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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太虚大师全书最新章节!

    ──二十九年七月在汉藏教理院暑期训綀班讲──</P>

    第一期     甲 思想的来源     乙 进行的前奏     丙 运动的实施</P>

    第二期     甲 理论的集成      乙 运动的复活     丙 学院的创建</P>

    第三期     甲 世苑的创设     乙 教会的演变     丙 僧制的新议</P>

    第四期     甲 旧会的整理      乙 大学的改建     丙 新制的开制</P>

    我对于佛教三十多年来改进运动的经过,可从好几方面去观察,而以关于僧众寺院制度在理论上和事实上的改进为最重要。在民国十六、七年间,全国都充满了国民革命的朝气,我们僧众也有起来作佛教革命行动的。当时我对之有篇训辞,内中有几句话,可作我改进佛教略史的提纲:“中国向来代表佛教的僧寺,应革除以前在帝制环境中所养成流传下来的染习,建设原本释迦佛遗教,且适合现时中国环境的新佛教”!我历来的主张,是要在寺院僧众制度的改进上做起;这几句扼要的提示,可以把我三十多年来佛教改革的宗旨都说明了。至于我改进佛教的经过,可以分作四个时期来讲:</P>

    第一期</P>

    甲 思想的来源</P>

    我改进佛教的第一个时期,是从十九岁至二十六岁的七年间──光绪三十四年至民国三年。在民国十六年曾作有告徒众书,内中曾提到我这个时期思想来源的概论:</P>

    余在民国纪元前四年起,受康有为大同书,谭嗣同仁学,严复天演论、群学肆言、孙中山、章太炎民报,及章之告佛子书、告白衣书,梁启超新民丛报之佛教与群治关系,又吴稚晖、张继等在巴黎所出新世纪上托尔斯泰、克鲁泡特金之学说等各种影响,及本其得于禅与般若、天台之佛学,尝有一期作激昂之佛教革新运动。</P>

    在光绪三十四年以前,我那时专门在佛学及古书上用功夫:或作禅宗的参究,或于天台教义及大藏经论的研讨。后来受了中西新思想的熏习,把从前得于禅宗般若的领悟,和天台宗等教义的理解,适应这个时代思潮,而建立了我改进佛教的思想。其实、从当时佛教环境趋势上说来,也不得不发生这种思想。因为在光绪的庚子年后,有所谓变法维新的新政,国家对于一切都实行改革,尤以办学校为急进;教育当局往往藉经费无出为名,不特占庙宇作校址,且有提僧产充经费的举动。这种占僧寺、提僧产、逐僧人的趋势,曾为一般教育家热烈地进行著;故当时章太炎先生有告佛子书之作,一方面叫僧众们认清时代,快些起来自己办学;一方面劝告士大夫们,不应该有这种不当的妄举,应该对佛教加以发扬。</P>

    乙 进行的前奏</P>

    当时国人去日本留学的很多──因觉得日本经过明治维新以后,已成为一个强国,所以值得我们去就近学习──,而日人到中国来的也不少。日本盛行的真宗和曹洞宗底布教师也跟著来华了,故有曹洞宗的水野梅晓,在长沙与湖南僧界长老办僧师范学校;而扬州天宁寺文希办普通僧学校,亦因此而起。我国僧众因受了国家社会对佛教摧残,和日僧来华传教影响,便起了依赖日僧保护寺产的心愿;日人眼见我国佛教受摧残,也就效法西洋耶稣教来华传教的办法,引诱中国的僧寺受其保护,故杭州就有三十多寺投入了日本真宗的怀抱。那时、日本真宗来华代表为伊藤贤道。杭州各寺在真宗保护之下,如遇提僧产、占僧寺等情,就由日本领事出面保护。因了这些瓜葛而闹出很大风潮,连地方长官如浙江巡抚也不敢作主判断,把这种情形呈报中央政府──那时应该说是入奏皇上──。结果、一方面向日本交涉,把投入真宗的事情取消;一方面由政府下诏保护佛教,并令僧众自办教育,故有僧教育会的产生。于是全国各省各县,纷起组织教育会,与普通教育会成了对立的形势。</P>

