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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丙申正月)

    初一日晴。除夕寒颤,微发热,祀灶后疲不能兴,遂未入贺正旦。晨起在先师前行礼,复拜祖先。饭后祝高阳师寿。至董宅拜年,大风起,即归。董希文、效曾两叔岳均枉过。

    初二日晴,寒甚。饭后拜南城客。拟取宋、元、明诸儒切要语编成一书,名曰《正修要录》,为朝夕玩味之资。不分门户,朱、陆、薛、王并录,唯取其于养心持躬之道有益而已。今日为始,编《周子语》八条。

    初三日晴。国忌不拜客。编《明道先生语》。晚,落神影。至劳闿忱处赴刑部提调诸君之约(汤温丈、熊再卿、鹿粹斋、闿忱),缘十二日团拜请余主戏也。粹斋云《鹿忠节遗书》刻有三种,他日当见赠。

    初四日晴。拜北城客,掌灯始返。

    初五日晴。拜城外西路客。编《伊川先生语》。

    初六日晴。皇上祭祈谷坛,臣毓鼎往迎驾。三点钟起,七点钟归。编《伊川先生语》。

    饭后率成、娴游厂,购《理学宗传》。夜,肝疾,不快。接家信并京松银壹百两(去年十二月十三日发)。又伟臣、季超、薇阁信。

    初七日晴。拜中城客。

    初八日晴。饭后游火神庙,购得旧铜炉一个,价十二千。晚,赴汤温丈之约。编《康节先生语》。

    初九日晴。岳母来,竟日未出门。傍晚访志先。临眠陡觉眩晕,伏不能起,良久不愈,请西丈来诊。

    初十日晴。一日养病。济帆来谈,交来房主纯益诚糖行去年清账。吴子清丈送来诰轴两分,毓鼎以恭遇覃恩封先考为中宪大夫,先妣恭人,又本身妻室封。

    十一日晴。接次伯信,惠州发。编《横渠先生语》。饭后偕橘农游火神庙,见有《孙夏峰全集》,以价太昂,未购。

    十二日晴。刑部湖广馆团拜,请余提调各戏,适己未亦在馆团拜,竟日观,夜半两点始返。

    十三日晴。编《上蔡先生语》。饭后拜东城客。

    十四日晴。编《上蔡语》。消寒第七集,余作主人(梁铨院、段春岩、叶鞠棠、张逊之、张季瑞、陈苏生、曾重伯、徐研甫,皆己丑同年也),在云山别墅与重伯剧谈,多奇辟切至之言。

    十五日晴。采涧生日,演大傀儡戏。吴稚初、董吉甫、受之来。女客散已不早,十二点钟始散戏就寝。

    十六日晴。拜西城客。

    十七日晴。丑初三刻十三分月食,至太常寺救护,寅正三刻复圆,行礼而返。天甫黎

    明,苏诲卿来开学。未刻,至松筠庵赴重伯之约,消寒八集也。重伯出示所释《诗经》,新奇多心得处。上灯至效丈处赴约。

    十八日晴。常府同乡江苏馆公请任筱沅河帅。散后至安徽馆。乙卯团拜,有《春秋配》全本,情节甚佳,十一点钟返寓。发伟臣复电,又广东电,均托志先。

    十九日晴。写信(觅渡桥庄)。午刻至聚宝堂赴秋审处之约,大醉而出。拜东城外客。

    在车屡眠,为老刘唤醒,抵家上灯。

    二十日晴。大风,不出门,编《龟山先生语》。

    二十一日晴。为成儿讲《尚书》,因与诲卿讲说今古文源流,发明《尧典》大义两处,诲卿叹为闻所未闻,自幼至今无人如此说法,盖俗学之误人久矣。饭后约温丈、叔南、橘农、志先手谈。晚,备酒肴,并约效丈。秦云来议团拜戏,留之侑尊。橘农交来曹根生令嫒八字(乙酉十二月初九日辰时生),将与成儿缔姻也。客散,采涧忽肝厥不省人事,请西丈诊视。

    诲卿闻余说经,始有意于经学。余即令其治今古文《尚书》,盖余于此经,曾用数年心力,略知义类也。

    二十二日晴。拜东城内客。拜年事告竣。为子蔚请感冒假。

    二十三日晴。发广东信。至馀庆堂祝罗小山同年尊严慈寿。访春岩未值。归寓细看《书•金滕》一篇。署中知会廿五日引见讲官,开去衔名(旋改三十日带领)。

    二十四日晴。竟日看《高景逸先生语录》(《明儒学案》)。

    二十五日晴。再访春岩未值。诣二妹少坐,又至董处,傍晚始归。灯下静看《廉生节公语录》,颇觉当下有省。读先儒书十馀年,近始略有入处。

    二十六日晴。竟日写家信(为龚承祖办荫袭需费四十金)。又复季超丈信。访橘农,交去所择过定吉期,托其转达根生。偕橘农至广和,今日橘本有约也。夜雪。

    二十七日竟日大雪,平地深尺许。自冬迄春,滕六君第一次税驾也。发第一号家信(全泰盛信)。又作信一纸,并南中托购各件托江霄纬大令携苏转交班船带常(第二号),因访霄纬面托。又陆太师母吕庭芷丈两公幛均托霄纬带。

    二十八日晴。消寒第九集,在云山别墅,擘芙主人。积雪初晴,郊原含润,楼外垂杨皆有青意,西山爽气落杯酒间,凭眺久之,心旷神怡,不复知有红尘十丈矣。

    二十九日晴。接岳丈筠墅先生信,知已挂牌,仍回应山本任。焚香泣告先室管恭人。

    盖恭人得疾,半由此忧郁而然也。内附史仲屏丈信。又接杭州史静伯丈信,均轮船来。孟常患病颇剧,延西岑丈过诊,未来。

    三十日晴。四点钟至景运门朝房,六点半钟乾清宫见开坊者六人(余名第六),编检十人(李伯虞庶子绂藻当头)。西丈来诊。饭后酣眠一时许,刘心斋自乡来就子蔚馆。

    二月初一日晴。接叔元兄信。孟常因病还乡。得子蔚柬,知已到京,因访之,稍话别后事。又至宝兴隆一行。灯下看《理学宗传》末卷张无垢、杨慈湖、罗近溪、王龙溪、周海门五家语,阅之终卷。龙溪之学却失师门宗旨,后人因龙溪而并集矢于阳明,则过矣(龙溪立身却无可议)。齿痛特甚。

