人,也是一匹马,你怎样就走得?”

    张三公子一听这人的口气,虽然很调皮,却不是庸碌之辈说得出来,不敢小视他。便笑道:“你的话倒是有理,但是你未免明知故问吧。你在我们后面跟了有一二十里路了,你难道还不晓得我是什么人吗?”那人笑道:“我知道,我听你说话的声音,知道你是张参将的儿子。这次玉山县的仗,是你的功劳啊!怎么样?你杀了许多人,就想黑夜逃走吗?”张三公子道:“听你的话,原来你是贼党。你可知道我的厉害?”说着将马一夹,抢上前一步,手拿着刀,就探了一探。那人笑道:“我正要领教。”他口里说时,身子一偏,让过了去的刀锋,一个海底捞月式,他将刀尖由下向上一挑,直挑到那张三公子怀里。张三公子料定他是一个对手,早就提防了的,当那刀尖挑到怀里的时候,他早已将马勒着退开了好几步。那人算扑了一个空。不过他虽扑了一个空,刀尖并不收回去,索性拢着马上前一步,直逼进他身边。人在马上,却也歪到一边。张三公子看得清楚,分明是他在马上,势子已虚。心想这倒不难取巧,马不动,身子略微后坐,索性让他扑过来。看看那人差不多扑到这边马背,待要伸手过去,将他一夹,便活捉过来。不料那人更是刁滑,他不等着这里伸手过去,已经跌下了马背。张三公子伸手一捞,却捞了一个空。仔细看时,那人和马,都已抢过去好几步。只在这时,那人只平地一跳,又已骑上了马背。马横了身子,由张三公子马头上直扑到这边来。张三公子不料他手脚有如此的敏捷,便不敢取攻势,按着刀定了一定神,看他是怎样的杀来。那人并不惊慌,却将马退后了一步。笑道:“这马不是我自用的马,不大合用。你敢和我下马比一比吗?”张三公子心想,这人手脚如此敏捷,步战是一定不弱,但是不肯输了这一口气,便答道:“马上马下,都听你的便。”只这一句话,那人已翻身一滚,站在地下。只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那马就闪到一边去。张三公子也就下了马,且退后一步远远看着他是如何起手,也好防备。

    那人却哈哈一笑,然后将刀一亮,便连着浑身逼将过来,张三公子见那人来势很凶猛,不敢当面迎着。等他逼得近了,然后向旁边一闪,放了过去。那人直奔了过去,却不因扑了空停住他的脚步。他左手一抱,右手平拖着刀,伸过直的脚,作了个小八字步。这种架势,练武术的人,叫做尉迟拖鞭。你若不解他这一着要追了上去,贪他的便宜,他便将脚一扫,上面刀一倒扎。他用不着回转身来,你已中了他的毒着。张三公子很知他的用意,不敢直追,却在横面起个飞步要踢他的手腕。他将刀一收,跳上前两步,然后回转身来喝道:“住手!”张三公子一停脚步,也向后一退道:“为什么又要住手?”那人笑道:“你不愧是个将门之子,我很佩服你,不忍伤害你,而且想和你交朋友。但是你那班同事,恐怕有些放我不过。你听听,他们的脚步响,已经追了回来,不是要来捉我吗?你们那些人,倒来捉我一个,这未免有点不讲交情了。”说毕,他跳上了马,就由旁边小路上飞跑而去。

    张三公子正在犹豫,万守备却带了几十人转回来了。张三公子骑了马走上大路,将事情对万守备说了。万守备道:“土匪队里,难道有这样人才?我有点不相信。若是他们队里有这种人,我们这几天这样大打特打,怎样他不出面哩?”张三公子和万守备并马而行,继续着向前走,因道:“据小侄看来,这人的本领,高过小侄十倍。能有几个,真是玉山之虑!老伯回去,倒要提防一二。”万守备道:“他就是有点武功,难道还有老贤侄这一肚子兵书不成?我很跟了老侄学一点歪才,不怕人蛮打了。”说毕,哈哈大笑。由这一路下去,均不见土匪的踪影,送过了三十里之外,张三公子就不由万守备再送,自和朱砂骑马回广信而来。