    僧教育会组织的性质,一方面是办幼年僧徒小学,培育僧众的人材;一方面是办普通小学,以补助国民教育。但大都是各省各县各自为政的设立,谈不上有系统的组织。僧教育会的组织成功,虽然是由各寺院长老的联合,但僧教育会的会长却有两个:一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出家长老,一是地方上有名望而热心教育的绅士,而绅士也不一定是佛教的信徒。这是受政府明令所成的教育组织,又有绅士在中协助,故能与当地的官厅发生密切的联系。经费由各寺院分担,如有不愿捐款或不送幼僧入学的行为,得由政府差人催索或强迫入学。这些僧教育会,组织健全,办理完善的固然是有,但徒拥虚名,实际由绅士主持,或随新潮流趋向,失却佛教立场的亦不少;甚或俗化成饮酒、吃肉、聚赌等违反僧制的腐败勾当。这种组织不健全,办理不完善的僧教育会,和当地非佛教徒的乡绅会长,任用私人操纵会务以图中饱分肥,有著莫大的关系。我在当时也曾参加过几处的僧教育会。</P>

    宁波在八指头陀──寄禅老和尚领导之下,在光绪三十四年也把僧教育会组织起来,该会管辖的范围包括宁波府──除定海县──所属各县。在光绪末年,我因为上来所说种种关系,也就热心参加这种活动。入冬、在江苏有个比较有系统的省僧教育会的组织,在镇江金山寺开成立会,八指头陀与我代表宁波去列席参加。江苏因为有全省组织的缘故,力量比较雄厚,除各县办有僧徒和民众小学外,并筹办全省僧师范学校。同年、南京杨仁山居士就金陵刻经处创办祗洹精舍,该舍与锡兰达磨波罗居士取得密切的联系,同抱有复兴印度佛教的意志,欲使佛教传到各国去。我因参加江苏僧教育会底关系,听到有这种作世界佛教运动的组织,于是次年也到南京去加入。该舍的主要科为国文、佛学、英文。祗洹精舍只有一年的历史,因经济不继而停办。初办的上半年我未参加,我是第二期才进去的。我在祗洹精舍的时候,已有普陀山定海县教育会的成立,该会办有:在定海县城的慈云小学──国民小学,至今尚存;在普陀山上纯沙弥的化雨小学,下半年因华山法师辞职,遂请我去当佛学教员。这就是我参加僧教育会、佛教学校、祗洹精舍的经过。</P>

    宣统二年,我二十一岁,广东新辟一家丛林,有创办全省僧教会的建议。有人来请我去相助办理,于是我就去广州。后来、因为该寺的主持者是外省人,与当地僧众语言和风俗习惯种种隔膜的关系,结果没有组织成功。在广东时,我曾专门作宣传佛学的工作,引起一般社会知名之士,对佛学研究的兴趣,如中山大学校长──中委邹海滨﹝鲁﹞先生,曾经替我翻译;因此在广州组织佛学精舍,如现在纯为研究佛学的佛学会一样的组织,并与当地的官绅及学界、报界结了不少文字缘,遂开广东研究佛学的风气;下半年,被推为那个新开丛林的住持。我在广东住了一年多,广东是革命的策源地,当时遂多与革命党人往来;后来因了富有历史意义的黄花岗事件,清廷严拿革命党人,我也受其影响,结束了广东的佛教事业,回到上海。</P>

    在那个时候,我对于佛教改进的思想,就是要怎样根据佛教的真理,适应现代的国家和社会,使衰颓的佛教复兴起来。由于此种思想的影响,随著中国维新和革命趋势,与革命党人自然而然的接近,在思想上也受了社会主义、三民主义很大的影响,这是我在广东所经过的大概情形。</P>