    初二日晴。复辑《安徽地志》。至湖广馆吊曾慕陶通判夫人之丧。答拜陶郢声大令,诣冯蓬塘前辈,均未晤。子蔚来谈。接江西朱点生大令(兆麟)信,并寄赠元史、明史纪事本末。灯下看《宗传•顾泾阳语录》,语语开心,语语透宗,夏峰先生目为通儒而列之十一子中,不虚也。接徐伯闻信,并炭敬十两。

    初三日阴。社稷坛迎送,令郑贵往递职名。徐班侯来为赞儿诊疾。橘农来,云根生允于廿五日过定。午刻至会馆祭文昌帝君,到者仅五人。灯下读《泾阳语录》毕。语多心得,别有领会。读书须办此一副眼光。夜,雪。

    初四日竟日大雪。饭后至安徽馆,赴辛卯团拜之请,上灯归,雪益甚,顷刻半尺许。

    初五日雪。彭用侯大令(锡蕃)自江右解饷到京来见。一日写应酬各件,腕力为疲。

    灯下看《宗传》冯少墟、高景逸诸先生语录(此书大致看一遍迄。除宋五子外,余最喜明儒顾、鹿二家,惜不得其全书读之)。

    初六日晴,竟日狂风如虎,寒甚。随意检《明史》列传,凡阅四卷。复盛杏丈信。申刻赴沈酂廷之约。

    初七日晴。娴女生日。一日看《元史纪事本末》十馀卷。英宗南坡遇弒,晋邸以世祖嫡曾孙就近入承大统,在位五年崩。太子即位,改元天顺。名分既定,统绪亦正,周、怀二王分封已久,安得干之?愚意泰定、天历之际,当书“帝崩,太子即位”,下即以“天顺”

    纪年,而于文宗之起兵则直书“图帖睦尔反,帝遣某某讨之”,下历书图帖睦尔陷某郡、陷上都,帝不知所终,梁王禅、丞相倒剌沙等死之,图帖睦尔称皇帝。如此叙列,史法始严。

    复谢李梅生、钱新甫两同年信,托金甸丞同年附寄。

    初八日晴。两日月昼现于东方,竟日不隐,入夜月色倍明。此阴盛阳微之兆也。天道不远,殊切杞忧。一日复辑《安徽志》。访春岩同年。灯下看《元史纪事本末》。

    初九日晴。看《元史纪事》讫。为诲卿改文一篇。复辑《安徽志》。傍晚访橘农。接房山书院信,出去生童课题。

    初十日阴。复辑《皖志》。又复辑《湘志》。灯下看《明纪》甚久。

    十一日晴。接叔坤信,并同知衔实收。又接瑾叔信。为叔沄、润泽各改诗两首。饭后谒徐、孙两师。

    十二日晴。皇上祭文昌宫,臣毓鼎至神武门迎送,日出时归寓少寝。复辑《湘志》。

    至宝兴隆一行。又访润夫、巽之,均未值。诣江苏馆赴苏生同年之约,少坐,即至秦韶臣前辈处。韶臣与橘农为儿女姻亲,今日传红,余作女媒,押盘至橘处,又回韶处夜宴。

    十三日晴。复辑《湘志》。傍晚至烂面、绳匠一行,晚饭后归。

    十四日晴。复辑《湘志》毕。陆孟孚自津来,交到蔚文谢信。又接江建霞同年信件。

    温丈、润夫均来谈。复谢徐伯闻、朱点生信(徐信交温丈附寄,朱信托石位山携回)。夜,春岩来谈。

    十五日晴,一日日色无光。饭后至史馆交《湘志》功课。出城至广盛昌一行。石位山来拜,兼贻夏布、冬笋等,其子石秉壬,余礼闱所荐士也。

    十六日晴。皇上祭关帝庙,臣毓鼎至神武门迎送,冒大风而行,黎明归寓。复辑《鄂志》。

    十七日晴。西城内外拜客。昨日菜市杀太监一名,姓寇,名连瑞,通州人,素娴文墨,为两宫所赏。十二日请假五日,既销假,即进条陈凡十事:一、颐和园不宜驻跸;一、停止勘修圆明园工程;一、不宜使皇上日近声色;一、请立皇子;一、李鸿章不宜出使外洋;一、武备废弛,沿边请练乡团;一、停止铁路工程;一、铸行银元(其三条不得其详)。奏上,太后震怒,谓祖制宦官不许干预国政,立予斩决。至市,索袍褂着就,向东拜别祖茔及老母,云:“我虽系内监,然所陈诸事皆忠君爱国之心,即骈首市曹,亦可见祖宗于地下。”帖然就戮。