    到了衙署,见着张参将,就把解围的事略略说了一遍。张参将道:“我也得着探报,知道你打了两个胜仗,总算不负此行。不过这二龙山的事,大概我们不用担心,省里已经来了公事,调了孙道法的十五营湘军来了。”张三公子道:“孙道法是个老粗,怎么用他?”张参将叹了口气道:“现在朝廷信任湘军,由他去罢。湖南人现在是不愁没饭吃,没有法子就去当兵。大江南北,有的是他们亲戚故旧,走到哪里,也可以吃上一份粮。从此以后,湖南人慢慢的都会走上当兵一条大路。现在是好,三五十年之后,湖南人就要后悔了。”张参将十余年的汗马功劳,因为不是湖南人,得不着曾左彭的携带,直到如今还屈在下位,所以他一提起军功省籍之分就不免有一番牢骚。张三公子看父亲颜色,不敢多说,就默然而退。

    到了第三天,探马报来,孙道法湘军来了。满城的文武官员,都迎出城十里。张参将因为孙军是一个湘军统领,又是个客位,也只好带了队伍,扶病出城去迎接。湘军的大队人马,延长着几里路,最后才是顶马旗伞簇拥着孙道法骑马而来。那孙道法头上戴着貂尾大帽,上身单穿一件马褂,下面系着战裙,赤着脚穿了草鞋,腰上挂着一把绿鱼皮套子的马刀。坐在马上,左顾右盼,气概很是雄昂。到了接官员齐集的十里亭上,他就突然跳下马来,走上前去拉着张参将的手,说着一口湖南衡州话道:“将代张哥哥,晤些号斜个些候笨见各答(你是好些时,不见面的了)。”说着,昂了头,哈哈大笑一阵。回转头来,他就和这些官员,客气了几句。这些官员,翻了大眼睛望着他,没有谁人懂一个字的。张参将就代他翻译道:“孙军门说,大家辛苦了,不敢当。”孙道法笑道:“娘家拐的,我说家乡话,北京城里也去过,这小地方倒不行!”说着,他也不理会这些官员如何,一跳跳上了马,就拉着张参将并马而行。

    一路之上,张参将把张三公子到玉山去打探和解了围的话,大概对他说了一遍,孙道法笑道:“你有这样一个好儿子,也不枉了。进了城,你先让他和我见一见,我还有许多事,都要领教他的。”张参将道:“这里新任的一位府尊,虽然是八股出身,人倒很通达。所有这广信的军事,他都听卑职去铺排。所以这里的军事,办得很痛快。要不然,卑职这里也难免有一二疏虞之处。”孙道法道:“有这样的事?不知道这位太守是哪里人,大概不会是下江的书呆子吧?”张参将笑道:“是一位旗下子弟。”孙道法道:“旗下子弟有通达时事的?这却不容易了。我到了城里,一定去看他。刚才在亭子上,我只和张大哥说话就没有理会到他了。”说着话,进了城。孙道法先在行馆里歇了一歇,就改乘轿子到知府衙门来拜会。

    这位全震知府,原先是看不起武人的,自从到广信以后,一切军事,自己调度不来,这才觉得武官也有武官的长处。孙道法是个军门,当然是要好好侍候差事。本想让他休息一下,晚上再去拜访他的,不料他倒先来,就吩咐大开中门,自己迎接出来。到了花厅里坐下,孙道法首先一句就道:“兄弟听到说全太守很好,没有书呆子的脾气,所以我老孙来拜访。老孙这回来,因为公事来得忙,军粮马草,一概不足,要望多多帮忙。”全知府道:“那自然,替国家办事,自是尽力而为,决不能藏一点假。提到催办粮草军需,虽非折枝之类,却也不至于挟泰山以超北海之难。而况孙军门不远千里而来,卑府就不必说责有攸归。而地主之谊,亦毋可推委者矣。”孙道法听到他这一遍文诌诌言语,比别人对于衡州的话,还要难懂十倍,心里大不高兴。因道:“我是听了张大哥的话,说是贵府不懂军事,就也不多问军事,只要你能听着我们武官做,也就是了。”说毕,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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