    我由广东回到上海、浙江,正是清廷预备立宪的时期,各地佛教寺产,多发生被占提以办自治事业的风潮。江苏和浙江等省的僧徒,在上海召开联合会议,推举八指头陀入京请愿:请政府保护寺产,并呈递振兴佛教计划书。该书是由我和上海神州日报主笔汪德渊先生起草的,筹备到八月间,适革命发动,遂未果举行。</P>

    丙 运动的实施</P>

    革命进展得很快,辛亥年末,就进占江、浙;不久,孙中山先生回南京就临时大总统职,宣布废除农历改用阳历,于元旦成立中华民国。南京政府成立后,佛教徒曾分头发起组织各种事业,如李政纲、欧阳竟无等人发起组织佛教会,佛教会上并无中国或某省等范围,曾拟有章程,主张政教分离,呈请总统承认,得到总统表示赞同的覆函。同时、谢无量亦发起组织佛教大同会。我在辛亥之冬的民国元年,也到了南京,发起组织佛教协进会,在毗卢寺设立筹备处。当时僧师范学校学生领袖仁山法师,也是我在祗洹精舍时的同学,因欲以镇江金山寺办学校,亦来京请愿。我遇见仁山法师后,对他这种举动,认为只是应办的一件事业;我就把我的佛教协进会向他说明,希望他参加发起。他很乐意地接受我的意见,并主张会所虽设南京,成立大会则在金山寺举行。我们就积极地草了宣言和章程;我曾请了一位广东朋友介绍,谒见了临时总统──那时的政府是很平民化的,每日规定了时间,会见民众,接纳民意──,我报告佛教协进会的计划,孙总统指定马君武先生和我接谈。这佛教协进会,就是我对改进佛教具体的实际的表现。</P>

    先时,我既接受了仁山法师底意见,就履行佛教协进会成立会在金山寺举行的诺言,到金山寺上仁山法师剃度的观音阁,进行筹备开会的工作。在开会前,有反对的,也有赞成的。会中主要的人物,除了我同去数人之外,就是仁山领导的僧师范同学们──他们从前在僧师范学校时,曾与扬、镇诸山长老发生过很大的磨擦──。金山的僧众,虽不愿意此会在寺内举行,惟处于当时革命浓厚的气氛中,亦无可如何,唯有暗中勾结诸山长老,作非公开的抵抗。开会时,到有会员和各界代表诸山长老约六七百人。我以和平态度报告筹备之经过,并宣读通过章程。接著,仁山法师就作了一番演说。当时即有扬州的寂山和尚起立,拿出长老的资格,以老和尚训诲小和尚的态度,对这位新进的仁山法师,加以严厉的驳斥。由此引起了血气方刚的僧师范同学们底剧烈反抗,全场空气极度紧张,从唇枪舌剑式的辩战,几演成“全武行”的惨剧。幸得赴会各界代表底排解和制止,把章程上负责的人提出通过后,草草散会。会期终结后,我仍回南京策划全国会务的进行。仁山法师和同学们,仍留金山,依照会中计划,在寺内划出一部分房子来作会所及开办学校,积极进行。讵料在辛亥十二月二十外,金山寺暗中进行破坏的工作成熟,由库房、客堂的职事为领导,率著三四十个工役,在半夜里打进了佛教协进会会所;人少的僧师范同学,大半受了伤,仁山法师就是受重伤的一个。这场风波闹得不算小,监院、知客、副寺和许多工役都被法院逮捕拘押。我事前毫无所闻,后来在报章上看到这种消息,佛教协进会受了这个打击,无形中陷于停顿了。</P>