    十八日晴。接次寅信,并通判衔实收一纸。写岳父信,托湖北提塘带。饭后至温丈处手谈。晚饭后归(西丈来,为采涧诊疾)。

    十九日晴,甚热。复辑《鄂志》。接迎静斋信(香炉营四条陈宅送来)。拜吴颖芝下媒人请帖。至董宅视岳母病。饭后,橘农来,作半日谈。

    二十日晴。奉旨转补左赞善。傍晚,兰生太叔祖自天津来,因同至便宜坊,并约子蔚昆仲。谈至两点钟,兰翁始进城。

    二十一日晴。起甚晏。饭后答拜兰翁,久谈。出城访济帆。

    二十二日晴,热甚,可御夹衣。己丑湖广馆团拜,余提调戏局,两点钟戏散,归寓鸡鸣,疲乏已极。户部不戒于火,自二更至四更未旦,大堂、档房、颜料库焚毁略尽,所未动

    者十四司耳。

    二十三日晴。起甚晏。午刻至江苏馆赴庞劬庵、李玉丈两丈之约。席散回寓,易便服至福隆堂赴陈延堂同年之约。

    二十四日晴。毛艾生招同丰堂,辞。

    二十五日晴。巳刻至詹事府上任,谒圣拜印如仪。右赞高熙廷丈亦同时到任,在端范堂略谈(左右春坊各一印,俱系紫花司经局印,无清文,尚系明印)。为成儿定亲,男媒橘农,女媒颖芝。三点钟发盘,五点钟回盘。设席请媒,秦韶臣、吴子蔚两前辈,吴子和、沈酂廷、冯志先、效曾五叔岳、雅初妹丈作陪。(效丈交来京松银四百二十四两,嘱转汇常州。)

    二十六日阴。引见讲官。四点钟至景运门朝房,七点钟乾清宫引见(张野秋年丈当头,是日适得祭酒,旋圈旋开)。归寓少寝。接吕椒舅信,并京松银百两。又接仲屏丈信。今日忌辰,照例素服,惟太常寺官员进斋戒,铜人及铜版则补服挂珠。傍晚,采涧忽发肝厥,逾时始愈。李玉如招同丰堂,却之。

    二十七日晴。一日谢客。姚本泉来谈,述及俄国近来遍建文庙,国人皆教以习中国经书,听此,其志不在小矣,不胜杞忧。夜发肝疾甚剧,黎明始得安寝。

    二十八日阴。一日疲倦。本泉来谈,云:查明司业与左右赞并较俸:左深右浅,则题本嵌司业于左右之间,左浅右深,则司业当末;左右皆浅,司业始得当头,盖左右赞有一人俸深,则司业皆为所压,不能驾而上之也。饭后,诣子蔚散闷,以史恒甫史馆功课费交清邱振声(三百十八金)。

    二十九日阴。写第三号家信,交全泰盛寄,内附复瞿熙孙信,又效丈寄余宅银信。申刻至青梅居赴石蘅丈之约,冒雨而归。子蔚来谈,交还二百二十金,十二点钟始去。

    三十日一日落雪珠,积地数寸。天甚寒,御重裘。写致景苏丈信,托董处附寄。考求明中叶河套形势,遍检舆地诸书,得其大概,而小地名仍不可知。灯下偶检唐李肇《国史补》,有一段云,赵辟弹五弦,人间无其术。辟曰:“吾之于五弦也,始则神遇之,终则天随之。

    方吾浩然,眼如耳,目如鼻,不知五弦为辟,辟之为五弦也。”此数语可以悟为学之道,吾人用功精专,要当如此。细玩右军《感怀帖》四十九字,颇知用笔运腕之法。

    三月初一日晴。访耕生未值。复迎静斋信。批阅书院卷数本。闻二妹病,往视之。(接朱颂青信,许介侯送来。)邱振声来谈,交去虞汝森京平足纹壹百两,托其捐誊录。

    初二日晴。批阅书院卷。访根生,嘱其撰孙燮师寿文,因至松竹斋定屏。在文友堂小坐,买《四书本义汇参》一部。

    初三日晴。引见讲官。三点钟出门,道路泥泞。抵东安门,天已黎明。皇上至中和殿看版,回乾清官引见。(李荫墀侍讲〔殿林〕得讲官。)窃见天颜清减,深以为忧,竟无人敢以摄养之说为圣明告者。又是日各衙门皆有引见。朝仪不肃,衣服不齐,敬事之忱渐凌夷矣。

    回寓少寝。接常州第一号信(大哥、五、六弟均有信),并银四两。五、六弟见余拍照形容憔悴,谆谆以节劳养心相规,吾弟爱我之切,为之泣下。饭后人颇不适,诣子蔚散闷,与子和围棋一盘。温丈枉过。

    初四日晴。皇上祭先农坛,臣毓鼎往午门迎送。三点钟出门,八点钟归寓,解衣酣寝。

    阅课卷讫,托苏试之带回,并函致刘琴斋,约明十四日往房山考课。夜雨。

    初五日晴。饭后视二妹病,顺至董处一行。夜颇不适。

    初六日晴。未刻至江苏馆赴徐拙庵、陈梦陶两丈、朱梦霆、曹敏斋之约,席未终先行,至聚宝堂赴黄肇青之约。接崔子禺信(回信寄武昌省城戈甲营褚姓)。今日为中丞公忌辰,竟未拜供,且出门赴宴,恍惚荒唐一至于此,可恨可叹!

    初七日阴。接季文五太叔祖信,内有六太叔祖信一封,银二千两(源丰润来)。春岩过谈,交来己丑直年账目图记,久谈乃去。写孙师寿屏一幅。晚,至嘉颖赴温丈之约。夜,渐雨。

    初八日晴。一日杜门谢客,写寿屏七幅。傍晚,至宝兴隆一行,送还龚(承祖)办荫袭费四十两,又前欠首饰账四十一两零。又大兄大兴县起复文书托其投顺天府。又次寅、叔坤两照托查捐案曾否到部。又史子举注册事。

    初九日晴。写寿屏四幅讫,因送松竹斋装轴加匣。申刻至同丰堂赴志先之约。归甚晏。

    初十日晴。写复仲屏丈、子禺丈、瑾叔信。为成儿讲《盘庚》,颇窥见当日事势神吻。

    《盘庚》佶屈聱牙,昌黎尚苦其难读,然细玩文脉语气,或语之以理,或胁之以势,或动之以情,曲折顿挫,煞是有味,朗诵数过,颇有自得之乐。傍晚,作“惜花意欲春常在”试帖一首,灯下写入白折。

    十一日微雨。复季文先生信,至源丰润托其附寄,因取回银票贰千两。发兰生先生信(附去苏州家信),又复余伯申信,均交局寄。写团扇一柄。临玄寓斋本《洛神赋》十三行。

    此本体势近欧柳,且时时露北碑笔意,子敬书法开北宋,玩此帖可见。接汪子渊信,论吾郡设致用局,侧重天算之非,与鄙见甚合。饭后肝气盘郁,人颇不适。

    十二日晴。祝效曾丈五十寿。又入城祝孙燮师七十赐寿。出城至天庆楼赴效丈之约。

    散后到三庆园观玉成部。

    十三日微雨。

    十四日晴。七点钟起身,赴房山,诲卿、成儿偕行。十二点钟至芦沟桥午尖,五里过长新店,二十五里过良乡县,一路平畴含润,远山送青,柳绿桃红,掩映村落,如入画图。

    久居红尘中,到此心神俱远。又二十五里到房山,风雨骤至。入东门,住北街苏济帆处,疲乏,早寝。

    十五日晴。拜地方官及各绅衿。在书院少坐。饭后偕济帆至纯益诚粮行一行。

    十六日晴。至书院开课(生文题“父作之,子述子”,童文题“子曰:惠矣生童”,诗题“三月春阴正养花”)。斋长刘琴斋(青绶)、常六斋(履一)设宴相款,邑令许东藩(元震)作陪。席散登城东南隅魁楼远眺。申刻,济帆寓中设酒肴,坐客八人。客散拈笔拟作生题,后二比颇觉才气纵横。

    十七日晴。济帆昆仲以余疾久不平,荐其表兄张素斋(纯)诊视,云系老名医,治危疾屡见神效。自长沟延来,年六十七矣。诊脉谓余系停饮气郁,切忌补剂。为开一疏气利湿方。余问,同人诊我脉,皆谓极弱,系阴阳两亏,而君独云忌补剂,何也?素斋云:脉随人禀赋不同,君脉轻而清,本质如此,乃极贵之脉,人以为弱,误矣。因至书院阅卷,生童共十六本。傍晚出榜。申刻至县署,赴许大令之招,陪客皆地方官(学师邢殿英,号乐亭,卢龙人,其尊翁系丁卯举人)。眠前服药。

    十八日晴。再请素斋诊视,改开一方。九点钟登车。芦沟尖。六点钟抵家。得三哥信并银四十两。又罗景湘信并炭款十两。

    十九日晴。答拜各客。吴稚英来辞行。

    二十日阴,微雨。写第四号家信(并高丽参,五姑母上贺礼,赵叔泽托买各件,龚承祖荫袭照两纸),又复赵元直信,又史仲屏丈信(并高理臣年丈寄李宅二十金),瑾叔弟信(并银十六两四钱),均托周安生带。访张伯纳,值其卧病未晤。因至温丈处手谈,晚饭后归。

    成儿作四韵诗,颇见明顺。

    二十一日晴。写不列号家信(并木匣、帽笼、肥皂等),又王仲云信(并布照、磨照),托稚英带。又次伯信并诰轴,托吕廉生带。因访稚、廉二君,将信件交去。两日疲于笔墨,心中烦杂异常。晚饭后访西丈久谈。

    二十二日晴。饭后至安徽馆丁卯团拜,未暮即归。遣儿女往观剧。申刻至同丰堂赴稚英之约。

    二十三日晴。辰刻立夏称人,余八十八斤,成儿四十一斤,娴女三十五斤,赞儿十五斤,平姬七十六斤。视二妹病。诣保之师,少坐。复访橘农,借得罗念庵《广舆图》,于明

    代九边小地名极详,大可资考证。其总论、分论,指陈形势利弊,尤有用。

    二十四日晴。接刘树千信(瞿蘧圃交来)。又接伟臣信(折差送来)。因作复函仍交折差带去。写五伯信,又八叔信,又瑾弟信,又复崔子禺丈信,又复仲屏丈信,又复谢瞿庚丈信,交局寄。吕业卿舅自浙转饷来都作半日谈,述南中近事颇悉。傍晚访丁衡甫同年。又访殷楫臣,交去所索五伯一信(为张罗事)。至广和居赴西岑丈之约。

    二十五日晴。接八叔宜昌信。访俞幼珊,请其为赞儿种痘。答谒业舅,少谈而返。晚至湖广馆观剧,甚佳,一点钟归。

    二十六日晴。子蔚兄、姚本泉来作半日谈。作“以文会友”试帖一首,写入白折。致苏济帆昆仲信,恳其转请张素斋。又致邢乐亭信。曾重伯、陈粒唐两同年过谈。

    二十七日雨,甚凉。饭后至广慧寺吊庄九丈出殡,至则主人已去。因至岳母处久坐而返。

    二十八日晴。复冯申甫信(交大德通)。写致屺怀信。写应酬数件。子蔚来,因偕访橘农,同至广和小饮,兼约根生、颖芝,知己剧谈,至十二点钟始散。

    二十九日晴。至增寿寺吊曹锦涛年伯之丧兼陪吊,熟人甚多,久坐乃行。至同丰堂赴王保师之召。归寓,五舅来谈。晚饭后为诲卿、孟常详论写字之法。

    三十日晴。本泉来谈,交来伊兄乐泉大令(学康)炭敬五十金。为成儿讲《书•微子》一篇。蒿目时艰,共商去就,沉痛之音,使我刺心生感。复辑《湖北地志》。偕子蔚至橘农处,掷百官铎。晚饭后,又久谈乃归,已十二点钟矣。