    我对于佛教协进会所定的章程及宣言,虽极和平,然有一次演说,曾对佛教提出了三种革命:一、教理的革命;二、教制的革命;三、教产的革命。第一、关于教理的革命,当时的佛学丛报曾加反对。我认为今后佛教应多注意现生的问题,不应专向死后的问题上探讨。过去佛教曾被帝王以鬼神祸福作愚民的工具,今后则应该用为研究宇宙人生真相以指导世界人类向上发达而进步。总之、佛教的教理,是应该有适合现阶段思潮底新形态,不能执死方以医变症。第二、是关于佛教的组织,尤其是僧制应须改善。第三、是关于佛教的寺院财产,要使成为十方僧众公有──十方僧物,打破剃派、法派继承遗产的私有私占恶习,以为供养有德长老,培育青年僧材,及兴办佛教各种教务之用。这些主张,在章程上都没有明显规定,但实含有此种趋向,可待时议决施行,惜该会不久即遽行夭折!</P>

    经过金山风潮后,江、浙诸山长老于上海发起组织中华佛教总会,由八指头陀商量将佛教协进会并入中华佛教总会,因此中华佛教总会成了全国统一的佛教最高机关,辖有省支会二十多个,县分会四百多个,佛教会、大同会等组织亦自行解散。总会办有佛教月报,由我负责主编。元年冬天,八指头陀为保护寺产入北京请愿,事未竟而圆寂,会长由冶开挂名,静波、应干等办事不力,佛教月报仅出至四期便即停刊。佛教总会于民国三年被静波改为中华佛教会,自任会长,会务无形陷于停顿。我于佛教月报停刊,早不预闻会务。到民三欧战起后,遂至普陀闭关,我的佛教改进运动,在此暂告一段落。至民四,由预备帝制自为的袁世凯公布内务部所制寺庙管理条例三十一条,明令取销了佛教会,全国便没有佛教改进运动可言。</P>

    第二期</P>

    甲 理论的集成</P>

    我的佛教改进运动的第二个时期,是从民国三年至十七年间──二十六岁至四十一岁。民国三年秋起,在普陀闭关的三年中,一方面著重在个人身心──戒定慧──的修养工夫,同时对于律藏和小乘的经论,大乘曼殊、龙树的一系经论,弥勒、天亲一系的经论,以及台、贤、净、密、禅诸部,都一一作有系统的研究。我国固有的诸子百家底学说,和从西洋译来的新文化,亦时加浏览。由此种身心学术的修养而感发出来的思想,便演成了当时的各种著述。</P>

    从民国三年至六年间,把我从前研究佛法的基础,更扩大而深造了。过去我仅于禅宗、般若及天台教理深有领悟,贤首、慈恩稍有涉猎;这时我却把唯识、三论精刻研究,在整个的大藏典籍中,对大小乘各宗加以比较和综合。我经过这番钻研的工夫后,所构成佛学整个体系思想,就和从前迥然不同了。</P>

    民国五年,我著有首楞严经摄论,佛学导言,这可以说是对于佛教大小乘的教义,有个大体的判定。中国原有的十三宗,我把其中的小乘成实和俱舍归附于大乘,并并合涅槃、摄论、地论总为大乘八宗。在八宗的教理和历史,作分别的综合研究之后,在佛学的基本的宗旨上,一方面看到各宗的殊胜方便,一方面看到各宗都是究竟平等。对于中西古今的学术,亦多有说明,如著有古学的周易及荀、墨诸论,今学的破神执、订天演、辨严译与教育新见、哲学正观各篇。</P>

    为欲根据教理、教史以树立佛教改进运动的理论,我又著「僧伽制度论”和较简略的“人乘正法论”。僧伽制度论是对出家僧伽的集团生活,加以严密的修整,使其适应时势所宜,成为合理化的现代组织;建立真正住持佛教的僧团。这论所拟的整理计划,全是根据原有住持三宝的僧律仪演绎出来的,可以说是现代僧伽的规律。因为、佛在世时制定的比丘律等,就是僧伽制度;故古代丛林创设的清规,也从佛陀所制的规律沿革而来,不过因为风尚俗习不同的关系,古德根据佛陀制律的根本原则,另创适应当时当地环境需要的规矩。佛教从印度传至锡兰、缅甸等地,因锡兰与印境毗连的原故,直至现在,尚多分保守佛陀原始所制的律仪;惟传至西藏、中国、日本等地,就因气候风俗等环境全然差异,佛制的律仪──除了根本──和僧伽生活的方式,不得不随著而改变。由此可以证明佛教律仪每因其所流传的地域而迁易,如中国的隋、唐间,僧伽律仪就演变到丛林和小庙的僧制,这也是说明当时须要这样的僧团,方能住持当时的佛教。但这种制度,是只适宜于中国帝制时代的,一入民国,即不能不有所更改。</P>

    在整理僧伽制度论中,并附有佛教正信会的纲要。僧伽制度的整理,是在改组出家佛徒;而正信会纲要,是在组织在家佛徒。这纲要的提示,为依著人乘正法的理论去实行,目的是使在家佛徒对佛法由真正的理解,而起正确的信仰──对三宝起清净的信德,明因果业报,实行五戒十善。这不仅应用于个人,而且应用于家庭乃至社会国家之间,建立人与人间的道德能力,以这道德能力改造社会国家──,构成佛化的伦理、政治、经济的新社会。这就是以极普遍极广泛的人群为对象,依著大乘菩萨精神的组织──佛教正信会。</P>

    佛教在中国历史上,曾有不少的演变。自从隋、唐一度的隆盛后,宋、元以降,渐渐就消沉下去;至清朝末年,更是佛教最衰颓的时期,也就是佛教兴亡的一个重要关节。这也是由于国家政治底变革,致形成这种情况。辛亥革命成功,中国既成立了共和立宪的国家,僧伽制度也不得不依据佛制加以适时的改变,使成为今此中国社会需要的佛教僧寺,这就是我作僧伽制度论的动机。在僧伽制度论,我一方面想对在家佛徒作个极普泛的大联系,一方面致力于提高僧伽地位,这是我在当时对于佛教改进运动所发生的理论。关于住持佛教僧伽,要经过一个严格的长期训练,养成高尚、优美、完善的德学,以佛法为修学实习的中心;旁参以近代的思想学说,准备作宏扬佛法的僧伽,真正代表佛教的精神去救世救人。 而住持僧的数量不必多, 但求质的提高,然亦以为无减少当时僧数的必要;我的计划是要全国的僧众,每个都真正有住持佛教的资格。正信会是以摄化在家信众为目的,重在将佛法普遍深入民间,使全世界的人类,都变为佛陀的信徒。这和僧团组织大不相同,僧团是住持佛法,这是专为佛教普及人类。我国古来的佛教制度,全以出家人为代表,在家佛徒没有独立组织,要实行佛法即须出家,在家是不能的;而且素有学佛要待年老和摆脱家庭环境的思想,故在家众没有离开出家众的制度。我觉得这是一种错误,故有在家与出家分别组织的制度;出家佛徒要提高其僧格和地位,能真正住持弘扬佛法,使人们崇仰为导师;在家佛徒则使其由研究信解佛法的学理,行为则以社会道德为基本,实行五戒十善之人间道德,改良社会、政治、文化、教育、风俗、习惯。这种平易近人的道德规律,最易于实行和普及人间,使人人都可以学佛,都可以做一个佛教徒。当时我对于改进佛教制度,有这样理论建立,我虽在闭关的时期没有作其他的活动,却集成了我对于改进佛教的理论。</P>

    民国六年出关后,下半年有人请我到台湾讲学,我顺便往日本考察佛教,大概一个多月。所到的地方,只有神户、大阪、和京都──京都是日本的西京,明治维新前的京城──,虽然没有去到新都的东京, 但佛教的中心仍在西京, 故考察的结果,觉得日本佛教很多与我的僧伽制度论吻合之处。日本佛教各宗都有一个严密系统的组织,一宗有一宗的宗务院,管理全宗的行政;寺院分成大小等级,某种事应该是某种人去办理,都能“人尽其材”去分配工作。各宗同样办有佛教教育,小学、中学是普通的,大学则专属某宗,是某宗所办;社会的文化慈善等事业,皆有多方活动。这些都和我的僧伽制度论所拟的计划不谋而合。</P>