    四月初一日晴。复辑《鄂志》。饭后西岑丈来作半日谈,极论处世养身以心下清静为第一义。

    初二日阴。接岳母来寓吃烧鸭。苏试之偕张素斋自房山来,因约至万福居便酌,邀济帆,他出未至。归访子蔚,纵论经史,不知宵漏三下矣。邢樾亭寄来公启足银二十二两,托为捐从九职衔兼赠余两礼,随作示复之。

    初三日晴。素斋为余诊脉,开一消导清热方。饭后至广慧寺吊心和丈之丧。归寓,适五舅在此。程少农自鄂来。上灯时,俞幼珊来为赞儿种痘。灯下看《困学纪闻•诗类》。余于此书披阅已数过矣,广见闻,长识力,为益不浅(翁氏集释旁通曲证,大有功于深省,尤有裨于后学)。窃谓小儿读经书毕后,如能以此书为之讲解,真能培植根柢,沾溉一生。

    初四日晴。皇上祭雩坛,人斋宫,臣毓鼎至午门送驾,六点钟往,十点钟归。复辑《忠义李仁党传》(橘农初辑)。傍晚,答拜数客并访雅初。晚饭后,人极不适。一夜魂梦颠倒,心胆虚怯。

    初五日晴,天燥热难堪。接南昌、常州两电,因复常电,交志先。张素斋来诊,济帆偕来,留其午饭。一日内热特甚,手足心如烙,傍晚服药。以邢樾亭捐项托邱振声。子蔚来谈。接粤东刘嗣伯信,并见赠《五史纪事本末》一百零七本(广雅书局刻本)。

    初六日晴,天仍燥热。内热略清。复辑《鄂志》毕。文友堂为觅《广舆考》一部,系万历年刻本,口口汪口口所著,有图有表有说,与念庵先生本大略相同,而多营制、马政、复套等议十馀篇(其图疑以罗书为蓝本),洵为治明史所不可少之书,索价八金,以六金得之(计两大本,方广二尺许)。日斜时诣温丈处手谈。陈粒唐同年招湖广馆,辞。

    初七日晴。张素斋来,饭后约其观剧,遣成儿代往。在家写扇、对十馀事。接吕箴舅信,因访子蔚酌写复信。腹中甚不适,即归。效丈邀广和,辞。

    初八日阴,大风。接常州电(为虞汝森事)。五舅过谈,留其午饭。客去,气逆特甚,良久未平,静卧看周密《浩然斋雅谈》上、中、下三卷,张淏《云谷杂记》两卷。龚瑞蓂自常来,携大兄信,嘱划银贰百两。效丈过谈。夜雨,颇凉爽。

    初九日晴。接八叔电。至德保魁访素斋,已于今早回房山。入城祝徐、昆二师相寿。

    至地安门外贺陈养源生子之喜。至国史馆交《湖北地志》及《李仁党传》功课。出城至同丰

    堂赴赵剑秋之约。申刻即在同丰堂请客(巢孟芒、程少农两丈、业舅、瞿蘧庵、汤伯丈、董效丈、冯润田)。

    初十日晴。请西丈为孟常夫人诊疾。龚瑞蓂来,偕至宝兴隆一行。接第三号家信(大兄、五弟)。又得常电(仍为虞事)。饭后华胥一枕,颇觉酣适。又访邱振声。祝谢味馀同年年伯、年伯母双寿。在岳母处少坐。因至广和居请客(张樊之、吴雁舟、陈粒唐、许少鹤、陈延堂、李橘农、黄肇青、丁衡甫,张、陈〔延堂〕、丁均未到)。雁舟、粒唐云,京中近闻杜鹃声唳,康节先生天津桥之叹复见于今矣。

    十一日晴,甚凉。接第二号家信,并布包、纸包、油纸包等(本托许锡珍带,锡珍在保定耽搁,转交张亦琴带来),知五弟有冬闲偕元侄北来之意,甚喜。饭后贺李毓如丈娶子妇之喜。武阳馆答拜瑞蓂。人城诣陆伯葵前辈,为业舅索信。出城贺孙莱山尚书嫁女之喜。

    问潘师母病。访戴少怀前辈。归寓,闻吴处慈甥殇去,因至二妹处少坐。往广和赴叔南之约,与子蔚同车而归。

    十二日竟日阴雨。随意看书消遣。看《东华续录•咸丰一》。

    十三日晴。瑞蓂来谈,交来上陈右铭中丞信,托为加封转寄。饭后酣眠一时许,起剃头。将赴劳凯臣之约,采涧旧疾复作,因作柬辞之。橘农来少谈。接潘奕卿信,以拾金遣邱福送交奕卿夫人,奕卿借作家用也。(西丈来诊疾。)

    十四日晴。史馆送来《儒林》、《文苑》全传稿本,归余考订校阅。李子丹年丈枉过,又交来己纂未收及待辑《姓氏目录》三册。业舅来谈,留其午饭。子蔚来约观剧,因同出至庆和园观同春部,散后在万福居小酌。灯下看《东华续录•咸丰二》。

    十五日晴。看《儒林》顾(炎武)、黄(宗羲)、孙(奇逢)、李(颙)四传,下五签。

    温丈、业舅均过谈。复谢张素斋一信,托苏试之携回。灯下看《东华续录》咸丰三、四。

    十六日晴,午后风雷微雨。西丈来久谈。接次伯信,内附致二妹信,因亲自交去,坐谈良久。晚,访子蔚,三鼓始归。

    十七日晴。写第五号家信,交全泰盛寄。陆又民自太仓来,交到季良信一封并图章一匣。灯下看《东华续录•咸丰五》。

    十八日晴,大风。谒徐荫师,请示团拜日期,谈两时许始行。又谒孙燮师,未见。答拜邹紫东、陈粒唐两同年。归寓少息,复至云山别墅,赴渠楚南之约。灯下看《咸丰》六、七。

    十九日晴。写应酬各件。未刻至陶然亭,赴冯润田之约。散,又至广和居赴温丈之约。

    二十日晴。润泽交来课作,即时删改而去。杨蓉浦年丈过谈。饭后访俞幼珊,致去谢仪二金。访济帆,视其外症。至蕴和店答拜潘朴庭(骏),泰来店答拜吕耀廷(昱)、陆又民(长康)。诣杨艺芳丈,交去次伯信一封。诣温丈,贺简守常德之喜。归寓,子蔚来谈,至一点半钟始去。以大哥起复咨署文书,托其转交。