    但日本虽有各宗系统严密的组织,而没有全国佛教最高的整个管辖机关。那时有一个佛教联合会,可是在草创时期,且有几个专尊自宗的宗寺反对参加。因为、日本佛教是各宗各自为政的,故力量分布在各宗的身上,形成了宗派的信仰,没有整个佛教的信仰可言。关于分宗,各宗有各宗的宗寺等,我在僧伽制度论中亦有论及,但我主张有行教院和持教院及佛法僧园的总团体;且在家组织的正信会,对佛教要有统一的信仰,绝不能和僧寺一般的分宗,应以三宝为唯一信仰的对象。日本虽有佛教联合会的组织,但甚松懈,未见健全,实不及我计划的佛法僧园组织的严密。故觉得我的僧伽制度论,有其分宗的长处,无其分散信仰力量的短处。关于日本佛教教育,我亦作了一番的考察,备作回国后办佛学院的参考。这就是我理论的建立,和从日本考察证明了我的理论底结果。</P>

    乙 运动的复活</P>

    从日本回国后,民国七年我在普陀山宣讲佛学,由黄葆苍──大慈、蒋作宾、陈裕时等听讲之结果,到上海联合王一亭、章太炎、刘笠青、史裕如、张季直等,创办觉社,刊刻关于我的著作,如楞严经摄论等;并编发觉社季刊,作文字的宣传;一方面又随时开会,演讲佛学。而我的改进佛教运动,也就从此复活起来了。当时欧战未停,很多人都感到科学愈昌明,物质愈进步,侵略者屠杀人类的利器亦愈猖獗,世界人类真正的和平幸福更得不到保障。觉社是以佛法来作救人救世的和平运动为宗旨;这样以佛法作口头和文字的宣传后,各地设会讲经或讲学的,盛极一时。民国七、八、九年,我在武汉、北平、上海、广州等地讲经讲佛学。在这种风气和提倡之下,各地都有佛教讲学会和讲经会的设立,而许多佛教团体的组织,如上海佛教居土林等,亦乘时出现。</P>

    在过去讲经的法会,局在寺院一隅,祗讲给出家的僧众、和少数的在家信徒听。但自觉社风气一开之后,社会群众对于佛学起了研究的兴趣。我提倡这种讲学的目的,是想以佛法真正应用到救人救世上, 即我所说的由正信佛教以实行“人乘正法”;但仍不忘另一方面的重要作用──僧寺制度改革,使僧寺真成为弘法利生的机关,养成真能住持佛法的僧材。整理僧伽制度论,曾在民国九年的海潮音印行。但仍不过是一种理论的公布,尚无任何根据地去实行。那时、全国既无一个有系统组织的佛教机关,连各地方的僧众团体也没有,有的只是“各家打扫门前雪”的寺院而已。政府对于僧寺,也祗有寺庙管理条例的具文。因此、我对于僧寺的改进,当时只想就原有的一个僧寺而先行著手整理。</P>

    民国十年春初,我接管净慈寺,这是杭州有名的古刹。虽是一个丛林,但内里情形非常腐败。我接管此寺的动机,是深想以此为实行著手改革僧制的根据地。在初到的数月间,即竭力著手内部的整理,费了不少的力,才稍为有点头绪。因净慈寺是永明寿禅师的道场,我把禅堂改为禅净双修的角虎堂,并筹设永明精舍,以作研究佛学,栽培弘法人材的地方。当时的风气不比现在,因为整理净慈寺的关系,引起杭州诸山僧的忌嫉,他们怕我把净慈寺整理好了,使他们相形见绌。而寺中囿于恶习不甘拘束的退居与老班首等,勾结了诸山寺僧及豪绅军人,到六月间,便假借名目,向我大肆攻击。但当地的官绅,也多对我同情而拥护的。秋天、我到北京讲经,京人士亦多遥为声援,大有相持不下之概。在这种恶势力之下争持,我觉得有点徒耗精神力量;次年就让出净慈寺,这是我著手实际改革僧寺得到的障碍。</P>