    廿一日晴。子蔚昨谈侯朝宗有代司徒公办流贼奏议,深合今日堵剿回匪机宜。检读《壮悔堂文集》原疏,大意在委业经糜烂之区于贼,而力堵邻近完善之区,使其进不得窜,退无所掠,久必生变自毙,其法甚是,洵为办流寇之要着。连日看《东华录》广西会匪其事情形,正坐堵扼不力,以致窜出湖南,遂成勾结蔓延之势(不力扼而尾进,未有不致溃裂者,盖纵令出境,到处皆有土匪勾结,地转阔,贼愈多,倍难收功矣)。现在甘肃回匪情形正复相似。

    彼处文武不和,堵剿不力,闻已有窜入新疆、四川者,一成流寇,遂不可制,思之忧愤。雪苑文议论通透,曲折尽情,兼有韩、苏之胜,昔人讥其火候未纯,非也。午后贺李玉舟年丈嫁女之喜。因至劳闿臣处手谈,三鼓始归。

    廿二日晴。看《壮悔堂文集》数卷。午后酣眠一时许,甚矣,余之惰也。发龚萃民信并部议荫袭底稿。五舅来谈。灯下看《东华录•咸丰八》。

    廿三日晴。上陈右铭年伯信,附去龚萃民一信。入城下徐、孙两师请帖。至蕴和店送

    五舅,交去致陆孟学信,托其将存普源公栈五种《纪事本末》一箱设法运京。灯下看《咸丰录九》。

    廿四日晴。家人告米煤告罄。近来月费多至八十馀金,接济不敷,撙节无法,思之焦灼。竟日肝火极旺,勉强抑制,不免屡发,以此知涵养之难。

    廿五日晴。写应酬各件。近来以扇索书者纷至,几案堆积如山,几有分拨不开之势。

    书本不工,而横受此累,可叹,可叹!写岳父信,史仲屏丈信,谢罗景湘信,均托程少农带,因至广升店为程、瞿二君送行,将信交去。访子蔚,少坐。诣岳母,久谈。归寓,得第四号家书(大兄、五弟),内附瞿熙孙、姜伯亮二信。又得萃民信。朱梦霆送来中允题本底稿,余当头,高熙丈次之,黄慎丈又次之。继思写应酬各件,固足为累,然余书法之长进,实资于此。缘无论写屏写扇写册页,必展帖细临,从未信手涂抹,故近来于松雪及成亲王书略得其意,颇为一时所谬许。其实未尝专事临池,皆从酬应各件得来也。由此思之,烦恼之心顿消。

    廿六日晴。竟日看书。午后,温丈、子蔚、橘农来谈。

    廿七日晴。入城祝翁叔平师寿。诣徐、孙两师催请。因往江苏馆办壬午团拜。十点钟,两师均到,同年到者北榜十八人,南榜二人,尽欢而散。刘心斋引其友段锦文(字汉卿,宛平秀才,年三十一岁)来执贽,略谈而去。陈养源招饮,辞。

    廿八日晴。奉旨升右中允,内阁送来科抄,詹事府请示上任日期。拟谢恩呈稿,誊真交供事。饭后诣少詹冯莲塘前辈少坐。至松筠庵赴季端同年之约。竟日热甚,晚稍凉。发常州电。

    新授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恽毓鼎谨呈,为恳请代奏恭谢天恩事。本月廿八日奉朱笔:“恽毓鼎补授右春坊右中允,钦此。”窃毓鼎一介樗材,五年芸馆。簪毫蓬岛,欣铀金匮之藏;晋秩芸坊,忝与华资之选。未图涓报,方切冰兢,兹复巽命特膺,擢升今职。逾半岁而三迁其秩,独受恩多;抚寸心而勉竭其愚,弥思职称。毓鼎唯有常昭勤慎,益励论思,以答鸿慈于万一。所有毓鼎感激下忱,理合循例呈请代奏,恭谢天恩。谨呈。

    玉堂金殿,长垂紫珮以朝天;秋实春华,倍矢丹忱而向日。

    廿九日晴。入城拜满汉正詹阔安甫前辈、张振卿年伯,均未见。归寓,会客数人。夜诣子蔚久谈。

    五月初一日晴。热甚,不出门。接崔子禺信。傍晚,看二妹病。叔南约一善堂夜局,辞。

    初二日引见讲官。三点钟出门,至东华门天已大明,步行至西苑门外,在六项公所久坐。六点半钟勤政殿引见。微雨。(圈出当头姚丙然。)在东安门外合兴吃面充饥。因诣东城各师处拜节,午正归寓,酣寝两时。二妹病势颇剧,再往视之。接徐听涛信。

    初三日晴。入内谢恩(正詹阔安甫前辈〔普通武〕、张振卿年丈〔英麟〕、少詹绵达斋前辈〔文〕、冯莲塘前辈〔文蔚〕均到),六点钟折发下始行。至西城答拜各客。出城诣王保师拜节。阅书院课卷。酣眠一时许。闷热殆不可耐,傍晚得微雨,凉风习习,顿形爽适。两日在车中看《困学纪闻•诗类》,吋有会心。昔人谓开卷有益,信然。接龚萃民信。

    初四日竟夜大雨,至早未止,凉甚,御两夹犹不觉热。早半日料理账目。饭后,吊潘师母之丧。至岳母处拜节。又视二妹疾,已危笃,不可为。奈何,奈何!得南昌电。

    初五日阴雨。早祭神,午刻祀先,拜节。吉甫来,少坐。温丈过谈。看《东华录•咸丰十》。

    初六日晴。访橘农,交去王年值年图记账簿。往视二妹病。归寓阅书院卷。高熙廷丈、子蔚过谈。

    初七日晴。巳刻至詹事府上任,谒圣拜印如仪。出城至源丰润取来次伯款五十金,又以龚萃民信、京足银六十八两托其汇津。饭后陆续会客。看《东华录•咸丰十一》。

    初八日晴。午前答拜各客。醇贤亲王福晋于辰刻薨逝,一切典礼俱照贤王故事。小臣愚意窃谓皇帝本生考妣丧仪似宜略示崇厚,于统绪亲情两得其正。天子辍朝,百官缟素,或十二日,或七日,似不可少也。

    初九日晴。闻二妹卯刻逝世,急往哭之,在彼久坐。饭后入城,祝叔南太夫人寿。归寓写应酬各件。傍晚至同丰堂赴叔南之约。复厚兄电,托志先代发。

    初十日阴雨。西丈来,为采涧诊疾。午刻至武阳馆赴巢盟芷丈之约。散后至吴处久坐,子刻送入殓始归。

    十一日阴雨。卯刻夏至,荐馄饨于祖先。竟日不适。

    十二日晴。腹中不畅。外舅学周先生生忌,至绳匠胡同助祭。顺拜客数家,饭后归。

    接盛企贤表叔信(张明诚巡检〔国恩〕带来)。晚,甚不适。

    十三日晴。痰饮积寒,延西丈诊治,以桂姜药之。竟日养病谢客,惟以小说书消遣。

    效丈来视予疾。

    十四日晴。养病。

    十五日晴。伯母七十二岁生日,率合家大小向上磕头。男客来者苏济帆、汤温丈、汪作黼、董效丈、冯志先、吴虎臣、董受之、吉甫昆仲、苏诲卿、程孟常。一日趋跄,尚不甚疲。得姚乐泉信。

    十六日晴。未刻赴张朱南同年之约。

    十七日晴。巳刻至慈珍堂赴周采臣同年之约(粤菜颇有佳品,惜余病初愈,不敢多食)。接陆孟学信并书两箱(代取到《纪事本末》)。

    十八日阴。出门谢客,大雨骤至,急奔而归。

    十九日晴。写第六号家信(上伯母两禀,诸兄弟长信,采涧致诸嫂、弟妇信)。又复姜伯亮信,附去姜、郑、庄、徐、刘史馆功课票五张,又假金银线、蟾酥定,交全泰盛寄。

    一日作书,手腕为疲。接墨缘信并食物两种。又接龚萃民信,知汇款已收到。夜雨达旦。

    二十日晴。仆人张顺病垂危,赏给十四金,遣其甥护送回景州。从四眼井姚君处取回五种《纪事本末》一百零七本(《通鉴》、《通鉴长编》、《宋史》、《元史》、《明史》),广雅书局刊本,《长编本末》初见,其书纪载北宋一朝典章、人物极为详明。《宋史》既嫌繁芜,《东都事略》又稍简质,得此殊便稽览,惜南宋数百年无如此一部好纪载也。午后无事,因检阅《真宗亲征契丹》一卷。傍晚答拜夏闻牧、朱点生,未值。访橘农,少谈。又问高阳师病。

    夜颇凉。梦侍先君,谈颇久。先君又问不肖病状,就案诊视,论治法甚详,惜寤后不复记忆矣。

    二十一日晴。复刘嗣伯信,交森昌寄。午后杨艺丈过谈,盛称锡山新开纱局之利。吊潘师母,己丑公祭。归寓,宝龢年同年来谈。竟日腹痛。夜雨达旦。灯下看《长编本末》卷一。

    二十二日阴。辰刻在馀庆堂路祭潘师母,值二妹发引,亦至大街,因送殡至妙光阁。

    午刻襄题神主。又吊萧福成太夫人之丧。归寓,管丹云丈来,久谈。访西丈,请其诊疾。灯下看《长编》卷二。夜甚不适,发热心悸。

    二十三日阴。静坐养疾。看《长编》卷三。饭后吊李子丹年伯母之丧。顺道答拜数客。

    诣岳母处问疾。偕效丈至广和居赴温丈之召。

    二十四日阴。看《长编》卷三、卷四(卷五、卷六、卷七皆阙,卷八阙半卷)、卷八。

    邱福以《杨忠愍集》求售,以三千文得之。看年谱一本,见其早年穷苦之况,在狄道典史政

    事恩惠之及民,末年受罪之惨,令人感奋悲咤不能自已。又看训子遗笔。傍晚,疾复作,手足厥冷,继以发热。夜,大雨达旦。

    二十五日晴。疲甚。竟日静卧,看《长编》卷九至卷十三。味馀、蔼卿、橘农、根生来谈。以金汉良誊录功课各费二百三十六两交邱振声。

    二十六日晴。养病。看《长编》卷十四。校勘史馆《儒林传》。闻王云舫少宰(文锦)

    捐馆。余前年大考卷出少宰手,少宰欲列之一等,为诸公所抑。去年见菘耘五伯谈及,尚为惋惜。其实余与少宰向来未通一刺也。大考例不认师生,然知己之感,中心藏之矣。月馀不看宋儒书,觉胸次烦杂鄙吝,殆不可耐。今日偶因校勘《儒林传》,检查《学案小识》,随意看玩一二卷,即觉有检束警醒意,方寸间略得清泰,以此知性理书之无刻可离,思之奋然自勉。得刘景陶信,已署奉天安东县。

    二十七日晴。随意检《明儒学案》,看庄渠、白沙语录。饭后子蔚来,作半日谈。子蔚谋宽心养病之法,余劝其看宋儒书。接恒甫电。

    二十八日晴。己丑同门公请王保之师。十点钟橘农来,因偕至陶然亭,旷野多风,甚为凉爽。四点钟散。访温丈、作黼。又诣岳母处,略坐而返。接八叔信并见寄银壹百两。又得刘嗣伯贺信。