    又我曾以“人工与佛学”一文发表在海潮音,内容是说僧众对于资生事业,在不违背佛法原则上,都可以工作, 不妨仿效半工半读的性质, 并引百丈禅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劳作精神,证明我们要以自己的劳力取得工资,把剩余的时间来研究实行高深的佛学。当时因苏俄革命成功,共产党的思想很流行中国,如果自己不有生产工作就等于灭亡,故僧众都感到有工作的需要。由于我这样的提倡,遂生了后来所谓农禅、工禅的流行语。在另一个时候,我又发了“职业与志业”一文,说明分开职业与志业的重要性。这是专对一般广泛的佛教徒而言的,要他们不要存学了佛不做事的念头,要一方面勤于职业,一方面研究佛法。这篇文章也发生了很大的作用,当时有过一班职业青年组织了佛教利济会,曾作过热烈的运动。</P>

    依照当时各行有各行的行会设立,我又提倡“僧自治会”。意思是说:僧众应该实行独立自治,自己管理自己,不受地方豪绅的压迫。当时地方人士,往往利用“十方”二字发生干涉,连法院的法官也弄不清,都以为“十方”僧寺是指地方人民而言,故时有自称“十方”驱僧提产的事件发生。他们实不知道“十方”是指的十方常住僧伽,故我针对他们的误解而有组织“僧自治会”的提议,但这理论始终未见实行。</P>

    民国十二年,我著有“志行自述”,讲我作改进佛教运动,著重整理僧伽制度和大乘菩萨行。这篇文章的内容,就是后来常为人引用的“志在整理僧伽制度,行在瑜伽菩萨戒本”这两句话。</P>

    民国十二、三年,同时有实际行动的,就是在庐山建设大林寺的讲堂。初时的组织极简单,在一间木屋里,陈了一些桌椅,不特没有举行什么佛教仪式,就是连佛像也没有;但干起事来却极有精神,因为那里是国际避暑区,中外人士大都信仰基督教,差不多是耶教徒的势力范围。我们在庐山演讲佛学,无异走进了基督教区宣传佛法;当时来听讲的,也有外国洋人的耶教牧师。于是我就很想联合世界佛徒,作国际佛教的运动,使各国人士都能信受佛法,就创组世界佛教联合会。十三年,不特日本派代表来参加讲演,就是德、美及芬兰等也有佛学家来加入,这是一种广泛轻松的运动,不能说是佛教国际的组织,只可说是国际佛教徒的聚集。</P>

    日本参加了世界佛教联合会后,要求第二年在日本开会。后来经过双方──中、日──讨论,把范围缩小了,改为东亚佛教大会。为著要派代表去日本出席,觉得全国无一个代表佛教的最高组织,我国代表实无从派遣。故民国十四年上半年,我在北平讲经时,提倡组织中华佛教联合会,即进行章程备案,江、浙、赣、鄂、川、湘等省,亦起而组织省联合会,但未能每省都有,故不能全国整齐划一。由此,下半年出席日本的东亚佛教大会代表,推派了二十八个。</P>