    二十九日晴。贺杨蓉文擢少司马之喜。访子蔚,商写致吕箴丈信。为苏、程两生论学,余命诲卿治史学,孟常看宋儒书,各因其性之所近也。以《廿二史札记》授诲卿,以《学统》(熊文端〔赐履〕纂)授孟常,为入门径路。未刻赴谢缵臣之约,座有李奇峰总兵,甲子年曾以哨长从大军光复我常者也。闻徐州民聚众焚教堂、戕外国教师,众约万馀人,竖旗大书“报仇雪耻”四字。两江刘制军电奏请剿,尚未知庙谟如何。余意此事只可设法解散,而治其为首者一二人,以伸国法而安反侧,全在地方宫之善为调停。若遇事张遑,遽议弥薙,必至激而生变,安徽之凤颖、山东之曹沂,皆与徐境毗连,素多伏莽,一旦从风响应,则腹心之患可虑也。(〔眉〕按此即义和团之先声。盖国民愤外人之侵凌,蓄致死之心已久,固有触即发,在上者复导扬而利用之,乃溃败决裂而不可收拾矣。)吾常在徐州下游,一水可达,不胜忧危。接常州电,为复温丈借款事。

    三十日晴,颇热,时令始正。校勘《儒林传》。访味馀,谈及病态,与我无一不符,真可谓同病相怜矣。答拜菊生,未晤。因至同丰堂,赴志先之约,召秦,座客酒兴甚豪,主人携酒二十斤,将次告罄,而拇战犹未已。余不胜久坐,逃席而归。发常州信(为采涧致燮尹夫人信,内附伯母一禀),不列号。

    六月初一日晴。崇文门一带答拜各客。车中看奄明儒学案》吕泾野、杨忠介语录。未刻赴吴季卿丈之约。席散顺访梦霆。接九弟信。

    初二日阴。接伟臣信。饭后入西城答拜各客。车中看《蕺山语录》有云:“义理之性即气质之本性。”余因大悟:性只当就气质说,盖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在太虚中只可谓之理,不可谓之性。一说到性,便已堕入气质中矣。《系辞》“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成字即就气质说。周子所谓“形生知发,五性具焉”,程子所谓“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张子所谓“形而后有气质之性”一段皆是。就气质中指出义理之性,其实气质之外别无所谓义理之性也。

    故学者用工夫只力求变化气质,便是复性学问(若离气质而言性,便有元虚之弊)。子夜,肝气上冲,郁逆几死,合家抢攘,至天明始安枕。

    初三日阴雨。困顿异常。延西丈诊治,谓心肝脾肺肾五经俱病,仍以和养为主。一日静卧看书。朱嵩生招龙源楼,辞之。

    初四日晴。服药略愈。在文友堂购取《孙夏峰全集》、《思辨录辑要》。一日看《思辨录》卷一(“或问不识字”一段〔七〕,“道学不可遇于畏人”一段〔九〕,“晦庵诗有云”一段〔十一〕,“卧病而起”一段〔十二〕,“减得一分势利”一段〔十二〕),卷二(“惠乎富贵者”一段〔十二〕,“问冗杂勿忙之时”一段〔七〕,“罗懋庵曰”一段,“人心中”一

    段〔九〕,“吾十有五”一段〔十二〕,“道是人所共由”一段〔十二〕,“或问尽数穷理”一段〔十二〕),卷三(“天下之理”一段〔一〕,“人欲中天理”一段〔三〕,“人心之灵”一段〔七〕,“人性中皆有悟”一段〔六〕,“悟到时”一段,“悟处皆由于思”两段〔十〕,“思如炊火”

    一段〔十一〕)。(〔眉〕此大概摘记,以便他日录入正修录要。)夜半睡醒,自思余近来之病皆系肝气作剧,然余所处所遭,毫无拂郁,实不应有此疾。总由心不定,气不平,无拂逆时觉拂逆,无烦恼处寻烦恼,以致于此。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也。以此知养心养气工夫不特可以进学,亦是养生妙诀。自今以往,当于此道痛下工夫。接棣戎信。大雨达旦。

    初五日雨,竟日不止,檐溜琤琮,中庭积水皆满,寸步不可行。唯以看书消遣。看《思辨录》卷四(“凡案头”一段〔二〕),卷五、卷六(“不识敬天二字”一段〔三〕,“人当心中有事”一段〔三〕,“人不可有胜心”一段〔六〕,“恶念易去”一段〔六〕,卷七(首、次两段,“王范先问”一段〔五〕,“勿忘勿助”两段〔七〕,“凡遇倥偬”两段〔八〕,“禅家一切放下”两段〔八〕)。连日看理学书,心中颇觉清宁,益信前言之不谬。访西丈诊脉改方。

    就枕后,忽思《大学》诚意是省察工夫,正心是涵养工夫。诚意是唯精,正心是唯一。余读理学书十有五年,此心本体之明时时呈露,当偶亦彻悟时,觉心中异常清旷,并非不可造就者。乃光阴迅速,因循作辍,自误生平,可叹可恨。雨稍止,徐步中庭,玩花草鲜润,各含生意,心中舒畅者久之。

    初六日晴。写广东信。饭后访子蔚,作半日谈。余言火最能耗气,拂逆过甚,则肝火旺,思虑过甚,则心火旺,二火薰灼,真水日耗,水耗则火益炽,势不至枯竭不止。养身之道,莫妙于“心平气和”四字,而平和心气,莫如玩理学书。子蔚言看《近思录》苦无入处,不数纸即昏昏欲睡。余谓此不能勉强,当从白沙、阳明、康斋、念庵、夏峰诸语录入手,涵养性天,变化气质,使此心活泼泼地,久之必有悟处。新会、姚江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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