    民国十五年,国民革命军从广东打到湘、鄂而至赣、皖、江、浙。因为那时国民党容共的关系,故共党宣传社会革命的工作非常活跃,大有实行共产的危险,所以僧众大起恐慌。同时、开封有破坏僧寺的举动,当时很多受过僧教育及未受过僧教育的人,纷纷来问我有何对付之策,故我有“僧制新论”之作,因觉得前著僧伽制度论已有些不能适应那时的环境。新论说明中国只有二十万僧众,以当时趋势而论,若不注重生产事业,光受别人供养自己,那是靠不住的;故就二十万僧众中,以十六万或十八万作生产事业,选出二万或四万作修学及弘扬佛法的住持僧,这是适应当时环境而发的理论。及民国十六年,国共分裂后,国家社会对于佛教情形渐好,寺产亦渐可保障,僧众不像以前那样惊慌了。但在国民革命的趋势上说来,主张革命民权,不革命者无权,革命空气仍极浓厚,大有不革命不能生存之概!故僧众亦觉得有革命的需要,曾受过僧教育的僧众,咸以为:佛教不革命就不能适存,非来个佛教革命不可。可是只有空论而无系统的组织行动,甚至有离开了佛教立场,成为俗化以革掉佛教整个生命的;也有以佛教没有办法,随著旧势力而意志消沉的。当时我就作了一篇革命僧的训辞:“中国的佛教革命,决不能抛弃有二千年历史为背景的僧寺,若抛弃了僧寺以言广泛的学术化、社会化的佛教革命,则如抛弃了民族主义而言世界革命一样危险”!</P>

    我举出了他们的弊病和佛教革命俗化的危险后 , 就指出一个佛教革命的根本办法:</P>

    最根本者,为革命僧团之能有健全的组织。其宗旨为:1.革除:甲、君相利用神道设教的迷信;乙、家族化剃派、法派的私传产制。2.革改:甲、遁隐改精进修习,化导社会;乙、度死奉事鬼神,改资生服务人群。3.建设:甲、依三民主义文化建由人而菩萨、而佛的人生佛教;乙、以人生佛教建中国僧寺制;丙、收新化旧成中国大乘人生的信众制;丁、以人生佛教成十善风化的国俗及人世。</P>

    这其中,关于佛教革命的僧制,则为佛僧主义;至于佛教普及到民间的,则为佛化主义,佛国主义;文虽简略,义甚扼要。僧制论、 正信会理论的精要, 都含摄其中。当时唯一希求,是要有主干的组织去依次进行。</P>

    我作这篇训辞的本旨,不是公开发表,是给与从事改进佛教运动的现代僧伽社去作实际运动。可惜大醒、芝峰在现代僧伽发表了我的训辞,以致成为文字上的东西。而现代僧伽社亦仅改为一个月刊社,不能组织成革命僧团。那时、我因预备好欧、美之行,故对于此事亦未能顾及,而十八年冬演为会觉、慈航等在安庆迎江寺昙华一现的失败行动。而我发表人工与佛学,志行的自述,僧自治会等言论,与提倡世界的中华的佛教联合会之组织,亦为此期运动的波澜。</P>

    丙 学院的创建</P>

    十一年春,我到武汉讲经,商量改进佛教,须有基本干部人材的养成。得著李开侁居士等援助,平空产生了武昌佛学院。课程参取日本佛教大学,而管理参取丛林规制,学生在家出家兼收。第一期是造就师范人材,毕业后,出家的实行整理僧伽制度,分赴各地去做改进僧寺及办理僧教育的工作;在家的依著人乘正法论去组织佛教正信会,推动佛教到人间去。这就是改进佛教理论底进一步的实施,也就是改进僧制过程中一个重要的关键。</P>

    武昌佛学院以前,虽有观宗寺的宏法社及月霞法师华严大学的设立,但这不过是养成讲说天台宗或华严宗的讲经法师而已!干脆说一句:就是讲经法师的养成所,与我造就改进整个佛教的人材相差得很远。后来各地创办仿效武院的佛学院渐渐多了,如常惺法师在安徽、闽南、杭州、北平等地办的佛学院等,都受了武院风气宗旨的影响。从我造就出去的人材中,办开封、九华、岭东、普陀等佛学院,和武院有连带的关系,更不待言了。</P>

    在我办佛学院的本意,是想第一届在二年中速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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